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煊一觉睡到自然醒，屋内有些昏暗，只有微弱的光透过缝隙照进来，但并不影响视物。


    他掀开毛毯下床，随手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小开衫套在身上。拉开窗帘向外面望去，落日悬在远处，光射到云层上又反折出去，将半个天际都染红。


    他扭了扭脖子，缓解了一下近日的疲惫。九月的最后一个夜班终于结束，没有熬人的夜班，心情都好起来。


    白煊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接着又去开冰箱。里面的东西大部分是叶淼买的，有全麦面包、酸奶、水果、蔬菜。


    早上的时候叶淼说给他煮面吃，他拒绝了，现在真的有点想吃。于是拿出一小把青菜，冲洗干净，又往锅里掺了半壶水，拧火烧开。


    他往瓷碗里放调料，刚放了一勺盐，想到什么，然后拿起手机给叶淼发信息：【你还有多久回来？我准备煮面条，需要做你的吗？】


    等了一分钟，并没有收到回信。想想也是，她最近挺忙的，估计不会在家吃，于是只打了一份调料。


    弄好后，水也沸腾了，跟着往锅中丢下一小把面条。


    水需要重新沸腾。


    这时，开门声响起。白煊转身走出去，他站在厨房门口，说道：“你回来了，本来想给你煮面的，但你没有......”


    话音还未落下，叶淼以一种狂喜的姿态冲到他面前。


    她托着他的脸，以迅雷之势，狠狠吻住了他。


    白煊有些莫名：“你......”


    趁他张开的时候，她灵巧地探入，攫取他口中的清甜，舌尖肆意扫荡。


    白煊呼吸微微急促起来，直到铁锅传来扑哧扑哧的声音。他才猛地意识到，锅里的水滚了。


    白色的煮面水冒着泡从锅沿处溢出，滋滋作响。


    他掰她的手，声音含混不清：“锅，锅里有水。”


    叶淼并没有听话地松开他，只是一边吻一边推着他后退。白煊倒退着走，脚有些不听使唤，但很快他被抵到了石英石制成的操作台边。


    叶淼分出神，经常做饭的她顺利摸到天然气开关，逆时针拧了一下，火势瞬间变小，涨至锅沿的水退却。


    她依旧霸道地吻他，热切的唇渐渐游移，落到他细长的脖颈上。


    锅中一缕缕雾气冒出，氤氲到空气中，很快又四散开来。白煊有些腿软，手往后撑着案台，情不自禁仰起头。


    身上的小开衫微微滑落，半露肩膀，她的手顺着细腻的肌肤往下，摸到他的裤腰。


    白煊陡然清醒过来。


    手指揪着她的头发：“不行！”


    叶淼吃痛，终于舍得松手。她从他领口处抬头，目光沉沉盯着他。


    白煊忽视她炙热的眼神，挣开她的手，飞快地从筷筒里拿出一双筷子，搅动起锅里的面条。他夹起来看，还好，没有煮废。


    他把面条挑进碗里，这才清算后账。


    “你搞什么，差点害我没有晚饭。”


    他的衣服还没有来得及拉好，莹白的手臂露在外面，叶淼伸手将他滑落的袖子提到肩上。


    “对不起啊。”她卖乖。


    又捏了捏他的脸，“因为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怎么了，比赛第一名？”昨晚的直播他没看，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比这还好。”她看了眼放在一旁的碗，“你还是先吃面吧，吃完再告诉你。”


    白煊将碗端上桌，然后坐下吃面。都怪她，刚刚的青菜都没来得及放。


    他吃了两口抬起头，还是忍不住问：“到底是什么好事情？”


    叶淼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刚刚去见了一个导演，然后敲定了行程。我马上就会进剧组拍戏，依旧是跟程明老师合作。”


    白煊眼睛亮起来，漾开笑：“真的？”


    “嗯。”


    “真好，恭喜你了，要好好演。”


    他一直知道她这段时间的焦虑，这下好了，守得云开见月明。


    叶淼敲敲桌子：“好好吃饭。”


    白煊埋头吸溜面条。


    晚餐过后，两人窝在沙发上读剧本。叶淼读自己的台词，白煊就帮她念另一个角色的。


    安静的客厅里，只有他们的声音。从第一幕到第二幕，又读了数页，叶淼合上本子。


    白煊：“不看了？”


    “明天再看吧。”叶淼将头倚在他肩上，“我进组的话，又有几个月见不到面了。”


    白煊反手拍了拍她的脸：“你需要习惯，你的职业注定我们会聚少离多。”


    叶淼：“你会不会很想我？”


    他说：“忙的时候不会，空闲的时候会想。”


    他说的是实话，但叶淼觉得他一点也不浪漫，她抓住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


    不久叶淼进组拍戏，白煊按部就班实习，两人各自忙碌，转眼就到十二月。


    这天中午，白煊坐在医院食堂里吃饭。旁边同为实习生的女生突然站起来挥手：“秦医生，这儿有位置。”


    秦医生是刚从美国留学回来的高材生，白煊轮转科室的时候跟他接触过。


    秦医生朝二人的方向看去，然后端着餐盘走近，在白煊对面的位置坐下。


    “最近好久没在食堂见到你了。”实习女生问。


    “去上海参加了一个学术交流会，昨天才回来的。”


    女生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赞道：“你好厉害。”


    秦医生早就习惯这种艳羡的目光，只是敷衍地笑了一下。他吃了两口盘子里的饭，视线又落在白煊身上。


    开口道：“听说你们科昨天有人来闹事，怎么样，你没事吧。”


    白煊待的科室昨晚有病人离世，但家属不能接受，在医院里大吵大闹，直到警察来了才勉强处理好。


    白煊专注吃饭，淡淡道：“我没事。”


    一旁的实习女生赶紧说：“我也听说了，好可怕。”


    作为过来人的秦医生分享自己的经验：“在医院工作就是这样，总会遇到这些事，一句话，先保护好自己，遇事马上报警。”


    “嗯。”女生点点头。


    秦医生又转了话题：“对了，你们来实习有半年了吧。现在十二月都快结束了，你们该着手准备明年的医师考试了。”


    女生叹一口气：“好难啊，那么多书要背。”


    “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包括实操方面，我也可以指导你们。”


    “真的？谢谢你。”


    “你呢？要不要约个时间教你。”秦医生问白煊。


    白煊拒绝：“不用了，谢谢。”


    他的饭已经吃完，于是起身，“我先走了，科里还有事忙。”


    实习女生：“嗯，你先去吧。”


    秦医生望着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秦医生？”女生叫他。


    “嗯？”秦医生回过神来，“神外确实忙啊，午休时间都要赶回去工作。”


    白煊正轮转到神经外科。


    “她勤快嘛。”女生随意道。又开始跟秦医生约时间，什么时候指导自己实操。


    她问：“元旦节行不行？”


    秦医生笑了笑：“元旦恐怕不行，我有约会。”


    约会啊，女生闻言有些失落。


    “下次有时间再约。”他一边说一边端着餐盘起身，“我吃完了，先走了。”


    *


    元旦放假前一天，白煊如常上了一天班，虽然是下午六点下班，但通常会延到六点半才能离开。


    他换完衣服，从职工专用电梯下楼。电梯到十楼停下，门一开，却正碰到秦医生。


    秦医生打招呼：“好巧，下班了？”


    “嗯。”白煊点点头，走进电梯。


    到了一楼，两人往外走，外面洋洋洒洒地飘着雪。


    秦医生感叹：“在手术室呆了一天，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雪的。”


    “是啊。”


    白煊仰起头看，这还是今年的初雪，像羽毛似的，轻悠悠往下落。


    秦医生望向白煊：“挺浪漫的。”


    浪漫吗？


    白煊伸出手，一片雪花正落在他手心，又旋即融化。他看着过往的行人，他们手上或是拎着果篮，或是提着饭盒。步履匆匆，脸上带着倦容，他心中涌起一丝伤感。


    雪天里，一位老妇人推着轮椅往住院楼走，斜坡上，她攒着劲往上推。


    白煊见状，快步走过去，对老人说：“我帮你吧。”


    他接过轮椅，要帮忙推。


    老妇人认出这是之前科室的实习生：“谢谢你了，医生。”


    白煊将人送到大楼，再转身离去，身后传来致谢声。他笑了笑，突然明白了这份职业的意义。


    他走到外面，却发现秦医生还在原地，手里撑一把伞。


    白煊问：“你还没走？”


    “等你一起。”


    秦医生把伞举过来，罩住两人。


    白煊推脱：“不用了，你自己打吧。”


    秦医生：“雪化了湿气重，还是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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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好。”


    白煊抿唇，最后还由他把伞遮过来。


    两人往大门方向走，秦医生突然开口：“一会还有别的安排吗？”


    白煊如实道：“没有。”


    “那要不要待会一起吃饭？明天就是新年，我想约你一起跨年。”


    白煊脚步一顿，转头看他。


    秦医生脸上挂着笑，也盯着面前的女医生看。自己怎么说也算医院的青年才俊，明里暗里示好的护士医生不在少数，可他就是不感冒。直到在科室遇到白煊，一颗心才怦然一动。


    白煊直接把话挑明：“秦医生，我想你误会了，我有男朋友。”


    “是吗？”


    秦医生不信，就算有那又怎么样，有他优秀吗？


    “听说你在找Hollis 最新发表的一篇论文，一个朋友昨天从美国给我发过来了，要不要一会儿分享给你。”


    白煊没有说话，他只是盯着前面看。


    秦医生瞧见了，顺着目光看去。


    此刻天已经完全暗下来，门口处路灯亮着，明黄的灯影下，白雪簌簌，飘落在一把黑伞上。


    白煊透过纷飞的雪花，看清了伞主人的面容。


    因为天寒，叶淼的脸染上冷意，她撑着伞迈步走来，在离他半米远的地方站定。


    白煊一时愣住，他知道她近日会回来，但没想到她会来医院。


    “还不过来。”她缓缓开口。


    白煊从秦医生的伞下出来，他迈了一步，跨进她的领地。旋即他的手被叶淼握紧，骨节分明。


    她问：“你同事？”


    “嗯。”


    叶淼朝秦医生点头致意。


    秦医生平常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事，他看着眼前的男人，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就是觉得这人气质出众，无论身高还是长相都全方位碾压自己。


    人最怕比较，尤其在女人面前，只要一比就会有输赢。还好，外在这些算不得什么。秦医生安慰自己，男人毕竟看重经济实力。


    秦医生敛了神思，回以微笑。


    “我们先走了。”


    两人转身离去，伞撑在中间，牵手变成了挽臂，好一对璧人。


    雪还在继续，秦医生看着他们走远。


    *


    路上，叶淼终于问：“刚刚那男的跟你说什么？”


    白煊：“他约我跨年。”


    “你怎么回的？”


    “自然是拒绝。”


    叶淼闻言，满意地笑了一下。


    她跟他去吃饭，然后又去参加跨年活动。


    他们走到一处公园，那里水岸蜿蜒，灯盏齐明，倒映在水面犹如繁星坠落人间。


    雪还一直下，白煊突然不想打伞了，他直接从伞里钻出去，叶淼陪着他一起。


    雪沾到了他垂顺的长发上，她帮忙拍落。


    她突然说：“这样好像白头到老。”


    白煊也帮她把衣服上落雪清理下去，然后挽过她的手继续走。周围有音乐声传来，雪夜里极致美好。


    两人一直逛到零点新年的钟声响起才离去。


    一回住所，叶淼就将白煊扛进卧室。


    白煊捶她，有这么急吗？才逛了这么久，就不能留到明天？


    叶淼不知道他的想法，她只晓得自己已经憋了三个多月。


    窗外雨雪纷纷，屋内暖意融融。


    压抑太久的思念需要悉数释放，叶淼抵着他的额头：“舒服吗？”


    回应她的是一声声婉转低吟。


    ......


    第二天睡醒已经很晚了，叶淼起来洗漱一番，又打开冰箱，居然里面是空的。


    她不禁喊道：“小白，我不在你都吃什么了？”


    不会顿顿都点外卖吧。


    白煊正在洗漱，听到声音，按停电动牙刷，转头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经常在外面吃不好。”


    “哦。”白煊应了一声，接着回去刷牙。


    这个人，也太不爱惜身体了。


    叶淼等他洗漱完，就拉着人去逛超市，看着塞满的冰箱，她满意地点点头。


    叶淼说：“我不在家，你都没好好吃饭了，离了我你可怎么办？”


    在医院忙了一天，有时候回到家就什么也不想做了，白煊知道她为自己好，也就由她絮叨了。叶淼淘米洗菜，四十分钟后，三菜一汤端上桌。


    “吃饭吧。”


    她给他盛汤，白煊喝了一口，觉得她的厨艺比之前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