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作品:《有病

    温渺刚表现出困惑的神情,身旁的两个人便想为她解释,异口同声道:“无相……”


    俩人停住,扫了对方一眼,又收回目光。


    一人眼神冰冷,一人面露不耐。


    金不收则接着道:“无相变幻面容,需要将对方细致地记住。若遗忘自己的样貌,便也无法恢复。从前无相族中有年长者可用异术使得无相现出原貌,但无相灭族后,技艺也跟着失传……”温渺似乎懂得了一点。


    这么说,如今的一人千面因为失忆,忘记了自己的过往,连真实的面目都不能恢复。


    可若是如此,他又为何坚持认为姜旻母女是他的亲人?或许是有人告诉过他,但既然如此,姜旻为何坚持任何一人千面与她无关?姜旻看出几人有许多疑惑,饮过茶后,她缓缓开口,说起了自己的故事。姜旻在这座镇上已经许久了,世上的修士,多得是如她一般修行多年,仍寂寂无名。


    她知道自己天资差,其实也没有多么远大的志向,能守住一方百姓安宁,不受邪魔侵扰,有家人常伴在侧,已经算好事了。然而身为修士,意外总是繁多。


    姜旻的丈夫是她的同修,因为门派中的任务,隐瞒身份潜入露城,与魔道妖人混在一起。那个时候的露城鱼龙混杂,不少魔修自恃庵主,划分地盘占地为王,彼此相杀是常有的事。她的丈夫潜进去不久,便再没了音讯,据说也是死在魔道争斗之中。


    那个时候的姜旻已经有一个孩子,是路边的乞儿。


    修士极难有孕,她的丈夫见那孩子可怜,又有几分根骨,便带回家中,俩人将那孩子当做亲女对待。


    本来她已经接受了丈夫已死的事实,直到后来,有个陌生的男人找上门,声称是她的丈夫,手上还持有她与丈夫的定情信物。姜旻是修道之人,即便修为不高,也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魔气。她当然不肯轻易相信,于是她多次盘问。男子态度诚恳,坚称与她是一家人,又说明了自己无相的身份,甚至还细数与她相处的细节,指出她说话做事的小习惯。男子什么都知道,就像她的丈夫一样。倘若不是朝夕相处,如何能记得这些。


    但一个失忆到连自己都忘却的人,怎可能还记得自己的妻儿。


    姜旻当然期望丈夫活着,即便是以一个邪修的身份,但这中间仍有许多难解的疑点。


    归家的丈夫告诉她,自己的身份,是他的同僚告诉他的。


    那位同僚是他失忆后,唯一信任的人。


    同僚时常听他提起妻子,说见他偷偷摸摸回去,远远地看望她们母女。


    他虽然失去记忆,身边仍留着与妻子的定情信物,还有一套为她买下的衣衫。


    姜旻减轻了怀疑,但仍不能立刻接纳他。


    何况她也算正道修士,丈夫劫后回来,忽然从普通的修士变成了修习邪道的无相,她究竟该如何?劝丈夫去自首,向仙门事情原委不成?但她能信,其他人又如何能相信?


    姜旻心中有许多的难题,连同这份怀疑一起,将归家的丈夫往外推。


    一人千面急切地想要团聚,虽不能立刻被接受,仍屡次回到家中探望她与女儿,越是频繁,越是态度亲切,越是让她感到难以适从。这个人很懂得她,但有些太懂了。


    姜旻忍不住在想,她的丈夫真的有这么懂得她吗?丈夫真的会如此细致温柔,处处体贴吗?她的丈夫修为高过她,是门派中受人敬仰的前辈。


    俩人在一起的时候,虽是夫妻和睦,但丈夫总是以一种长辈的态度,在教导她,指引她,从前的他,比失去记忆的这位,要强硬上许多。她想或许是失忆了后,一切都忘却,才让他更像抓紧唯一拥有的亲人。


    也或许是因为沾染了邪术,不再如从前一般高傲。


    但直觉却告诉她,不可能的,就算失忆了,变得面目全非,也必然有她熟悉的存在。她不相信丈夫能有这样大的改变。


    眼前这个人再好,再妥帖温柔,也不会是她熟悉的枕边人。姜旻坚定地否认了这一点。


    对方也如她坚定的否认一般,坚定地认为自己就是她的丈夫,只是找不到证明的方式。


    姜旻说:“除非有朝一日,你能变回他的模样来见我,我便承认你是他。”否则,她怎能容忍自己被魔道妖人谁骗,连自己的枕边人都认不清。很多年,他都没有放弃。姜旻厌烦邪道的纠缠,更不喜欢他频繁变幻的面目,屡次拒绝他靠近她们母女。


    于是他经常去,但更多的时候,都是隔得远远地看上几眼。从窗口塞进书信,塞一些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或是胭脂水粉,簪花玉器。有时候是月药,有时候是适合她的法宝。她通常都会拒绝,将东西推出窗外,但过了十多年,距离西陵府修剧已经渐渐远去的时候,那位疑似身死的西陵砚横空出世,将露城的庵修杀的杀,赶的赶,露城中的魔道中人哀嚎一片。


    跟西陵砚斗输了的,不是被撕碎就是争先恐后逃出去。


    姜旻所在的镇子,位于琅华辖地的边界,离露城不远,一时间魔道妖人泛滥。


    魔道修炼要炼化阴杰,最简单的法子便是用邪术杀人,将人折磨致死,死前留下的阴杰便更加浓郁。姜旻为了保护乡民,与同修们昼


    夜不休地除魔。


    那段时日,她与同僚们都受了不少伤,百姓们也被吓得魂不附体不敢出门。要买丹药和除魔的法宝灵符,都需要不少钱财。


    也正是那段时日,她开始接受一人千面的帮助,默许他偶尔出现。甚至见到陌生人送女儿归家,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道他是谁,也不曾向上头的仙门通报过。


    姜旻是仙门修士,一人千面却是露城的魔修。


    她并不相信这是她的丈夫,却也不想让仙门缉拿他,无视此人的存在,已经是她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至于他的真实身份,姜旻有过猜测,但始终不能确认。


    也是直到今日,他重伤被俘,她才知晓这便是花榜中最为神秘的一人千面。姜旻说完后,深深叹了口气,道:“我该说的都已说尽,信与不信,只在你们。”温渺听后,心中感触颇深,一时间没有想到该说什么话。凌雨始终面色不变,立刻发问:“真是奇了,他那位同僚作证,你是他的妻子,那你怎得不找他那位同僚验证?”


    姜旻道:"他那位同僚,在告知此事后便失去行踪了。"


    这一桩又一桩,都是些难解的谜团,凌雨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扭头见温渺听得认真,一副深受触动的表情,他才强压下了面上的不耐。


    刘富贵道:“他当真不是你的丈夫吗?”


    姜旻苦笑道:“我又怎会认不出自己的枕边人?”


    金不收却紧皱着眉头,说:“但他如此坚定,又有与你的定情信物,种种证据,都无法证明,非要一张脸才行吗?”


    凌雨的胳膊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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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上,杵着下巴悠悠地盯着姜旻,轻飘飘地笑了一声,说:“说不准是不愿意承认呢,毕竞仙门正道,谁想跟来路不明的魔修扯上关系?还是个无相,日后可是无尽的灾祸 ”姜旻握着杯子的手指无声收紧,面色也苍白了许多,她恼怒地看向凌雨,眼中除却愤怒,也有一丝被戳中的心虚。


    凌雨对上她凌厉的眼神,不以为意地侧过脸去,微笑着问温渺:“小枣,你觉着我说得对吗?”


    温渺觉得将人往坏处想不太好,支支吾吾道:“也不能这么想……”


    刘富贵神色平静,问:“我信你的话,既然你不想与他有牵扯,尽管送他去苍山受死。你可以矢口否认,与魔道毫无瓜葛,是他纠缠,我们也会替你佐作证,你可愿意?”姜旻并不承认一人千面是她的丈夫,也没有要包庇一个花榜杀手的念头,但听到他这么说,却没有如意想的那样毫不犹豫点头。


    见她沉默不语,温渺小心翼翼问她:“前辈……是否要与他再见上一面?”


    姜旻看向她,却没有立刻答话。


    温渺接着道:“就算是道别也好……无论身份,也算相伴百年的旧识。”很多时候,真正面对面的时候,才能明确自己真正的心意。无论正邪,相识百年已经很难得了。即便是陌生的脸和记忆,如今也都在相伴中变得熟悉,要说没有丝毫不舍,怎么可能呢?


    刘富贵道:“你修炼百年,即便修为不算深厚,也积累了不少功绩,早该被提拔到繁华之地,为何还会留在此处。”


    姜旻道:“琅华内部混乱不堪,诸位也都知道。我性格木讷,不被提拔也是寻常,何况此地是我家乡。”


    刘富贵:“何必欺骗自己?”


    姜旻身体僵了一瞬,随后她竟怒容满面,猛地站起身。


    我已经说过,此人不是我的丈夫!他是名门正派的修士,不是什么无相,更不是什么邪庵外道。我也不会对一个假冒我丈夫的人生出情分,人心非木石,我不过是个寻常人,何必苦苦相遍!”温渺见方才沉着冷静的姜旻被激得恼火,忙起身,手足无措地安抚:“姜前辈,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生气。”


    姜旻看到温渺这副好心又显得有点笨拙的模样,那种火气不知怎得又忽然偃旗息鼓,竟真的平静下来。


    温渺拍拍她的手臂,就像她阿娘安慰她那般。


    她轻声询问: "前辈不去见他一面吗?"


    这个自认为她丈夫,已经在暗处与她相伴百年的人,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再多翻涌的情绪,在意识到这一点后,都仿佛缓缓平和了。“好。”姜旻沉默良久,点头道。


    她说完,不禁心想,牢狱中的一人千面,此刻也该醒过来了。


    见到他该说什么好呢?


    很久不见,再见竟是这种局面。何况还是为她挡伤被擒,她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呢?


    说多谢?


    他们正邪分明,擒拿魔道妖人天经地义,怎能道谢?还是不说,揭过此事,当做未曾发生。可如她方才所说,人非木石,她做不到如此寡恩薄情。纵想两清,如何两清?


    倘若这个人真的是她丈夫……她或许也不至于如此为难。


    一旁欲言又止许久的金不收,终于开口道:“倘若他当真是你的道侣呢?”


    几人齐齐看向金不收,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道:“我是说……若他恢复了本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