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雪地里。


    盛淮穿着齐膝黑色大衣，内搭米白高领羊绒衫，英挺颀长的站着，黑色皮鞋上已经结了一层薄冰。


    云老师家的佣人来回话，看他的眼神里带着同情。


    “盛少爷，您还是先回去吧……这么大的雪。”


    “好。”


    盛淮垂着头道谢，没再坚持下去。


    他转过身，一步一步离开别墅门口。


    一片白茫茫中，看起来就像是个没有家的孤独游魂，在天地之间踽踽独行。


    暮色四合的时候，云老师开车把苏韵送到医院。


    她看着后视镜，斟酌片刻后轻声开口：“小韵，如果伯母那边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你都要告诉我。”


    说完她又补充一句：“不管什么事，我都会帮你的。”


    苏韵知道云老师想问什么。


    她那样敏感聪明的人，一定看的出来自己在防着苏明安。


    “放心吧，我没什么事。”


    苏韵语气轻快的浅笑。


    云老师轻叹一口气 ，没有再追问下去。


    车子缓缓停在医院大门口。


    她转过身：“你小心一点，有任何事情都必须要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你快去忙吧，今天不是还要去大学城那边开会嘛。”


    “好，那我忙完再来找你。”


    苏韵答应着，小心翼翼下了车。


    路上结了好厚的冰，她对着云老师挥挥手，迈着小步走进大门口。


    ICU区域一如既往的安静，又弥漫着悲伤的气息。


    门口护士跟她打招呼：“苏小姐，探望时间还没到喔。”


    “我知道的。”


    苏韵点点头，又转身看着玻璃窗发起呆。


    母亲已经昏迷不醒很久了。


    她现在根本就不知道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一直等到四点，才穿着无菌服走进去。


    苏韵半跪在地上，用手指一点点仔细梳理头发，三次化疗下来，母亲原本浓密乌黑的齐肩发已经掉了大半。


    “妈……”


    她哽咽着嗓子，一点点抚平母亲紧皱的眉头。


    陈娟静静的躺着，枯瘦如柴的双手自然下垂，脸色蜡黄，身上插满管子，现在就连进食都需要鼻饲。


    再也没有以前靠在床头帮女儿撑腰怒骂盛淮的精力了。


    苏韵侧着身子，把脸贴在母亲手背上。


    “妈，你要做外婆了……”


    她含着泪看着面前沉睡的脸，努力笑的开心一些：“我一定会做个好妈妈的，您可要快点醒来，我的孩子还等着她外婆给取名字呢……”


    短暂30分钟探望时间很快就过去，苏韵擦干净眼泪走出病房。


    她还是舍不得离开，又站在玻璃窗前看了很久。


    走廊上，林桉双手插在白大褂里看着她。


    长发有些凌乱的挽着，小脸哭的梨花带雨，眼里还有泪光点点，手腕纤细脆弱的可怜。


    看起来美丽又脆弱。


    林桉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懂这个女人。


    好像每次都会在最无助的时候又爆发出强大的生命力。


    他抬手扶了扶眼镜，走了过去。


    “苏小姐。”


    苏韵转过身看他，扬起红肿的眸子轻笑：“林医生，你好。”


    “你现在要保持好心情，别太难过。”


    林桉看着她，语气温和：“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找我。”


    “好。”苏韵抿了抿唇，又轻声询问：“林医生，我妈妈已经昏迷很久了，是不是永远都……”


    “苏小姐，你现在别想这些，我相信伯母也不希望你因为她难过。”


    林桉微微皱着眉，欲言又止。


    出于一个医生的敏感，他心里边有些疑惑，总觉得苏明安似乎并不希望自己妻子醒来。


    或者说，他希望陈娟……


    不过看着苏韵那张苍白如纸的脸， 他最后还是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


    “苏韵！”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尖利的声音。


    林桉转过身，皱起眉头。


    苏明安西装革履，头发一丝不苟，身上打着刺鼻的香水。


    精神焕发，却又在看到苏韵的时候怒气冲冲。


    他冲到两人身边，一把推开林桉，指着女儿的脸开口就骂：


    “你个不争气的东西！”


    “新闻上的报道是不是真的？你跟盛淮真的离婚了？”


    林桉凝眸，温和开口：“苏伯父，这里是医院，您声音小一些，有什么事去病房谈好不好？”


    苏明安张口就骂：“关你屁事！”


    “一个医生而已，你也敢来教育我！”


    “你闭嘴！”


    苏韵冷冷盯着他，眸子里闪着压抑的怒火。


    “最近打扮的越来越讲究了……”


    她嘴角噙一抹冷笑，压低声音：“爸……你不会是去跟什么情人约会了吧？”


    “你胡说！”


    苏明安心虚的恼羞成怒：“我跟你妈妈几十年的感情，少在这里胡乱猜测！”


    “是啊……”


    “要是您在妈妈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思去跟别的女人约会，那可就得小心死无葬身之地的报应了……”


    苏明安脸一白：“你在胡说些什么！”


    “嘴巴这么毒，跟谁学的？”


    苏韵嗤笑一声。


    “你又没做，心虚什么？难道你真怕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苏明安扬起巴掌破口大骂：“混账东西！”


    “我今天就好好教教你怎么说话 ！”


    “苏伯父！”


    林桉拦住他胳膊，脸上也控制不住的浮出怒意：“这是医院，请注意自己的行为，还有——”


    “因为一句话打自己的女儿，您不觉得很过分吗？”


    “还是说……真的就像苏小姐所说，您心虚了？”


    苏明安心里一慌，连忙放软语气：“林医生，您是不知道媒体都是怎么说的，我实在是生气！”


    他去拉女儿胳膊：“小韵啊，新闻上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你跟盛淮真的离婚了？！”


    苏韵冷冷看他一眼。


    “你还没回答我，每天打扮的这么正式去做什么了？”


    苏明安吱唔许久，最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抱着脑袋坐了下来，“哎我真是被你气的头都在疼……”


    苏韵只觉得恶心！


    “你先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再来管我！”


    她回头对林桉笑笑：“林医生，给你添麻烦了。”


    两人点头告别，苏韵径直进了电梯下楼。


    苏明安发现根本就没人关注自己，才悻悻爬起来离开。


    ……


    市中心办公楼里。


    安成凌穿着米白色毛衣，手里握着咖啡杯，站在落地窗前看雪。


    秘书小姐敲门进来。


    “安律师，有位苏小姐找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