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明山。


    深山之中，大雨如注，天地间一片混沌。


    乌云翻滚，闪电裂空，震耳欲聋的雷声接踵而至，仿佛是天神之怒的宣泄。


    无尽的雨帘像帷幕一般悬挂在苍穹之下，每一滴雨滴都像是从天而降的银针，锐利而又密集。


    瓢泼的大雨在地面上汇聚成一个个小水塘最后汇聚在了那湍流的明河之中。


    “弟兄们！！！”


    “无论如何都要护住明山！！！”


    河堤之上，林仲云看着那翻涌的河水，当即呵道。


    他并不打算主动掘开河堤。


    毕竟这种事可是伤天害理之事，如果自己这样做了，自己一直说的救助黎民的话无疑成假，肯定会迎来很多怨言。


    “卧龙”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对于现在的林仲云而言，声望是最为关键的东西。


    林仲云要做的，就是守住明山，等待着明河主动决堤！


    只有这样天下之人才会将这件事全然都怪罪到朝廷无道之上！！


    这几天来，因为明山同时临近安礼城与舞阳城的关系，林仲云早已让人将另一侧的河堤修补完成。


    只要河水一过，那么决堤的定然是安礼城处！！


    所以现在他要做的只是守住明山！！


    “誓死护卫明山！！！”


    “誓死护卫明山！！！”


    “.”


    一声声的呐喊声瞬间在河堤处响起，因为大雨的关系，林仲云的声音自然不可能传到所有人的耳中，只能通过这种口口相传的方式。


    所有人的表情都是那么的坚定。


    根据林仲云的安排，站在山腰之处，依照地势摆下了一个个阵型！


    都不用斥候汇报。


    林仲云都可以确定，商楚卿肯定会发现明河的漏洞！！


    从始至终，林仲云都从未小觑过商楚卿此人的能力，无论如何林仲云都要小心为主。


    时间缓缓流去。


    因为连续数日大雨的关系，整片山上满是泥泞。


    轰隆隆！


    雷声大作，呼啸的狂风不断吹来。


    林仲云就这样带着人马站在高处紧紧的下方那已经要快决堤的河水！！！


    然而就在这时。


    忽然间，林仲云猛地就看到远方出现了一队人马，正在直奔明山而来！


    在高级探查术的五感加持之下，林仲云看的十分清晰！


    几乎瞬间便看到了为首的商楚卿！！！


    “果然有所察觉了么？？”


    没有任何的犹豫，林仲云当即便抽出了腰间的青阳剑，断喝了一声：“准备迎敌！！！”


    他自然不可能直接冲过去！！！


    大雨不断，明河随时都有着决堤的可能性，在这种时候，带着人马前去下游只有是自寻死路！


    林仲云现在并不需要慌张，


    天时地利如今都站在林仲云这边，慌张的该是商楚卿！


    话音落下，林仲云的身后当即也是响起了一声声的吼声，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


    一众义军在这一刻立刻便掏出了背后的弓箭，并且直接搭上了箭矢，只等官兵上前便会直接射箭！！


    轰隆隆！！


    雷声仍旧不断。


    随着大军距离明山越来越近，商楚卿也是终于是看清了那站在高处的义军，以及河堤处的状况！


    他的表情在这一刻也是不由得一变。


    没有任何的犹豫，他当即就持起了腰间的长剑，怒喝了一声：“将士们，杀啊！！！”


    不需要任何的计策了。


    既然已经到了现在的这个状况，商楚卿能够做的就只有冲！！！


    义军已经完全占据了地势上的优势！


    若是换做往常的情况，哪怕是明知道自己会被水淹，商楚卿恐怕都会直接撤军！


    因为在这种状况下，他想要重新将明河之处夺回来的希望实在太低太低了。


    但现在，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连续两次的病情恶化，他同样也知道自己时日已然无多。


    能死在战场上，为国而亡，是他此生的理想之一。


    无论如何，商楚卿都必须要试一试！！！


    “杀！！！”


    “杀！！！”


    “杀！！！”


    “.”


    声声喊杀声在这一刻骤然响起。


    没有任何的犹豫，在见到河堤处的情况之时，这些官兵们也已然明白了如今的状况！


    他们并没有选择逃跑。


    不，不是选择逃跑！


    而是所有人都清楚自己已经没有了逃跑的机会！


    饶是他们家能跑的再怎么快，可又怎么能跑的过大水？？？


    在这种状况下，他们唯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将河堤之处夺下来，阻止义军的破坏！！！


    双方大战骤起。


    眼看着敌军已经冲到了近前，林仲云同样也是没有犹豫，直接便道了一声：“放箭！！！”


    霎时之间，密集如网的箭矢立刻便从空中落了下去！！！


    如今的义军早就已经不是当初那批只能拿着菜刀木棍打仗的难民了！！！


    在连续的攻城拔寨之下，如今的义军并不缺弓箭之类的装备。


    密集的箭矢宛若那落下的雨滴一般，瞬间落下！


    天空本就十分昏暗，视野不佳，更别说义军如今就站在高处，居高临下本就占据着天然的优势！


    几乎顺势之间，近百名官兵就直接倒在了这密集的箭矢之中！


    可！


    就是这样，一众官兵却仍是没有任何后退之色！


    就连商楚卿同样都在冲锋！


    他的眼神之中能够满是决然之色，宛若疯魔了一般不断的朝着河堤处而去！


    但，已然是晚了。


    林仲云派去掘开河堤的人可有着数千人，更别说这明河的河水早就已经有了决堤之象！！！


    就在这一瞬间。


    翻涌的河水直接冲破了河堤，直接便蔓延了下来！！！


    天地失色！！


    商楚卿的表情在这一刻猛地就是一变！


    不过他却仍旧没有停下脚步！！


    虽然河水已经冲破了河堤，但在没有冲破之前，他们还有着一线生机！！！


    只要能将明山夺下来！


    用尽全力破开另一处的河堤，将河水引于安礼城处，那么局势便会直接发生变化！！


    这是现在官兵的唯一出路！！


    “将士们！！！”


    “攻下明山，我等自有生路！！”


    他捷力的大吼着，说话间直接便带头冲了上去！！


    同时间，他身后的官兵们也是丝毫都不犹豫。


    虽然河水决堤的一幕让他们乱了些许，但是对于这些官兵而言，此时此刻他们又怎么可能看不清局势？？


    明河可处于明山山脚！！


    居高临下之下，若是河水完全决堤他们完全没有任何生路！！


    现在的他们只能去攻打明山！！


    人都是会疯狂的！


    尤其是到了这真正的绝境之时，所有人都不会放弃那唯一的一线生机！！


    霎时之间，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疯狂之色！


    但林仲云岂会给他们冲上来的机会？？


    近两万的义军可都埋伏在高处，现在的官兵对于义军而言就是活靶子而已！！


    嗖！嗖！搜！！


    一道道破空声不断响起。


    密集的箭矢跟随着雨滴不断落下！！！


    同时间，那河堤处不断流出的河水也是越来越大！！！


    局势愈发紧张！！！


    但这些官兵却仍是没有后退！！


    后退思路一条，现在的他们只能去抓住那一线生机！


    可随着水流越来越大。


    他们胯下的战马也都是受到了影响，不仅仅是人类，所有生物都有着自己的求生欲！！


    它们忍不住的开始逃窜！！


    情急之下，这些官兵只能调下战马，朝着河堤处不断跑去！！


    用人命来换堵住河堤的机会！！！！


    但相比于那密集的箭矢而言，这些官兵终究是杯水车薪。


    更别说他们根本没有任何还手的机会！！


    哪怕是在几百人之中有那么几个运气好的人能冲到河堤之处，却也完全无用。


    他们堵不住已经决堤的河水！


    他们同时也破不开被义军加固过的河堤！！！


    而且最关键的是，对于这些冲上来的人而言，他们本能的便会朝着更高处而去。


    人性的自私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别说那些普通的官兵，甚至就连冲上来的将军都会如此。


    随着流出的河水越来越大。


    终于，商楚卿停下了脚步。


    完了！


    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完了！！！


    看着那越来越大的河水，商楚卿清楚的知道一切都已经彻底的结束了。


    而随着商楚卿的这一停。


    他身后的那些官兵也已经彻底乱了起来。


    局势彻底生变！！


    “保护商公！！保护商公！！”


    “不要乱！不要乱！！！”


    虽然有忠心的将军还在维持着继续想要改变这一切。


    但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注定了。


    大水已经决堤，他们就算再怎么能跑都已经晚了！


    但人皆有求生欲。


    这些人见商楚卿没有反应，在又吼了几声后，当即也是直接转头离去。


    对此，商楚卿并没有管他们。


    感受着身下坐骑的躁动，商楚卿在这一瞬间忽然就跳下了战马，愣愣的看着那越来越大的流水，整个人眼神中的光芒也在这一刻彻底的消散。


    他实在是不理解。


    为何会发生这种事！


    为何会连下这数日的大雨！！！


    “难不成，我真的错了吗？？”


    商楚卿不由得便再次抬头看向了那阴沉的天空，一滴滴的泪水不由得便从他的眼角处流落了下来。


    任由身后的官兵逃亡，丝毫不为所动。


    已经结束了。


    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的活路了。


    除非，能如义军一般，占据高处，亦或是穿过明山赶往安礼城。


    可.在这种状况下，义军怎么可能让他们冲过去？？


    结局已然注定！


    跑不跑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了。


    商楚卿自然明白这点。


    现在的他根本没有想过生死的问题，能死在战场上是他的幸运。


    他现在想的就只有那一个问题！


    难不成自己是真的做错了嘛？？


    似乎是真的因为到了绝境的关系，在这一瞬间，那一声声的哭嚎声在这一刻忽然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耳边。


    随之而来的是他从小到大的一幕幕经历。


    其父乃是军师死于北蛮之手，寡母独自照顾他到十岁后离世，最后更是靠着吃百家饭这才通过读书换来了官途。


    也正是因为如此，商楚卿对北蛮有着绝对的恨意，同样也不愿与光同尘，贪图百姓钱财。


    他的视野渐渐模糊。


    恍惚之间，一副画面仿佛是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想起了初登官场的他虽然只是县令，但却将整个县城治理的井井有条，百姓们对他的赞美以及离别时的不舍！


    想起了国难之时，他不顾危险自荐为帅，以性命担保，最后换来了前往战场的机会，打赢北蛮时的那一幕！


    想起了因不满朝廷数次召回，斥责元庆帝一心玄修不顾天下时的赴死之心！


    往昔的一切在这一刻忽然就变的愈发清晰了起来。


    这一次，商楚卿并没有如同往常一般呐喊，而是整个人在这一瞬间仿佛是真的意识到了什么。


    他，确实错了！！！


    若是当初的他不会屈服，也同样不会做出舍弃百姓之事。


    为官多年，自认为两袖清风，与旁人不同，但实则他也是沾染上了只在意胜负的恶习，忘记了初心。


    隐隐约约间，他仿佛是再次看到了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立志助民，立志匡扶大乾。


    只可惜，屠龙少年最后亦成恶龙。


    他确实错了！！！


    “今日方知我是我！！！”


    视野已经完全模糊，一滴滴的眼泪不断落下，商楚卿忽然便轻声呢喃了一声，整个人的情绪也是在这一刻愈发的平静。


    他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


    下一刻，就在商楚卿刚要有所动作的瞬间，一声雄厚吼声也是在这一刻忽然响了起来。


    “商楚卿，你可知错？？？”


    商楚卿几乎瞬间便看了过去。


    这是林仲云身旁传令兵的声音。


    在高级探查术的五感加持之下，他能很清晰的看到商楚卿的一举一动。


    当见到商楚卿停下来的那一刻，林仲云便已经明白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将戏唱完！


    既然是他请来的神怒，自然要让他来结束！！！


    商楚卿紧紧的盯着山上，在雨幕的影响之下，他根本看不到林仲云所在的位置，只能隐隐的看到那密密麻麻的人影。


    这一次，他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呐喊。


    他只是这样紧紧的盯着山上，在沉吟了良久之后，忽然就大吼了一声：“林仲云！！！”


    “国之将亡，无人可救！！！”


    “但你既为救助黎民百姓，便要切记，一定要为天下百姓报仇，灭了北蛮！！！”


    说话间，一根根青筋不由得便在商楚卿脸上爆了起来，似乎是这几句话就已经用尽了他的所有力气一般。


    虽然相比于那嘈杂的雨声而言，山上之人很难听清他所说的话。


    但林仲云却听得清！


    闻言，林仲云的眼神也是不由得微微一凝，刚要开口。


    但就在这一瞬间，他的眼神忽然便是一震。


    只见商楚卿就在说完这几句话的瞬间，当即便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


    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便划了下去！


    鲜血瞬间便从他的脖颈处流了下来。


    手中的兵刃也在这一刻直接落在了地上。


    他并没有直接死去，而是再一次的抬起了头，直接便朝着林仲云的方向直接跪了下去。


    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大吼道：


    “老夫！！拜托了！！！”


    话落，他整个人的身体也在这一刻直接倒了下去。


    这一切实在是发生的太快。


    甚至就连林仲云都完全没有想到。


    而就在下一刻，早已经承受不住压力的河堤终于是彻底的崩溃，河水顺着地势倾盆而下！


    几乎瞬间便彻底的淹没了商楚卿的尸体。追上了那四散而逃的官兵。


    紧接着，一声声的惨叫便直接响了起来。


    站在原地，林仲云紧紧的盯着眼前的一幕，眼神之中也是难掩震惊，想着商楚卿刚刚的话，他不由得便喃喃道了一句：


    “北蛮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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