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室门口，苏韵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站不稳。


    她死死盯住病床上憔悴苍白的脸，张嘴想要哭成声，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陈娟比任何一次都显得虚弱，双眼紧紧地阖着，几缕灰白头发遮住侧脸，手背上留置针头青肿一片。


    “苏小姐。”


    主刀医生看她一眼，冷静专业的开口：“病人现在情况不稳定，具体还需要在ICU观察。”


    “我妈妈，我妈妈怎么会……”


    “她不是明明已经有好转了吗……”


    苏韵颤着手推开想要扶她的盛淮，抓住病床不肯撒手：“妈妈，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小韵，我们听医生的，先让妈妈好好休息。”


    苏明安扶住女儿，也是满脸伤感，他对着医生微微鞠躬：“谢谢你们，我太太就拜托了……”


    陈娟毫无意识的躺着，被推进医疗电梯。


    抢救室门再次缓缓关上。


    苏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病房的，也听不清楚小鱼在自己耳边说了些什么。


    她只觉得全身都轻飘飘的站不稳，耳朵里不断发出阵阵蜂鸣。


    她明明见过妈妈抢救的样子。


    可这一次，却说不出来的格外伤心。


    盛淮半蹲着看她，以往阴鸷的眸光里面现在全是心疼。


    “韵儿，妈一定会没事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有我在。”


    “你走。”


    苏韵哑着嗓子别过脸。


    “你现在需要照顾。”


    盛淮把姿态放的很低，几乎恳求：“不管怎么样，现在我都要陪在你身边，我……我是你的丈夫。”


    他的话让苏韵笑了起来，瘦削肩膀剧烈颤抖，仿佛听到世界上最最有趣的冷笑话。


    盛淮手足无措的看她的疯笑。


    垂下眸，看明明笑着苏韵眼泪一滴滴砸落在自己衬衫下摆，晕开一片片水花。


    “韵儿，韵儿……”


    盛淮红着眼眶，单膝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叫着苏韵的名字，终于忍不住强把瘦弱的身体搂进怀里。


    “真的就……回不去了吗？”


    他得到的回答是一片沉默。


    门口的小鱼实在看不下去，几步走到盛淮面前，语气冷漠：“盛总，你要是真的在乎小韵的感受，现在就应该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凭什么！”


    盛淮嘶哑低吼：“我是她的丈夫！”


    他一点点直起身，看沙发上脆弱像羽毛一般的女人，只觉得自己心脏发闷，喉咙口梗的难受。


    “韵儿，我……”


    话没说完，门口就传来一阵嘈杂的叫骂声。


    “人心坏了啊！”


    “我闺女断了手，现在说不管就不管了哇……”


    “我老头子今天就一头撞死在你们面前，我不痛快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一声声无耻至极的叫骂响彻整个医院走廊。


    向来儒雅的苏明安气的手抖，张嘴想要反驳，可几次都被更恶心无赖的话骂了回来。


    听到父亲无力的声音，苏韵抹掉眼角的泪，一把推开盛淮往出走。


    刚站起身没走几步，病房门被砰的撞开。


    她瘦弱的身体被整个撞在地上，胳膊肘带出一片擦伤猩红。


    姜父一屁股坐地上抱着盛淮的腿开始又哭又嚎！


    “盛总呐！我闺女为了你没了胳膊，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你不能不管！”


    “求求你了，老头子活不下去了，太欺负了啦……”


    盛淮僵硬着身体任他抱着腿，全身透着浓浓冷意，脸上像是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他死死盯住地上拍大腿叫骂的姜父，几乎是咬着牙低低开口：“出去！”


    姜父被他阴鸷冷厉的样子吓得一抖。


    但很快，又整个瘫在地上干嚎：“提起裤子不认人呐……你玩我的闺女要赔钱，不然我就去告你！”


    “我！我去找媒体！找当官的……玩完不给钱！哪里来的道理！”


    “韵儿，我……”


    盛淮垂着手，看着沙发上木然的苏韵，一点点蹲下来想要摸她的脸颊：“我不知道他会来。”


    苏韵别开脸，视线落在桌上的花瓶，红着眼，一点点攥紧拳头。


    可是还没把花瓶抓在手里，姜父就已经抱着头在地上哭天喊地。


    “死老头子！滚不滚！你闺女死了别在这嚎丧，你跟她一起去死好了！”


    小鱼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拖把，上面还沾着屎，使出全身力气往姜父身上抽打！


    “王八蛋！抽死你！我打死你！”


    整个病房里面都是一股浓浓屎味。


    刚刚还挥着手跳着叫骂的姜父现在像孙子一样四处躲，满头满脸挂着黄色条状物。


    “哎呦！哎呦！打老人了！”


    “人心坏了！赔钱！都要赔钱！”


    “别打了姑奶奶……要死了要出人命了……”


    病房里天女散翔，盛淮脱下西装想盖在苏韵身上，刚抬起手就被小鱼一拖把连人带西装外套戳地上。


    也挂了一身的屎……


    苏明安站在病房门口脸色焦急，只能机械一遍遍重复：“你们别打了……”


    走廊，一行人慢慢走过来，他连忙提高声音：


    “林桉医生！”


    刚开完会正低头看报告的林桉快步走过来，看到病房里的情景脸色一变！


    “住手！”


    他大踏步走进去，伸手想夺过小鱼手里的拖把，却扑了个空！


    姜父看见他像看见了救星，匍匐着往林桉腿上扑……


    “哎呦！救命哇！出人命啦……”


    “不要脸的东西！再来一次我打你一次！”


    小鱼气鼓鼓看他被林桉像拖抹布一样拖出去，还是觉得不够解气。


    “盛总！”


    “这就是你做的好事！”


    小鱼看向盛淮，张口就骂：“自己在外面勾三搭四还连累小韵，你就该跟那个死老头一起滚出去！”


    高高在上的盛总被指着脸骂，却像被听到一样，眼神直直的看着苏韵。


    他小心翼翼的开口：“韵儿，我不知道他会来……”


    “滚出去！”


    苏韵声音很轻。


    他一愣，几乎不敢相信：“你说什么啊？现在你正是需要我的时候……”


    砰！


    桌上花瓶被砸到他脚边，几片碎玻璃飞溅起来划伤清俊又薄情的脸。


    盛淮脸上带着血迹，两眼泛红。


    他看着她脸上的一脸恨意。


    片刻后，苦涩勾唇笑了笑。


    “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盛总你还是快走吧，别在这讨人嫌！”


    小鱼嗤笑着踹开门，冷冷看他一眼：“请吧！”


    长长的走廊里，清隽的身影独自走着，每一步都走得很慢。


    灯光照着他孤单的影子，在墙上轻轻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