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七十二章 离间(六)

作品:《刀下不留神

    她的剑银光凛凛,杀意毕现。


    而人比剑更肃杀,哪怕看不见脸,往众人身前一立,也觉得自己矮了一截。


    魂归楼弟子心下略凛,却不知这寒意从何而来。


    但通鬼之事莫过于魂归楼,裴六公子又不会请其他的弟子,他便肃然道:“昨夜正是这人潜入五公子房中行刺,做不了假。”


    “哎。”裴六公子不悦地点了点黑衣姑娘,“你是何人,怎么还审问起魂归楼弟子了?”


    “你既一口笃定凶手是谁,不细细说来怎么服众。”女子冷笑,“说吧,在哪里行刺,刺入的正面还是背面,经过是什么?”


    魂归楼弟子毫不怯场:“当时刚到丑时,五公子正在休息,这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一刀毙命。”


    “那么——”黑衣女子扬起声,“既然是死在床上,为何床铺周围没有血迹?”


    一婢女扑通跪地,“是、是奴婢收拾了五公子的床铺。”


    黑衣女子问魂归楼弟子,“你也认为,是她为五公子收拾了床铺?”


    其实是没有的。


    婢女本是好心出来担责,但她一插嘴,魂归楼弟子只好道:“不错,她今天早上进门收拾床铺,这才没有血迹。”


    谁知黑衣女子连剑带鞘地往手心上划了一道,将渗血的口子往婢女眼前一送,婢女惊叫着晕了过去。


    “她没有,因为她晕血。”黑衣女子不徐不疾地擦去血丝,“你们继续编,现场在哪里,又是怎么死的?”


    她这一番话威压极强,魂归楼弟子虚虚捏了把汗,“我还没有说完。杨姑娘想一刀毙命,但被五公子发觉,因此五公子是在桌旁被刺杀的,遇刺后才重新拖回床上。”


    “木地板上的血迹更不好清理,你难道要说已找人换过地板不成?”


    “我所说的‘刺杀’是——”


    “你方才那些谎话,早该将你逐出魂归楼!”女子寒声道,“你到底有没有去过现场,知不知道五公子只有胸口的衣衫上有血,而床上并没有?”


    “你知不知道,你们口中的刀伤贯穿了他整个胸膛?”


    “你们知不知道——若他真因刀伤毙命,血应该染透床单被褥,而不是被你们用泼在胸前的牛血糊弄!”


    她声音陡然凌厉,一向和善的裴六脸色也有些难看,“你怎么知道情况?”


    黑衣女子缓声道:“因为给裴松下毒之人被我抓到了。”


    此言一出,众人齐刷刷变了脸色。


    裴韵荣一炸,“下毒?”


    她的剑抵在了魂归楼弟子的脖子上,“你给我解释清楚,我五哥到底是怎么死的?说错一个字我就砍掉你的脑袋!”


    “人我已经送给二公子了。”黑衣女子缓缓道,“他审比你审要公正许多,不是吗?”


    正如先前所了解的那样,怀山派掌门的儿女们争权夺势、自相残杀的不在少数。


    裴六公子叫裴茂德。


    他是裴家一众弟子中最心宽体胖的一位,可惜名中有个“德”字,一副厚德载物的模样,却有九十九个心眼子行事。


    他讨厌裴松,想害死他,但一物降一物,他也被裴二公子掣肘不敢妄动。


    杨悠雁对裴家了解的不够多,好在这些公子哥们哪怕生得圆圆滚滚,也有种用鼻孔看人的劲儿。听了两三句,看裴茂德的眼睛眯了又眯,她就知道是因裴家内部的不合,让黑衣女子真的抓住一个大把柄。


    “所以,你是怎么进的裴府?”裴茂德忽然笑出了声,“我告诉他们不能放外人进来,你又是什么人?难道——”他指着黑衣女子,神色忽变,“你也是魂归楼弟子?”


    “不可能。”魂归楼弟子笃定道,“我们去向都需要报备,今日来怀山派的只有我一人,为什么没听说过你?”


    又一扫她的剑,他猛然醒悟,“你难道是——”


    “李姑娘,对吗?”裴茂德脸上重新绽开笑意,“我说裴府的人怎么会让外人进去,原来是阁下的二阶掌魂师符牌骗过了他们。”


    李听枫缓缓握紧了剑。


    她追随鬼铃已久,自楚州分别后就来到青石坞附近。


    但她陷入了和杨悠雁一样的处境。


    若证明了杨悠雁的清白,就会暴露她的身份。


    魂归楼的人满世界地寻她,她入裴府时又暴露了自己二阶掌魂使的身份,一找一个准。


    杨悠雁也捏了把冷汗。


    她早认出了那柄剑,庆幸李听枫来得及时,却也知道不能把矛头聚焦在李听枫身上。


    杨悠雁立马道:“你们因为裴松之死扣留我们,但人不是我们杀的,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她看出李听枫已经动了杀意。


    若真透露她的身份,她恐怕不惜杀了客栈所有人陪葬,那时就麻烦了。


    谁知裴茂德丝毫不懂看眼色,笑容越来越凉,“放你们走?我看是罪加一等!你们不仅勾结妖族,还勾结八大宗门的罪人,伙同倒行逆施之事。”


    “但裴松之死与我们有什么关系!”缪远愤怒道,“你扣留我们是污蔑我们杀人,为什么还不放行?”


    “因为要紧的并不是五哥之死,而是五哥为什么会死!”裴茂德寒声道,“我问你们,卷轴为什么会到杨姑娘手上,易柏之死到底是何人所为?”


    他不知从哪里得知的消息,竟对楚州的任务了如指掌,指着章行岚逼问:“是你?是她?你们哪里来的这本事!难道我们要纵容八宗同盟酿下大错吗?”


    “——如果是我呢?”


    又有一阵高声从客栈外传来。


    来人不徐不疾地踏入客栈中,气度老练稳重,又是个让众人没有猜到的人。


    那是个女子,四十余岁,眼角已有细纹,身姿却如松如刀,干脆而凛冽。她束着马尾,一身银云纹绀青色长袍,外配雪白薄衫。这身衣衫略显宽大,并不适合出招,可当她步入客栈时,一众小弟子都噤了声,不约而同地察觉到高手身上才有的杀气。


    那是即将突破八段的功力。


    她身后还有一高高的男子,一袭素色长袍,墨发用白玉挽成高髻,气质如松如雪。男子不知犯了什么疾症,用一指长的白色布条蒙住了眼,即便如此,那身白衣也将他衬得不染俗尘,超凡得如同从云上走下一般。


    众人看向两个不速之客,脸上如同被打翻的颜料盘,异彩纷呈。


    李听枫松了口气。


    裴茂德的眼睁得像是桂圆核。


    缪远更是惊得叫道:“你,你不是——”


    章行岚摁住了险些冲上前去的缪远,“先看情况。”


    唯有七小姐裴韵荣不耐烦道:“吵吵吵就知道吵。二哥来得正好,你给个结果,到底是谁杀的五哥?”


    裴韵荣对明争暗斗之事不敏感,她只想快点找到杀害裴松的人报仇,先朝李听枫扬了扬下巴,“她说五哥是被毒死的,下毒之人就在你手里,是吗?”


    气质如雪的男子并未接话,微微扬起了下巴。


    他的眼睛分明被罩住,可是那一刹那,杨悠雁觉得被无形的视线盯住,竟不敢与他对望。


    怀山派小弟子们更是一个激灵,则如萝卜般扑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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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跪下,只留裴茂德一个人孤零零地立着。


    裴茂德捏紧了衣袖。


    这两人,他都认识。


    一个正是给裴松送来卷轴的刀宗前辈晁敏。


    另一个是谎称身死离开天音宗,重回怀山派的裴二公子,裴景千。


    晁敏接话道:“他已经咬舌自尽了,不知是受了什么胁迫。但方才那姑娘分析的没错,五公子不是被杀死的,是被毒死的。”


    而后神色一凛,“不知裴六公子让我刀宗弟子顶罪,安得是什么心?”


    “正因她是刀宗弟子,所以——”


    晁敏懒得废话,“阿雁。”


    “在。”


    “把卷轴撕了。”


    杨悠雁惊愣了片刻,“什么?”


    她突然明白什么,抓过卷轴从中撕开,哗啦一声,纸屑纷扬。


    ——他们果然在骗人。


    真正的卷轴,撕不毁,烧不坏,淋不湿,这卷轴明显是假的!


    她的脸色渐渐沉了。


    “我就说裴松为什么会炫耀他的卷轴。”杨悠雁不紧不慢道,“六公子,是你指使的他?”


    裴韵荣也大悟,恼怒着剑指裴茂德,“你——你一直看不惯五哥也就罢了,真敢拿五哥当饵?”


    “若非如此,她们何以上钩?”裴茂德不怒不惧,朗声回复完后,竟还坦坦荡荡地朝晁敏一拜,“晁前辈,我们伪造卷轴固然是诱敌上钩,可何尝不是为了天下考虑!如果她们没有梧灵的帮助,易公子之死作何解释?你们刀宗苦心孤诣地存着这卷轴,敢说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吗!”


    “我倒好奇是谁有非分之想。”晁敏冷笑着扬起声,“我明明记得卷轴给了裴松,怎么到你手里了?也罢,你不妨去刀宗遗迹上试一试——因为我给你们的卷轴,也是假的!”


    知道卷轴内情的人无不睁大了眼。


    裴茂德半信半疑地看着晁敏,见她面不改色,笃定道:“你撒谎。你是想骗我们去刀宗遗迹,若卷轴是真的,且真出了事,这锅就该由我怀山派背了。”


    可见晁敏冷笑不应,他心里又升起不好的预感,不知这笑里到底藏了什么。


    这卷轴原是晁敏委托给裴松的。


    裴松不知道卷轴的意义,觉得上面的人长得好看,便爱不释手地挂在了府邸内,引起了裴茂德的注意。


    裴茂德看穿了卷轴的意义,以观摩为借口连夜复刻了一份,把假的给裴松,真的自己留着,甚至没让其他人知道。


    他原想悄悄地作为把柄要挟天音宗。


    可这四个人知道青石坞的秘密,一旦追查,必能查出青石坞的银两和魂晶都落入裴茂德之手。事已至此,他只有先下手为强。


    那卷轴,竟然是假的吗?


    ——晁敏看守卷轴这么多年,确实不太可能将真的卷轴交到裴松手里。


    可又听晁敏道:“既然是假的,六公子就把卷轴还回来吧。这卷轴本就是托付给五公子保管,我可没说就给了怀山派。”


    裴茂德的心思被这话给勾了回来。


    ——如果真是假的卷轴,晁敏争什么争?


    他心中了然,淡淡笑道:“晁前辈为了一张废纸影响了和怀山派的关系,多不值得。我这便还晁前辈千两银子,权当是买下这废纸了,如何?”


    晁敏脸色登时大变,“你——”


    “好了。”一阵清冽干净的声音传来,涤净了满堂喧闹,“卷轴之事到此为止。茂德,把人放了吧。”


    说话的正是曾经的天音宗少宗主,如今的怀山派二公子,裴景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