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


    高天龙跪了下来,眼神灼灼的看着武曌道,“那陛下,您答应吗?”


    武曌走上前,要扶起高天龙。


    “可老国公,此去匈奴,路途遥远,凶险万分,吕老将军的统兵能力也不差,您又何必折腾呢?”


    高天龙缓缓站起身。


    他直视着武曌,仿佛看到了北方辽阔的天空,看到了那片即将被战火染红的草原。


    高天龙的背影依旧挺拔,旧甲在晨光下泛着黯淡却坚韧的光。


    他一字一句的道,“陛下,老夫十六岁从军,大小历经七十余战。”


    “身上的伤疤,比年轮还多。”


    “这身旧甲,陪老夫踏过南蛮的瘴林,闯过西域的戈壁,也染过匈奴人的血。”


    “老夫这一生,最大的荣耀就是替大乾开疆拓土,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能扫荡漠北。”


    高天龙盯着武曌,那双苍老的眼睛里,燃烧着炽热得惊人的火焰。


    “如今,机会来了。”


    “陛下给了老夫一个最好的舞台,那小子给老夫铺了一条最宽的路。”


    “老夫岂能不去?”


    “岂能……不战?”


    “吕老匹夫虽也不错,但跟老夫相比,还是不止弱了一筹,老夫信不过他。”


    武曌看着这位为大乾征战了一辈子的老臣,看着他那张写满了岁月痕迹却依旧坚毅的脸,看着那双燃烧着不灭战火的眼睛。


    她知道,她拦不住。


    也……不该拦。


    她走到高天龙面前,深深一揖。


    “老国公,朕……准了。”


    “但此行,朕请老国公一定要保重身体!”


    高天龙笑了。


    那笑容里,有释然,有豪迈,也有夙愿已了,整个人由内到外焕发出的第二春!


    “谢陛下。”


    外面。


    卢文有点急了,“老国公为何还没出来?难道两人之间的争吵很恐怖?”


    “是了,老国公性情刚烈,如此明显的毒杀,他岂能忍?这若一头撞死在陛下面前,这……”


    众人听着,心中越发沉重。


    闫征也有些急了。


    “走,见陛下!”


    崔星河也有些坐不住了,欲要领着几人朝御书房而去。


    正当几人迈步的时候。


    御书房的门,再次打开了。


    高天龙走了出来。


    一时间。


    丹墀下的百官,全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看着高天龙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看着他脸上那极为平静的表情,心中涌起了不祥的预感。


    “高公……”崔星河上前一步,声音颤抖,“陛下……陛下她怎么说?”


    高天龙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这一瞬间。


    崔星河脑补了许多,他的脸色也骤然变的惨白。


    卢文闭上了眼睛。


    闫征死死攥着拐杖,浑身都在发抖。


    百官之中,有人失声痛哭。


    “陛下……陛下真的要一意孤行吗?!”


    “连定国公求情都没用?!”


    “昏君!我等……我等今日便死在这丹墀下,以血醒君!”


    怒吼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激烈,更加绝望。


    但高天龙没有停留。


    因为他怕再多一秒,脸上的表情就会露馅。


    他迅速走下了丹墀,走过了百官,走向了宫门。


    高天龙的背影在晨光中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最终消失在了宫道的尽头。


    高天龙倒没觉得什么,可这在百官的眼中,却像一场无声的告别。


    像一段时代的落幕。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站在原地,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不知过了多久。


    御书房的门,再一次开了。


    小鸢走了出来。


    她手中捧着一卷明黄的圣旨,站在丹墀之上,目光扫过下方死寂的百官,深吸一口气,朗声宣读。


    “陛下有旨!”


    此言一出。


    百官齐刷刷抬头。


    “冠军侯高阳,虽因病薨逝,然其生前功在社稷,勋著边疆,河西一战,拓土千里,长安保卫,护民百万,献策安民,活人无数。”


    “朕感其功绩,念其忠勇,特旨——”


    小鸢的声音陡然拔高:


    “恢复其冠军侯爵位,追封护国大将军,以王侯之礼,风光大葬!”


    “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


    广场上,一片死寂。


    然后。


    “陛下……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啊!!”


    “高相,您听到了吗,陛下恢复你的侯爵身份了!”


    哭声,笑声,怒吼声,如山呼海啸,冲天而起!


    崔星河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


    卢文仰天长啸,状若癫狂。


    闫征拄着拐杖,老泪纵横,他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嗬嗬声。


    侯爵之位是回来了,可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大乾……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什么所谓的活阎王了。


    可这却也是,他们唯一能为高阳做的事了!


    崔星河从怀里掏出一壶酒,揭开酒盖,微微倾倒,晶莹的酒液洒在地上,溅起尘埃。


    他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御书房内。


    武曌站在窗前,望着下方沸腾的百官,望着那片终于得到宣泄的悲愤和狂喜。


    她轻轻抚摸着手中的那片枇杷叶,抚摸着那三根细细的鱼刺。


    然后,她抬起头,望向北方,望向那片即将被鲜血和火焰点燃的漠北草原。


    “高阳,这出戏……朕唱完了。”


    “接下来……该你了。”


    ps:(幸好写完了,不用给自己一拳了,长安铺垫的结束了,三国和匈奴的反应会有,但不会太多,戏台已经搭好,要燃起来了,大剧情很快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