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不直接给我打电话？”


    子望妈妈手里拿着苏韵留的便签条，面色迷惑。


    眼前这个苍白憔悴的年轻女人和她想象中不同，似乎并不像苏明安一般狡猾无耻。


    至少，她三番两次帮了自己的孩子。


    “因为她担心打电话你会胡思乱想，更加着急。”安成凌弯下腰把子望抱在怀里，又回身看眼苏韵，轻声帮她解释起来。


    “码头停工之后你丈夫在开出租，天气不好，注意安全！”


    苏韵拉起子望妈妈的手：“姐，请您相信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要找到当年苏氏集团莫名破产的真相。”


    “真相？”


    中年女人喃喃着，眼底一片浑浊。


    似乎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往事。


    她低着头，帮儿子把身上大衣裹得更严实一些：“去家里坐坐吧。”


    苏韵和安成凌对视一眼，眸色亮了起来。


    几人冒着风雪进了屋。


    安成凌把子望抱在破旧的沙发上，皱着眉仔仔细细检查伤口：“最近都不要碰水，要是有不舒服的就给叔叔打电话好不好？”


    “好……”子望睁着无神的眸子笑的很开心。


    外面下着雪亮堂堂的，可是这个狭小背光的屋子里却还是昏暗一片，头顶的灯泡发出白惨惨的光，空气中飘着一股霉味，玻璃上糊着发黄的报纸，勉强用来抵挡寒风。


    沁入骨头的冷。


    “不好意思，家里实在太冷了。”子望妈妈蹲在老式电炉子前面生火，屋内很快蔓延着一股呛人的油烟味。


    她提着沉重的炉子想要放的离两人更近一些，却不小心脚下一崴。


    痛苦的轻哼一声。


    “妈妈……”


    刚刚还在同安成凌说笑的子望瞬间从沙发上爬起来，焦急摸索着就往前面走。


    “没事，宝贝。”


    子望妈妈跌坐在地上，神色痛苦的揉着脚腕，声音却轻快带着笑意：“妈妈刚刚只是不小心把凳子撞倒了。”


    她扶着墙壁站起来：“我去给你们做点吃的。”


    “我帮您……”


    用木板搭建成的简易厨房里面没有开灯，子望妈妈一把夺下苏韵手里的碗：“这里没有热水，你别碰这些脏活。”


    她习以为常的用刺骨的冷水淘米洗菜，眉头都没皱一下。


    苏韵却看的想哭。


    “姐，对不起。”


    “如果不是因为我家，你也不会……”


    “这些事情我不懂！”子望妈妈麻利低头切菜，面色很淡漠：“我不知道什么公司股份的事情，但是我相信你没有恶意。”


    她抬头看着窗外：“我的子望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上次我听您先生说子望的眼睛是可以治好的？”


    苏韵的话让她眼底闪过一抹光亮。


    “是遗传性的，当年医生确实说过有治愈的可能，但是风险也很大……”


    她低下头，眼泪砸在手背上：“那时候我跟他总也下不了决心，担心这担心那。”


    “后来终于下定决心做这个手术的时候，他爸爸就突然因为公司的事……”


    苏韵越听越难过。


    这个朴实的女人，直到现在也没有对自己责骂半句，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愤怒。


    “您放心，子望的事情，我一定会帮忙的。”她拉起子望妈妈的手，声音温柔坚定：“请您相信我！”


    女人看她一眼。


    “如果是真的，那我这辈子给你当牛做马都可以，虽然我没有什么本事，但是打扫卫生做饭什么的绝对没有问题。”


    说着子望妈妈含着泪要给苏韵跪下来：“求您，帮帮我的孩子，不管大人之间有任何矛盾，孩子都是无辜的。”


    “我的儿子……不该永远生活在黑暗里。”


    “我帮您，我一定帮您！”


    苏韵鼻头酸涩的拼命点头答应着，又感动又愧疚。


    若不是因为苏家，若不是因为苏明安，现在子望应该在温暖舒适的大房子里，趴在沙发上看漫画，在球场上踢足球。


    子望的妈妈也不会在这样阴暗逼仄的简陋厨房里用刺骨冰水淘米洗菜。


    他们本来都该有更好的人生……


    都是被苏明安毁了！


    “好了！你怎么还难过上了……”子望妈妈笑着抹一把眼角的泪，把手里盘子递给她：“别难过了，准备吃饭，尝尝我的手艺。”


    客厅里。


    子望乖巧坐在安成凌的腿上听他讲故事。


    他大手环抱着小小身躯，头微微侧着，清俊的脸上噙着温柔笑意，嗓音沉稳的在讲历史故事。


    苏韵站在折叠餐桌旁边看他。


    这个高大儒雅的男人，似乎总能带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和庇护感，仿佛只要有他在，一切困难都会变得微不足道。


    两人目光对视片刻。


    苏韵对他浅浅扬眸，轻声开口：“准备吃饭了。”


    餐桌上，几个搪瓷盆里装着最简单不过的家常小菜，子望妈妈拿着一个铝制饭盒，往里面拨了些菜，冲两人不好意思的笑笑：“给他爸爸留一些，他通常要半夜才能回来。”


    “小韵阿姨，刚刚安叔叔给我讲了好多故事。”


    子望奶声奶气：“我以后也能像那些大英雄一样吗……”


    “当然可以！”


    “你以后一定会是超级厉害的大英雄。”


    苏韵看一眼端着掉漆瓷碗喝汤的安成凌，这个男人向来习惯出入各种高级场合，永远都是矜贵儒雅的样子。


    可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却很自然的融入了进来。


    餐桌上的气氛很和谐。


    大家都默契的没有提关于苏氏集团的事。


    子望似乎很黏着安成凌，追问着各种历史故事，他也就像个百科全书一样耐心的笑着讲解。


    不知不觉中外面天色就暗了下来。


    饭后，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


    几个工人进来很恭敬的对安成凌弯腰：“先生，外面有些堵车，所以来晚了。”


    “这是……”


    子望妈妈面色紧张的看眼苏韵：“苏小姐，你们这是做什么？”


    “是这样的。”


    安成凌温和的开口解释：“苏小姐拜托我找的工人，来帮您装些取暖设备，还有……”


    他看一眼简陋的厨房和裂缝的玻璃窗。


    “其他小问题顺便也一起处理了！”


    “这，这怎么能行呢……”子望妈妈的脸上闪过惊喜，又很快慌乱出声推辞：“这太麻烦了，再说我们家也没有那么多钱啊。”


    安成凌妥帖的举动让苏韵眼眶泛红，没想到他虽然什么都没问，却把这个拮据的家里所有的困难都看在了眼里。


    她感激的看一眼安成凌，又转身拉住子望妈妈的手，声音压的很低：“您放心，这些都不需要付钱，就算是为了孩子能生活的更舒服一些，也请您不要再拒绝……”


    “谢谢你们！”


    子望妈妈的脸上已经布满泪水。


    对一个母亲来说，此刻所有的尊严和仇恨都已经可以暂时放下。


    至少孩子不会再受冻！


    甚至……还有可能看到光明。


    ……


    他们是在子望玩累睡着后才离开的。


    巷子口。


    子望妈妈满眼感激：“我知道你们想要我帮什么。”


    “放心吧，我一定会劝他爸爸的！”


    苏韵和安成凌对视一眼。


    “谢谢你，也请你相信我……一定会帮你们讨回公道！”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