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作品:《有病》 净心居的院子里种了一棵枣树,据说已经有快两百年了,是不知多少代以前的西陵氏长公子所种下。
历代长公子都是病弱早亡,据说是西陵氏的诅咒。
所以每一代都住在净心居,派几个家仆看管照顾。
有一位家仆,最长送走了四位长公子。
这棵枣树如家仆一般,见证净心居里的人从幼儿长成青年,不等弱冠便无声死去,不变的是从始至终苟延残喘的模样。
之所以是无声,是因为历代长公子都早逝,无论如何说出去是不大好听的。因此在西陵氏,净心居是个讳莫如深的地方,长公子们死去后也会静悄悄地埋葬,做一场小的法事,如此便没有了。净心居被清理干净,用柚子叶里外熏过后,又要迎接新的主人。
当长公子死去后,西陵氏长房中,最先怀胎的人,她的孩子便会成为新的长公子。
轮到西陵砚这一代的时候,西陵府长房只剩下一位女子,她能力出众,将府中上下治理得井井有条,她的夫婿也是入赘府中后改姓西陵。因此她早早便知晓“长公子”会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也不曾抱有过多少期待,反而克制着自己的不舍,让自己尽量不对他有太多感情,以免日后见到他总要痛心。
好在生下西陵砚后,她虽有一段时日的消沉情绪,却又很快迎来了第二个健康的孩子。
能治理好这么大一个西陵府的人,心智往往要胜过常人许多。西陵砚的母亲并不是冷血无情,她只是更狠得下心,知道如何更好地取舍。即便她当真无情,多数人也能理解。
似乎众人都认为,对于净心居那一位,有情才是一种浪费。于是西陵砚除了幼年时见过父母,待他长大,便很少有机会与他们再见了。虽然他不能离开净心居,但吃穿用度,这些明面上的东西还是不缺的。等他到了年纪,也为他请了夫子,教他读书写字,下棋作画。
西陵砚非常聪慧,也或许是因为只能待在一个地方,能有更多的时间投入到学习中,他的才情让夫子连连夸赞,紧接着,又是声声叹息。最初,夫人也时而会来探望他。
西陵砚将被夫子夸赞的诗画拿出给母亲看,期望着能得到赞许。母亲称赞他比弟弟聪慧,却似乎很快想到什么,笑意又在悄然中黯淡。
父亲则说:“砚儿的聪慧要是给他二弟多好,这孩子整日只知玩闹,功课一点不上进。”父亲口中说着责怪的话,语气却是带着无奈的笑。母亲默认无话,似乎是认同了他所说。西陵砚只知道自己身体弱,他觉得自己以后也能好起来。
于是他问:“我的聪慧,为什么要给弟弟?”
弟弟还可以出去玩闹,他只能留在这里,如果连聪慧都没了,那他还剩下什么呢?西陵砚提问后,两人面上的表情都僵住了,竟是一时无话。他仍懵懂地追问:“母亲为何不说话?”她拢了拢衣袖,目光移开,落在院子里的枣树上。而后她扭过头,静静看着西陵砚,如同望着一潭冰冷的死水。
她的语气如目光一般,平静到有些冷漠。“你再如何聪慧,也不会有任何作用。”西陵砚什么也不懂,却还是下意识心中一颤,有些害怕地问:“为什么?”母亲沉默片刻,终于回答了他的问题。“这是你的命。”再然后,父亲母亲来得更少了。
常常是过节的时候,西陵砚远远听见一些爆竹声,第二天,或者第三天,他就能见到父母。
因此他很喜欢节日,把每个节日都记得很清楚。
只是他再长大一点,即便听到爆竹声,等上三天五天,也等不到他们的身影了。西陵砚更勤奋学习,他只要更加聪慧,便能得到父亲母亲的喜欢。
他让夫子将自己的诗画带去给母亲看,希望她能来见自己,有时候他会直接写信,亳不掩饰自己的想念。
一开始是有用的,但就像那些爆竹声一样,渐渐都不必再等。
西陵砚也明白,他再怎么聪慧,学会更多的东西,也的确如母亲说的那般,不会有任何作用。后来,他懂得了旁人怜悯的目光,也理解了父母的回避,他终于将那些信件诗画连同自己的期待一并收起。来与不来,都已经无所谓了。
反正….
他倚靠在摇椅上,望向那棵高大的枣树,有个身影正举着竹竿在打落那些青褐色的果子。
果子砸在她脸上,疼得她哎呦乱叫,一边挥动竹竿一边来回闪躲,模样看着很是滑稽。西陵砚看得想笑,问她:“这么多枣,还不够你吃的吗?”
温渺说:“不够,我要带回去跟阿娘一起做枣糕,到时候分给府里人,很快就分完了……”他沉思片刻,问:“那你们要做多久?”
温渺知道他在想什么,扭头笑道:“很快的,几个时辰我就回来啦,不会留公子一个人的。”西陵砚一愣,随即别开眼,缓缓道:"院子里还有其他家仆,我才不是一个人….…"温渺笑笑:"那我也会很快回来的。"
已经是夜半时分,客栈不远处的朝露间灯火通明,照得一旁的河水也浮了层光辉,好似焰火在流动一般。温渺倚在破烂的门框上打量着朝露间,只见其中人影绰绰,仍能听见乐声远远传来。温渺问:“花榜不是杀人和刺探情报的吗?为什么半夜
还这么热闹?”凌雨道:“白日里是典当,夜里是赌坊。”
“都当些什么?”温渺想了想。“会不会有白天将东西当了,再拿钱去赌,想夜里就赌回来的。”凌雨道:"常有,只是这交易的东西,未必是金银财宝。可以是修为,也可以是人命。"温渺将油纸包拆开,立刻闻到一股枣糕的香甜。她问:“那你白日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凌雨摇摇头,说:“没事。”
刘富贵突然问他:“你要找人,并不需要到露城来,花榜的据点遍布天下,你在米店之时便足以与他交易,为何还要随她来此。”温渺的枣糕塞在嘴里还没咽下去,闻言扭过头愣愣地看着凌雨,似乎也在用目光问他为什么。凌雨不慌不忙道:“我将翦花当给了花榜,准备明日夜里赎回来。”
温渺将枣糕咽下,立刻道:“那不成,赌输了怎么办?赌坊是万万不能碰的。不能等上一段时日,等攒够了钱再去赎回翦花吗?”
他摇摇头,轻叹口气,无奈道:“花榜会将得到的法宝放在朝露间叫卖,他们称之为果。据说翦花就是下一批果,明日夜里便要拿出供人买卖,若流落在旁人手中,只怕再难取回。”那就难办了,这么短的时间内,即便温渺有心,也难以帮到凌雨。要想赎回交到花榜的东西,定要出不少血。
但去赌钱……
温渺从小便听她阿娘说不能碰赌,在她阿娘口中,赌钱就和用阴杰修炼一般,一旦开始,便是万劫不复。
凌雨看出她的担忧,又劝慰道:“你放心,我不会去赌,我在露城有些熟人,只是想找他们借些银两,好明日将翦花赎回来。”温渺这才放下心来,又道:"这个枣糕很香甜,你在哪儿买的?"凌雨笑了笑,说:“是个偏僻的小铺,从前来露城吃过一回,我便知道你会喜欢。”
她点点头,问:"我能分给别人吗?"
凌雨脸上的笑意有片刻的凝滞,很快又恢复如常,他温声道:“当然可以。”
温渺将糕点递给刘富贵。
“快尝尝,味道真的很不错。”
刘富贵没有拒绝,道谢后将糕点接过,又对凌雨微微颔首,无视他好似冷笑一般的神情,将糕点放入口中。“怎么样,好吃吧。”温渺笑着问他。“还不错。”他冲着凌雨点头。
温渺说:“这个我也会做,虽然卖相没这么好看,但也挺好吃的……”
他低头看着温渺。“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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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雨冷笑一声,说:“你‘嗯什么,你又没吃过。”
温渺也不知道凌雨怎么这么不高兴,连忙道:“日后总有机会吃到的,我还会做其他的,等无事了一定做给你们吃。”
她总觉得这两个人待在一起便气氛古怪,便说:"天色也晚了,还是回房休息吧。"
刘富贵没有立刻动身,而是说:“他还没有定客房。”
凌雨皱眉,问:“金不收呢?她人不在,房间总该空出来了。”
刘富贵淡淡道:“她说一人一间太浪费,可以借小枣的床榻。”
凌雨不耐道:“吝啬鬼。”
温渺看了看刘富贵,又看了看凌雨。
“嗯……要不…..”
凌雨打断她,说:“我想起自己还有些事,等无事再来寻你。”说着他又取出一个小瓶子递给她,说:“这是伤药,你伤势未愈,早些歇息。”温渺道谢后,也说:“你自己当心,若有麻烦,记得告知我。”“嗯,我知道。”他轻笑。“你不会留我一个人。”
——
温渺上过药后早早睡下,等她再醒来,天色仍然是灰蒙蒙的。
或许是心中忧虑太多,她很难睡得安心,夜里总是反复做梦,醒来又什么都记不清,一摸脸颊,又是一片湿冷。
她推开小窗,探出半个身子,能看到朝露间上正在随风摇曳的灯笼。
最高处的阁楼上,挂着许多珠帘似的东西,却又不像珠帘一般整齐,也在凉风中摇摆着。
温渺眯着眼想细看清楚,这个时候又发现从朝露间中走出一人,穿件灰色短袍,身上什么武器也没有,姿态从容散漫,远远的一直走到了街角。露城这种地方,温渺走了一天,几乎没有见到身上不带武器,还从容散漫的人物。夜里走出朝露间,却不见神态沮丧,显然不是赌坊的输家。
但既然能赢,必定身负财宝,在露城这种地儿,还没走出这条街东西就被抢走了。
温渺有些好奇,坐在窗前沉思片刻,不一会儿竟见到那人又回到了朝露间,见到出来的人客,他还笑着点头招呼。这副神态,温渺一下子就想到了西陵府的管事,管事冲着来往府中的客人也是这么笑的。温渺冲到楼下去,店家已经在收拾桌椅准备迎客了,见她这么早醒,招呼了一声又继续做着自己的事儿。
她走到门边儿,好奇道:“店家,我方才见到里面出来个人,走出来没多久又回去了,身上还没有武器,这是做什么的?是里面的客人吗?”他瞄了眼天色,说:“你说的那个人什么模样?”
温渺:“灰色短袍,走到街尾,没一会儿就回去了。太远了没看清长相。”
店家立刻便想到了,说:“哦,那个我知道,他是里头的‘叶'',街角有个馄饨摊
,他每日这个时辰都要去吃上一碗。”“叶分那么多种,这位是做什么的?”
店家摇头道:"那我哪儿能知道。"温渺犹豫片刻,还是准备上楼去敲响刘富贵的房门。然而走到一半,她便看见刘富贵自己下来了。
“你醒了。”
“嗯。”
温渺对他招招手。“那你跟我来。”
“去哪儿?”
温渺道:"去吃馄饨。"
路上她早上发现的事告诉刘富贵,他点头,与她朝着店家说的馄饨摊走。
这一路上血迹格外得多,温渺走着走着才想起,这就是白日里有人打架打得轰隆响的那条街。她四处张望了一番,找到了馄饨铺,几个小桌上已经坐了不少人。
锅里正冒着热气,一个个饱满的馄饨漂浮在白汤上。摊上摆了好几个调了料的汤碗,摊主正在往里浇滚烫的面汤。温渺正准备坐下,就被刘富贵一把抓住了手臂。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说:“先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