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用的可是宝蓝锦缎，三文钱能回本吗？”


    老太太闻言，笑的前仰后合：“这可不是为了回本，咱们这些戴红袖章的，都是家里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在这里指引游客，售卖手册，都是朝廷在照顾咱们咧，这可都是大王的恩德，也不知道大王什么时候称帝，听说大王为了咱们这些老不死的，过得很简朴，一顿饭就两菜一汤，要是登基钱不够，俺就把积蓄全拿出来，捐给大王。”


    “哎呦，您瞧我说哪去了。这宝蓝册子买一份俺们能分一文钱，这白板册子卖三份抽一文钱，这一天下来能赚一百多文呢。”


    “这些都是城里那些大商户做出来的，朝廷在发给咱们售卖，就算亏钱，他们亏得起咧。”


    方之维呆了。


    这和他在大元了解的有钱人，完全不是一回事。


    这帮人逮住蛤蟆攥出尿，能心甘情愿的做好事？


    方之维拿着宝蓝色的册子翻了翻，就见背面用金色的丝线绣着四个大字：程氏布行。


    方之维心中再次惊叹。


    好巧妙的心思，好厉害的手段。


    这位南明女王，果真是名不虚传。


    方之维已经不着急去找逆子了，此刻的他完全被眼前这座全新的城市所吸引。


    照着地图上的指示，他一路穿过商贸区，看过琳琅满目的商品和红头发黄头发的夷人，对着商贸局门口的大明商贸基础法则惊叹。


    被餐饮住宿区的繁华多样吸引，尝了小吃一条街的美食。


    去司法衙门旁观了案件审理，穿行在居民区，感受小巷间的平淡与寂静。


    直到斜阳西坠，他才意犹未尽的坐着摆渡马车，堪堪停在了书院门口。


    考试刚刚结束，年少的学子们蜂拥而出，有男有女穿着统一的服饰，脸上的笑自信张扬。


    道路两旁，来接孩子的家长纷纷上前，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


    直到孩子们都走完了，书院的先生这才渐渐出现在书院门口。


    “爹！”


    方嘉成看着街对面的老父亲，激动的招了招手：


    “爹，您终于来了，走走走，今个学校食堂不上班，咱们得去隔壁工厂食堂蹭饭，吃完刚好给工厂的工人上夜校。”


    方之维呆愣愣的看着儿子，简直不敢相信。


    方嘉成从小锦衣玉食，招猫逗狗，长大后更是成了一个纨绔，成天惹是生非。


    后来因为得罪了权贵，被他送往老家杭城，没想到南方失陷，父子自此断了联络。


    所以当收到儿子的亲笔信件和信物的时候，他甚至以为是南明在拿捏他。


    可如今，看着眼前圆了不止一圈，温和有礼，眸光清澈的儿子，方之维险些认不出来。


    “好！好！”


    “吾儿，出息了！”


    方之维老泪纵横，他那不成器的儿子，如今也当先生了。


    “爹，别磨蹭了，在晚抢不到大鸡腿了！”


    方嘉成一脸焦急的拉着他爹上了摆渡车，方之维刚才的父爱之情瞬间化为泡沫。


    逆子，果然该打！


    “你如今在明德书院教书？”


    方嘉成点点头，他也没想到，他们父子还有再见之日。


    “爹，既然来了就别走，大明值得我们效忠，这里的同事很好，官员很好，大王也很好。”


    “爹，你看看外头那些百姓，他们能有如今的生活，也有儿子的一份力呢，当初土地国有按需均分的国策，你儿子我也是参与者，金陵南郊的古树村就是我负责的，村长那老头，逢年过节总要来一趟，每次都带一大堆鸡蛋蔬菜，吃都吃不完，那鸡蛋可香了。”


    “爹，儿子如今在学院教书，那些学生们都很喜欢听我的课，儿子可是今年上半年的最佳夫子！”


    “每个月除了二十银元的固定俸禄，还有五银元的奖金，两个银元的饭食补贴，一个银元的路费补贴，外加两个银元的衣裳补贴，加起来可是有三十个银元。那红艳艳的锦旗在办公室挂了快一个月了。”


    方之维听着儿子喋喋不休的分享，眸中满是骄傲之色。


    他的儿子，终于长大了。


    “那你觉得，大明的新政如何？”


    他擦了擦湿润的眼角，问道。


    方嘉成沉默了一会儿，想了想才道：“爹，大元新政的事情，我听说了，但那根本不一样。”


    方之维：“哪里不一样？”


    “大元的新政，是为了剥削！”方嘉成看着他爹郑重道：“但大明不一样，大明是真的为了百姓着想！”


    “天下万民，赤贫着无数，他们干着最苦最累的活，吃着最少的饭，衣不蔽体，十日九饥。”方嘉成抬眸定定看着车外：“而我们呢，田连阡陌，却不用交税，锦衣华服却不事生产，爹，你说着合理吗？”


    方嘉成笑了笑：“爹，从杭州陷落开始，我一路从劳改犯，到无田无地的流氓，从一名普通大明的普通百姓，到成为南明机构下的一个普通吏员。我见证了这个国家的诞生和成长！”


    “爹，百姓并非天生愚昧，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句话大错特错，百姓不理解朝廷的政策，执行的官吏就会钻空子，曲解朝廷的旨意，欺压民众，吸食民血，百姓不知道朝廷是为了他们好，就会反对，就会盲从，就会成为官僚和地主阶级的刀，但若是百姓知道朝廷的目的，了解政策的含义，他们就会拥护朝廷，就会成为刺向那些贪官污吏最锋利的尖刀！”


    “爹，儿此生宿愿，为大明之崛起，为天下之大同，在所不惜！”


    方之维觉得自己这个儿子不一样了。


    很不一样。


    从前他拿着戒尺，耳提面命他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如今，儿子早已有了自己的认知，甚至立下宏愿。


    这是方之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


    “吾儿既已有目标，为父自是勉励支持。”


    方之维笑的开怀：“儿啊，带为父好好看看你口中的大明吧！”


    在工厂的食堂吃过晚饭，没一会儿，就到了夜校开课的时间。


    方之维坐在最后面的角落里，看着儿子在台上一字一句的认真教导，时不时和下面的工人打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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