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合欢宗的路上，初茵以为他们会御剑前行，这样不过一时三刻，就能到地方。


    但不知郁九如是不是故意的，他没有选择御剑，而是选择慢悠悠地走过去。


    他走在几人前面，黑色的道袍透出丝丝阴凉之气，金冠之下，灰银发带被风吹得轻轻摆动，极有气势。


    钟瑶提议要带初茵先回宗门，但被拒绝了。


    初茵冲她使了一个眼色，眼下已经到了虞州地界，让她耐住性子。


    叶府的位置很好，山头灵力充沛，周围的田地受灵气的滋润，种的也都是灵植，一眼望不到头。


    昆延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片的灵植，他两眼发光，忍不住感慨：“这叶家也太有钱了！”


    初茵赞同道：“叶家掌握虞州大多数的灵脉，确实很有钱。”


    闻言，昆延低下头，从怀中拿出一个小本子，认真在上面记录了一些什么。


    钟瑶见状，有些不解，“你在写什么？”


    昆延顿了下，道：“难得出来，就写一些见闻。”


    初茵心知肚明，暗暗笑了笑。


    “明天我们一起去看看金星火莲！”钟瑶挽着初茵的胳膊，规划起了明天的行程。


    孟星寒同意把金星火莲送到驻地，对于这种难得一见的灵宝，钟瑶很有兴趣。


    “行。”初茵同意了。


    昆延在旁边听到，也插了一嘴道：“现在有两个魔渊，有了金星火莲，再加上叶姑娘有涤魔之术，两边可以齐头并进！”


    “涤魔之法？”钟瑶很不屑，“那东西能救命吗？当初灵韵仙子出手，虞州不还是死了这么多修士。”


    昆延听得有些迷糊，“灵韵仙子不就是叶姑娘吗？”


    “谁告诉你灵韵仙子——嘶！”


    钟瑶刚准备说什么，腰上突然被初茵拧了一下，痛得她闭上嘴。


    灵韵仙子？


    那不过是她当初的狂妄之举，现在倒是给了叶挽棠很大的助力，若没有这个名头，她恐怕很难被昆仑高看一眼。


    初茵岔开话题，“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些人都在看我们？”


    的确，几人走在道路上，路过的佃户频频看向他们。


    昆延被提醒，也发现了这点，“他们看什么？难不成以为我们是小偷？”


    “哈哈哈哈！”一名路过的大汉听到昆延的话，他笑容爽朗道：“你们是来求亲的吧？昨日就碰到了好几波，不过像你们这样两手空空的还是第一次见。”


    昆延不满，“胡说什么？你哪里看出我们是来求亲！”


    “这有什么？我们家叶姑娘貌若天仙，人称‘灵韵仙子’，这几日听说她回来，整个宗门弟子都踏破门槛了。”


    提到叶挽棠，这个汉子的脸上一脸自豪，简直像是在夸耀自己的女儿。


    郁九如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面前之人，“听闻灵韵仙子一向蒙面示人，你如何确定她就是你家姑娘。”


    “仙长这问的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在怀疑？当初灵韵仙子刚出现也没人相信，还有几个宗门的弟子攻击她。”


    “后来为什么相信，自然是有人看到她躲进叶府，大家才心照不宣。”


    眼前这汉子巧舌如簧，初茵听了都忍不住要点头。


    看来为了让叶挽棠做实这个身份，叶家散布了不少真真假假的谣言。


    被人攻击是真，到处躲藏也是真，但有人看到躲进叶府就是纯粹的流言了。


    当初关于灵韵仙子是谁的猜测就没有停过，眼下叶挽棠顶替了这个身份，流言倒也成了证据的一部分。


    那汉子离开之后，昆延忍不住感叹道：“叶姑娘真是一个好人！若不是在宗门大比上不小心暴露了双灵根，估计现在还没人知道她的身份。”


    初茵点头附和道：“确实如此，不过这么被人看，你们不难受吗？”


    最后，为了避免瓜田李下的尴尬，几人御剑而行，越过了百亩灵田，向着合欢宗的方向而去。


    -


    “这个地方，灵气倒是充足。”昆延仰头看了一眼群山，忍不住感叹。


    路过半个虞州，除了叶氏的府邸，这里的灵气竟然最充沛。


    站在合欢宗的山门前，两侧的参天古树之间是一条破损的石阶。


    头顶是郁郁葱葱的浓荫，脚下台阶的每一道裂缝都无比熟悉，初茵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到地方了。”她转身道。


    在她看来，这两个昆仑修士应该不会愿意踏足合欢宗，若是识趣此时离开便很好。


    但郁九如显然没有这么识趣，他敛眉看向她，淡淡应了一声。


    “你们也进去吗？”初茵不确定问。


    她打心里不希望这两人进合欢宗，在她心里合欢宗是自己的“家”，而这两人是不受欢迎的客人。


    “不能进？”


    郁九如天生眉骨高，五官深邃，此时面无表情，铺面的压迫感叫她心底直打怵。


    “阿茵。”一道温润如甘泉的嗓音响起，“既然回来了，还磨蹭什么？”


    蓝衣温雅的男子站在长阶尽头，他如墨黑眸扫过，轻笑道：“这位是郁剑君？”


    闻言，郁九如转头看过去，颔首示意，“湛宗主。”


    尽管初茵不满意，但郁九如和昆延还是被邀请进入了宗门。


    从踏入宗门，昆延的眼睛就没有停下，他到处打量，没想到被君上忌惮的合欢宗竟然是这幅破败的样子。


    宗门里空荡荡的，倒是有很规模的几座大殿，气势恢宏但却破旧，像是很久没有人住的样子。


    想象中的许多场面都没有出现，他有些失望。


    初茵回了一趟自己的房间，发现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


    她不在的这段日子，湛师兄把一切都打理得很好，就连窗角的那盆月见星都还是原样。


    “这就是你的房间啊？这么小？”


    昆延站在门口探出个脑袋，郁九如把他支开，他无聊之下便跟着初茵来到了后院。


    “是是是！你们大雪山最大了！”


    初茵挥挥手，不客气地将他赶走，“你们君上呢？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昆延撇撇嘴，暗想她变脸可真快，之前还一口一个君上，现在就成了“你们君上”。


    “应该是在和你们宗主谈事情，不过，我没想到你们宗主竟然是个男人？”


    初茵不高兴了，“怎么，很稀奇？你们宗主不是男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昆延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了她，“我就是没想到这里和传闻中的这么不一样。”


    传闻里合欢宗个个长相妖艳，专门擅长蛊惑他人，这里遇到的人长相虽然不错，但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同。


    初茵道：“少看点话本吧。”


    之前的合欢宗确是这样，不过后来宗门内部发生了一场内战，之后又遇到灵脉枯竭，有点手段的弟子都离开了。


    剩下他们四个弟子苟延馋喘，勉强维持宗门的运行。


    突然，初茵一扭头，发现她的床上放着一个盒子和一封信。


    她首先拿起那个方形的盒子，漆黑的盒子上用暗红的朱砂画着符号，看起来很邪性，但没有开启的地方。


    再拿起那封信，沉甸甸的，里面似乎装了什么东西，信封上面只写了自己的名字。


    “谁的信？”


    昆延远远看到走上前，凑过来，待看清楚她手里的东西之后，他神色一变，一把夺过盒子。


    “这是南疆的秘文！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初茵正在拆信，也露出讶异的神色，“这是南疆人的东西？”


    此时，信封已经被拆开，她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脸色变得苍白。


    昆延顺着她的视线，很快也发现了初茵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枚小小的月牙玉佩，被丝线编织起来，尾端缀着青色的穗子。


    “这是什么？”昆延不明所以。


    “这是阿月的剑穗。”初茵手指颤抖，觉得手中的东西像是有千金重。


    这个剑穗是她送的，当时自己刚寄居在她家，奕如月又是冷冷的性子，除了练剑法，几乎不和她说话。


    为了讨好她，初茵便花了身上所有的钱，买了这个剑穗送给她，希望她教自己练剑。


    这么多年过去，她一直用着它。


    奕如月很爱惜自己的剑，绝不可能出现遗失这种事，而且，这人特意将这东西送过来，明显就是在暗示自己。


    初茵再次夺过盒子，发现这个盒子只有巴掌大小，但是却无论如何都打不开。


    “不要用蛮力，这样很危险！”昆延劝道。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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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办法打开吗？”初茵看向他。


    昆延摇摇头，“不如去问君上。”


    两人快步来到主殿，刚好看到湛沉霄和郁九如一起进入殿内，他们像是去了什么地方，现在才刚回来。


    初茵跑过去，问了湛沉霄木盒的事情。


    湛沉霄也很惊讶，“我昨日去收拾时，还没有见过这个东西，看来有人潜入了宗内。”


    初茵问：“是南疆人吗？”


    郁九如没有回答，他手指翻转着木盒，神色莫测，“这是一个密文，若是强行打开，里面的东西也会损坏。我先带走，待解开后再还你。”


    尽管初茵着急想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但如今的情形她只能答应。


    “既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


    郁九如看了一眼初茵，他的眸色很深，让人摸不透情绪。


    湛沉霄道：“郁剑君放心，阿茵这边，我会盯着。”


    昆延好奇问：“君上，初茵不和我们一起走？”


    郁九如没有回答，行了一礼，便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初茵以为自己留在合欢宗会需要费一番口舌，但没想到郁九如没有带走自己的意思。


    “大师兄！你们去了哪里？”


    湛沉霄转头看向她，微笑道：“没什么，带他去宗门看看。郁剑君说你需要好好修炼，留在宗内最好。”


    此次昆仑驻扎在琼华宗的旧殿内，那里灵脉枯竭，早就是一片废弃的荒野，要说修行，自然还是合欢宗更好。


    “你的情况他也和我说了，便是现在没有身体也没什么，只要元神尚在，日后总能找到机会。”


    湛沉霄看她的眼神里带着怜惜，初茵一看就知道他还不知道自己是源蛊的事。


    这样也好，面临的是无解之局，知道了也只能徒增烦恼。


    “放心吧师兄，我会好好修炼的。”


    湛沉霄点点头，“那几个修士还在后山的院子里，你若是有空，便去把他们劝走吧。”


    初茵愕然，“他们还没走？”


    湛沉霄无奈地摇摇头，“赶不走。”


    老宗主刚去世的那段时间，合欢宗入不敷出，连宗门的阵法都没有灵石维持。


    灵脉枯竭，门下弟子纷纷离开，只剩下他们四个同门苦苦支撑，那时候宗门唯一的收入就是初茵出去赌。


    初茵赌运不错，赢了不少灵石，熬过了那段时间。


    不过有赢就有输，有些修士不服输，激起了好胜之心，直接卖身成了合欢宗的免费劳力。


    后来，合欢宗得到了叶家一条大灵脉，看到这里的灵气比他们宗门的还要充沛，这几个弟子便不愿意离开了。


    尤其是初茵失踪之后，这几个修士更是有恃无恐，说灵石还没有还清，一定要等到她回来给一个答复。


    听完湛师兄的话，初茵暗暗磨了磨后槽牙，狠笑道：“师兄放心，交给我。”


    合欢宗的后山才是弟子聚集的地方，前山经过那一场内战之后，破旧不堪，又因为修缮费用太高，所有人就直接搬到后山。


    初茵看到岑楼，正准备打招呼，突然发现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弟子。


    这里面有两个认识的，大多是不认识的，想来是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宗门新收的弟子。


    “这是你们初师叔。”


    见她过来，岑楼忙给身后的几个弟子介绍。


    “初师叔好！”


    几个小弟子很有眼色，看到她之后，立刻便跑过来行礼，甜甜地叫上了。


    初茵笑眯眯一一答应了。


    这种看自己宗门日渐壮大的感觉很好，她至今都觉得，用自己没有意义的灵根换宗门一个未来，是笔十分划算的交易。


    岑楼为她指了方向后，便带一群小弟子练功去了。


    初茵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落里，透过半尺宽的破旧门缝，她一眼就看到了盘腿而坐的几人。


    几人列次而坐，闭目修行，显然是已经入定了。


    初茵气得不清，自己把他们抓来是干活抵债的，眼下他们竟然成了赶不走的大佛，还用着她以命换来的灵力修炼！


    “砰！”半扇门板被轰然踢开，众人被惊醒，慌忙抬头。


    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女子容色殊丽、气势逼人，她唇边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听说，你们很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