354.初衷

作品:《云跋扈

    茉云走出营帐,夜风如刀,狂卷着她的发与衣。她未回头,只一步步走向那漆黑的营地边缘。


    风中传来破帐而出的簌簌声,远处天幕翻涌,如墨染般浓重的云压得人喘不过气。


    电光忽然划破天穹,照亮她挺直的脊背和倔强的侧影。紧随其后,雷声炸响,仿若惊世怒吼。


    茉云抬头,雨点尚未落下,可风已经要将她推入这天地撕裂的洪流。


    她的目光沉沉,望着那被乌云吞噬的夜空。月儿早不见了踪影,好似被这乱世一同吞没。她心中那口怒气与寒意,与这天象竟出奇一致——她知道卢家不会相信鸿音的背叛,因为他们从来笃信家人,而鸿音就是卢正啸的姑姑视若亲女之人。


    她知道卢家亦是深深信任自己,可自己与鸿音公主的撕裂只会让卢家两难,就像西王爷说的,自己没有证据!而鸿音公主却时刻能都下得去那暗恶的手!


    顿时大雨藏着暗涌,漆黑,好似带着难以言喻的愤懑与孤决,落了下来……


    茉云静静站在雨中,雨水顺着额角与发梢滑落,顷刻打湿了她的衣襟,沿着袖口渗进衣内,冰冷彻骨。可她却一动不动,任由雨点打在她的肩头,劈啪作响,然而这一切都冲不散她心中那一团灼烧的怒火。


    这怒,是因这一场精心布设的局,是因正啸的重伤,是因鹿里的愚忠,是因这天下至高权势之下,赤诚换不得真心,信义终敌不过人心叵测!这怒在千钧重压下沉积许久,难以压抑,如焚野之风,如山川之怒。


    这大雨倾盆能浇灭山河,却浇不灭她的怒。


    然后就在此时,一只温热而有力的手忽然从背后一把拉过她的手臂。


    茉云一愣,回头,只见正啸的身影从风雨中来,不顾这狂风骤起,一把将她拉进了营帐之中。她还未出声,营帐帘布便被雨风拍打得“哗哗”作响,好似整个世界都在相应着这场对峙。


    “放开!”茉云猛地甩开了他的手,怒视着他,“卢正啸,这只是我的猜测吗?”


    她的眼神满是滔天怒火与愤懑,如同这雷电交加的夜。她顷刻间不能冷静,今日那深宫之谋,那局中之局,差点让卢正啸送命,这叫她如何咽不下的?


    正啸没有回话,只是微微皱了皱眉,眼中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他抬手,扯过一方绵巾覆在她的头上,轻轻替她擦去雨水。


    茉云微微一愣,眸光微颤。


    他们四目相对,营帐内昏黄的灯火映出她面庞的愤懑,那一双眼却始终那么清亮,盛满了委屈与忿然。


    正啸看着她,忽而唇角微扬,轻轻被她气笑了。


    茉云蹙眉,正要质问他怎还笑得出来,却只见他伸出手指,轻轻抚去自己脸庞的雨水。


    茉云倏地偏过头,不愿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软化。可下一瞬,她整个人已被一双铁臂牢牢抱住,正啸将她一把揽入怀中,低下头,重重地、深深地吻了她。


    那一瞬间,雨点倾盆如注,像无数冰锤重重砸在营帐之上,轰鸣如战鼓。


    可这天地间的一切喧嚣,皆似被这一吻静止。


    茉云的手被迫缚在正啸的胸膛,感受着他的心跳,却没有挣开。她感受到他的气息、他的灵魂、他藏在沉稳背后的焦灼与深情。


    这一吻,没有情欲,没有狂热,只有一种压抑至极、终于释放的柔情,良久,风暴依旧狂肆,帐中却是静默温热一隅。正啸缓缓松开她的唇,却没有放开怀中的人,只是将下巴轻靠在她的发顶。


    茉云靠在他胸口,她没有回话,但手,悄悄握紧了他的衣襟……营帐中只余下风雨低鸣。


    良久,正啸缓缓松开了抱着茉云的臂弯,目光沉静地看着她,说道“父帅心底里,视圣上如兄弟,待鸿音如侄女,他如今这把年纪,还苦苦坐镇卢家军……何必在此时去与他说这些话?”


    他此言并不是责备,语气温和得像雨夜里的一盏灯,只是带着一丝安抚和深深的无奈。


    茉云却依旧一脸怒意,双眼泛着冷光,可她看得出,正啸虽强撑不语,但他的气息确实受到了重创,那一锤定是震伤了五脏六腑,连体内运转的真气都显得有些凝滞。


    她心中怒火再盛,却也再难出口指责,只能将那股火憋在心头,终究默然不语。


    这时,帐外传来通传之声:“报——沧海将军与鹿里将军求见。”


    正啸轻轻松开了茉云,说道:“进来吧!”


    门帘已被风雨拍得半掀开,一个满身血迹的身影踉踉跄跄走了进来——鹿里刚刚被执行完二十军棍。


    他佝偻着身躯完全没有往日意气风发的样子,步伐蹒跚,背后衣袍早已被鲜血染透,一步一颤地走到正啸面前,扑通一声,重重跪下。随着这一跪,血水从衣襟处缓缓渗出,触目惊心。


    沧海跟在他身后,面色凝重。他没有言语,只默默站定行礼。


    帐中顿时寂静,好似连那风雨都被这一跪压制了声音,鹿里跪着,身体仍在微微颤抖,好似那疼痛尚未过去,又或者心中的痛苦早已超越了皮肉的苦痛。他低下头,再次伏地叩首,额头磕在地上。


    “少帅——”他声音沙哑,终究是哭了出来,“末将有负您……”


    他一语未毕,竟已是泣不成声。


    正啸脸上神情肃然,他看着眼前的鹿里,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弯身将他扶起,转向沧海淡声开口道:“带他去白神医那儿上药。”


    沧海点头,正要上前扶起鹿里,鹿里却仍旧跪着不动。


    就在这时,茉云的声音忽然响起,语气坚定,字字如钉:“鹿里,于卢家军而言,没有比剿灭峑戎、平定南境更高的信仰。世间所有的恩与情,皆不可裹挟你背弃这个信仰。”


    众人一震,齐齐望向茉云。


    只见茉云缓缓上前,站在鹿里面前,语气无比决绝地说道:“你这一跪,不只是负了卢正啸,你是负了卢家军,负了千万将士的性命,更是负了南境百姓几世人的盼望。而他打你二十军棍,却只是为了让你在鸿音公主那里解脱,今后她再无颜要求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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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为了罚你,而是为了保你。”


    这番话如一声霹雳,击在鹿里的心头,鹿里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向茉云,眼中早已红透,血水从额角划过。


    他深深吸了口气,嘴唇紧紧抿着,终是没有再哭。他抬头望向茉云地坚定与清明,双拳紧攥,重重点头道:“末将……谨记。”


    “愿君自省!”茉云说完此言,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了营帐。正啸望着她背影,风雨之夜,灯火映在她湿润的肩背上,投下斩钉截铁的影子,如此坚定而决绝……


    此刻,夜色如墨,阵雨稍歇,空气中仍旧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营地四周沉闷无声,仿佛连风都收了利爪,压抑地偃息而去。


    茉云回到自己的营帐,走至营门前,便看到门前立着一人——是萧怀逸。


    他背手而立神情沉静,眼神中少了往日的玩世不恭,多了一丝深沉。


    茉云脚步未顿,语气平静得像夜色:“何事?”


    怀逸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的说道:“卢家,是不会相信鸿音会置他们于死地的。”


    茉云站在夜色之中,衣襟仍未干透,轻轻一笑,声音微凉地说道:“对。哪怕卢正啸心中明了,鸿音公主此举是要害死十二皇子,否则,他不会不惜性命也要深入百行谷!”


    怀逸听得心头一沉,终究还是轻叹一声,低声道:“这一切都只因……昔日王妃,也就是正啸哥的姑姑,曾和他讲过——她无子嗣,愿将圣上每一个孩子都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女。她也曾嘱托正啸哥,凡是皇子,既当做皇子看,也当做姑姑的儿女看,皆如兄弟姐妹。”


    茉云一怔,眼中一瞬微动。


    怀逸继续道:“所以这些年,正啸哥对每一位皇子都一视同仁,从不偏倚,也从不插手储君之争。他是卢家少帅,从不以权为谋,但若皇子有难,他必不惜生死相救,待他们一片赤诚。”


    茉云缓缓转头看他,眸中却透出一丝寒意:“可我不是卢家人。”


    怀逸顿时语塞,神情复杂地望着她:“可正啸哥——”


    “他是刚正不阿的卢正啸。”茉云冷冷打断他,唇角缓缓扬起一抹几近讥诮的笑意,语气清冷如刀锋,“而我,是方茉云。我从来行事都只为初衷,把事办成了,谁怎么想,谁什么感受,我不在意。”


    怀逸站在门口,望着她略显瘦削却异常坚毅的背影,久久不语。


    他终究低声道:“可你知,当今圣上最忌讳的,便是皇子相争。你若卷入其中——哪怕只是被传闻有立场之名,那你已经将一只脚踏入鬼门关。”


    茉云往自己营帐走去,冷声答道:“只要南境能平,他能赢!”


    她的声音并不高,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惊的执拗与冷烈。


    帐帘被风再次掀起,夜色好似将她的身影吞入深处,她仿若一柄不问得失只认目标的长剑,锋芒不收,绝不回鞘。


    萧怀逸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他想起了关若辰说过的话,茉云比这世间任何人都更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