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围剿很成功，甚至有一些长年安插在昆仑的眼线，都暴露了出来。


    苏溪看了一眼长长的名单，一方面震惊于郁九如的敏锐，一方面震惊于郁九如说的是真的——昆仑的卧底是真多！


    排除那些中了空心蛊的弟子，还有几十个弟子是实打实的叛徒。


    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在昆仑呆了很久的弟子。


    他们是除魔最熟练的那批人，也是最后决定背叛昆仑的人。


    身为昆仑的弟子，每日有打不完的仗，看着身边的同门一个个死去，他们的心早已绝望。


    入门时立誓，屠尽天下魔种。


    但最后发现，魔种根本杀不完，相较于无望的枯耗，投靠南疆给了他们另外一种选择。


    既然魔种之灾无法终结，所有人都会死，那倒不如投靠南疆，叛逃出昆仑。


    苏溪一方面痛心于他们的背叛，一方面又对这样的情况无可奈何。


    两日之后，就是出发去虞州的时间。


    沥青台。


    郁九如站在台阶之上，一眼就能看清所有弟子的训练状态。


    现在为了进度，已经不再追求每个弟子都合格，而是以小队组合的方式来训练。


    组成团队之后，每个人只需做好自己的部分即可，不用面面俱到。


    这样训练的速度更快，也更能满足各宗门的需要。


    “九如，你这个办法还是很有用的。”苏溪赞叹道，“这群毛小子现在都谨慎得很。”


    因为是以团队来考核，若有人出现失误，那一整个小队的人都会受到惩罚。


    这样训练之下，弟子们的压力更大，但同时，训练的效果也更好，谁都担心自己的失误会连累整个小队。


    “不过是权宜之计。”郁九如神色冷淡看向他，“你来是为什么事？”


    苏溪脸上露出几分为难之色，“还是卫翎的事情，他说他已经决定了，我想要不把真相告诉凌萱。”


    “不用。既然他已经决定了，那就抽出龙骨木还给时凌萱。”


    说到自己唯一的徒弟，郁九如盯着远处，语气平静，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苏溪叹了一口气，“卫瑾逝世之前，说过让我们照顾好他。这孩子很有天赋，也没犯过什么大错，何必这样？”


    郁九如语气冷漠，“当年为了他，死了那么多人，可见他并不稀罕。”


    听到他提起当年的事情，苏溪一时语结。


    卫翎刚出生时，就险些活不下去，为了能让他顺利长大，昆仑砸了不少天财地宝。


    再长大些后，他心性纯真，展现出了极强的修行天赋。


    就在他被所有人都寄予厚望之时，却在一场突袭之中受了重伤，再也无法站起来。


    为了帮他找到治疗的药材，卫瑾和几个同门整日寻仙问药，直到打听到龙骨木可以助人重塑根骨。


    后来，卫瑾一行人偷偷行动，死伤惨重，最后只回来了两人。


    此刻抽出龙骨木，卫翎怕是再也拿不起剑了。


    “苏首座。”郁九如转头看向他，神情严肃，“既然你拎不清，那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做。”


    苏溪指了指自己，“我吗？”


    *


    卫翎赤裸着上身跪在地上，他垂着头，碎发一缕缕垂下，遮住了他的眼。


    刑堂内，苏溪一脸为难。


    他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否则，这样棘手的事情不会落到自己头上。


    他觉得，如果卫翎喜欢的不是合欢宗的女子，那事情可能好办得多。


    “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真的剔除了龙骨木，你们在一起也会受人非议。并不是我这么想，而是，整个昆仑的人，都会这样想。”


    卫翎点点头，声音沉闷，“这些我都想过，但是我还是觉得她更重要。”


    苏溪忍不住想翻白眼，但还是耐着性子做最后的解释。


    “我承认，那个钟瑶长相是不错，性格上，她为了她师姐奔波，也可以说是有义气，可是这样的女子，我们昆仑到处都是。”


    “不说别人，就说时凌萱，难道她比钟瑶差吗？你到底是看上了她什么？还是因为那一夜的露水情缘，你才觉得她特殊。”


    卫翎摇摇头，“苏首座，你不必再劝我了，我说不出来理由。就像是以前，师兄们问我是如何修炼的，其实我也说不出来。”


    他捂了捂自己胸口的位置，“但是我很清楚自己的心，它从来没有骗过我。”


    苏溪深深叹了一口气，他第一次觉得心性质纯可能不是好事。


    他摇摇头，“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份，若被旁人知道，你被一个合欢宗女子……你让你师尊，让我们宗门如何自处？”


    卫翎抬头看向他，明亮的眸子弯了一下，露出一个饱含歉意的微笑。


    “是我更喜欢她，更离不开她的人是我。”


    “所以，苏首座，动手吧！”


    *


    郁九如消失了几天，初茵整日呆在房间，几乎要憋闷死。


    因为不能行走，她就坐在窗边的桌子上，隔着房间问昆延话，不过大多数时候也得不到回答。


    “郁九如呢？他还在昆仑吗？”


    “君上很忙，你还是老实呆着吧！”


    昆延对于初茵骗他的事情耿耿于怀，根本不愿意和她多说什么，更别指望能从他的嘴里套出什么消息。


    钟瑶和岑楼还在牢里呆着，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样。


    “卫翎呢？他在哪里？”


    听到初茵提起卫翎，昆延的脸色一变，瞪着她，双目满含怒意，“你还有脸问他，若不是你们这群合欢宗的妖女，他——”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来，铁着脸，转过身不再看她。


    看到他这样的反应，初茵心里有了一点猜想。


    不过这猜想实在是太惊悚，她也不敢十分确定，只能继续问：“你和卫翎的关系很好？那他知道你觊觎他未婚妻吗？”


    昆延的脸色蓦然一变，他指着她，张口结舌，“你、你胡说什么？”


    “不是吗？”初茵低下头，摆弄着手指，“可是我们合欢宗的人一般不会看错这种事。”


    她抬起头，微微一笑，“还是说，你其实不喜欢时凌萱。”


    “我当然不喜欢她。”昆延脸涨的通红，矢口否认。


    “巧了，我对你也没有什么兴趣。”


    一道清亮的女声在身后响起，昆延僵硬着转过身，看到了悬停在阵法之外的女子。


    时凌萱微微一笑，神采飞扬，“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的药。”


    由于没想到时凌萱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昆延脸色登时变得煞白。


    “时师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巨大的包裹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稳稳落在了昆延的怀里。


    “双倍还你了。”时凌萱冲他点头一笑，转身利落离开。


    昆延看着她的背影，感觉天都要塌了，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当着时凌萱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这都是初茵的错！


    想到罪魁祸首，他回过头，看到那个女人正笑眯眯看向自己。


    初茵对上他愤怒的视线，摆摆手道：“你先别生气，我看时凌萱刚才那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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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不定真对你有点意思。”


    “什么意思？”昆延脸上的表情十分纠结，“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就是，我觉得她对你的话有一点反应过度。”初茵肯定道，“说不定，你真有机会。”


    刚才时凌萱的表现十分洒脱，乍看之下似乎没有问题。


    但初茵发现她完全忽视了自己，被自己这样冒犯，以她那样耿直的性格，不可能什么都不说。


    哪怕是几句威胁的警告，毕竟以她的视角来看，自己是挑事的那人。


    但她却解释了一句之后，就匆匆离开，这不符合预期。


    听了初茵的话之后，昆延内心掀起了波澜。


    “你真的这么认为？”昆延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刚才她对我的态度，好像没有什么异常。”


    他心里萌发出一丝希望，又害怕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初茵微微一笑，“有时候，人很会掩饰自己的感受，可能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这就叫旁观者清。”


    昆延沉默了，他知道时凌萱是一个内敛的人，她的情绪并不轻易表露，也许初茵是对的。


    “那我该怎么做？”昆延问，“我总不能就这样直接去问她。”


    “这个嘛！就要靠你自己了。”初茵打了个哈欠，抬手关上窗户。


    “等等！”窗关到一半，昆延伸出手紧紧扒住，“你怎么样才能告诉我？”


    初茵露出狡黠的笑，“整天闷在这里，实在也太无聊了。不如，你帮我打听一下外面的消息。”


    昆延脸上纠结了一瞬，然后一咬牙，点头道：“好！你想知道什么？”


    初茵一口气问了很多问题，昆延捡着自己知道的逐一回答。


    得知出发的日期，以及钟瑶他们不会被扣留太久后，她心里的石头落下大半。


    “还有一个问题，你们君上和合欢宗到底有什么仇？”


    这个问题初茵旁敲侧击过很多次，但始终没有得到答案，简直像是昆仑的禁忌。


    这一次，昆延犹豫了很久，看看左右后，才道：“我知道的也不多，你不要乱说。”


    “你放心。”她保证。


    接下来，昆延说了一段她从没有听说过的辛秘。


    当年，郁九如的父亲外出除魔，却带回来一个合欢宗女子，那女子在宗门大闹一场，后来，郁父抛下他们母子，和那女人私奔了。


    初茵惊愕地瞪大眼，“竟有这种事情？可我记得当年南疆攻入昆仑，他父亲应该是战死？”


    昆延小声道：“那是后来的事，他得知郁夫人的死讯，又回来了，还把那个妖女给带回来了。”


    “当时君上生气，不愿出关，最后那人战败，被蛊虫啃食得面目全非，尸首还是那个合欢宗女子收敛的。”


    听他说完这些事，初茵终于明白郁九如为什么会那么忌惮合欢宗了。


    算算时间，那时候应该是合欢宗内斗后，偌大一个宗门四分五裂，不少人离开宗门，在修真界掀起风浪。


    终于轮到昆延问了，他迫不及待道：“我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


    初茵曲指挠挠头，“我觉得，你应该先从送礼物开始，但是也不能送太贵重或者亲密的。”


    “那送什么？”昆延问。


    “你不是也去虞州吗？”初茵突然有了主意，“那就写信，把你路上碰到的有趣的东西都送给她，她应该能感受到你的诚意和心意。”


    昆延受教，“我明白了。”


    这下，期待这次虞州之行的人又多了一个。


    初茵不再每天担心什么时候出发，因为有人比她更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