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女儿红

作品:《女捕快抓不到偷心贼

    俩人搭了车,一道往城郊去。


    据曹平所言,此时藏在曹家的三块金饼,是太守夫人赏赐给了韵娘,又被她带回家中抵债的。


    可曹云又是否知道,那三块金饼不是寻常之物,而是牡丹金?


    八年前的私铸案一发,为调控被扰乱的市场和米粮,先帝特地恢复了前朝平准官一职,以此调控市场,□□粮价。


    并朝廷修改法令——金子只能作为礼器、用品出现在寻常百姓家中,而禁止取代银钱在日常交易中使用。


    但到底,平民百姓中,大多数人一生都没法见到半粒碎金子,这条法令也如鱼游水一般,不起涟漪。


    曹家就不清楚这条法令。


    他们想着用金子,换宅子,换车子,换前呼后拥的仆人,但事实上,只要金块被交易出去,立刻会有捕快寻上门来。


    然后,迎接他们的,不是幸福美满的人生,而是接连的拷问和暗无天日的关押,等日子一久,该流放的流放,该斩首的斩首,曹家这个本就不起眼的小家,也就不复存在了。


    季姝飞快瞥了傅臻一眼。


    她本想看一眼就收回视线,却没想到,傅臻也正在瞧她,眼角如勾,眸光微闪,并不坦荡直白,就这样小心翼翼地注视了她许久。


    俩人目光凭空对上了。


    那一瞬之间,没有人挪开视线,于是时机被错过,季姝只好搜肠刮肚找了一句合此情合此理的话:“韵娘是想借这牡丹金,让曹家一家人付出代价吗?韵娘久留清音楼,见多了金银玉的,她该知道这条成文法令。”


    傅臻微微一笑,双眼弯弯似新月含光,一派平和自如相,他答:“牡丹金或许不会是她落手的选择。”


    季姝“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道。


    “小姝,你认为,曹家人因牡丹金而入狱被拷问时,他们会为了不牵连韵娘,而将一切来去因果隐瞒吗?”


    “不会,当日我只是一问,曹平便倒豆子似的把事情说了干干净净,更何况,他们一家人入狱之后。”


    季姝抿着唇,垂下眼,即使她见多了兄弟阋墙、同室操戈,但再面对这些事,她还是无法做到平常接受,因为,她不能理解,过去不能,眼下不能,今后也不能。可季姝清楚,她必须面对。


    “若真有这样一日,他们只会争先恐后地将罪责推到韵娘身上,反正,这个女儿姐妹的生死,在他们眼中,早就定下了。所以……”


    “所以,以牡丹金设局,坑害曹家人,这不会是韵娘的选择。”傅臻接过话,轻声道,“即使她下定了决心,即使她做好了被千夫所指的准备,她也不会用自己的死亡,去换取曹家人的痛和悔。”


    季姝抬起眼,傅臻声音质同玉,通透而清亮,只要有一丝情绪的波动出现,都能轻而易举地被发现,被听见。


    此刻,他有同情,也有无奈。


    他还在道:“假设一切成立,她以牡丹金为饵,成功设局,最好的结果也不过两败俱伤,最差的结果,是韵娘自食恶果,而恨的人逍遥存活,这太不值了。”


    “可是……韵娘恨着当初的家人。”


    这个看法,不单单是傅臻提出了,季姝也认可。


    一个对所有爱恨都淡然的女子,是坐不到花魁娘子的地位的。


    在她心中,必然有什么是刻骨铭心的,是无法忘怀的,就是这股执着,才能让她舍弃了自己,彻底成为韵娘,成为名满渝州的第一花魁娘子。


    如今看来,支撑曹云走下去的,就是对这群冷酷无情的家人的恨。


    傅臻的嗓音中,又多了几分笃定的意味:“是啊,如果恨无法付诸于行动,只能滞留在心中,那她只能自毁,韵娘势必采取了行动。”


    自毁……


    季姝若有所觉,她眨了眨眼,眼中的傅臻白衣染尘,姿态从容,仍然出尘。


    她挪开眼,道:“可我想不出,她会做出什么举动去报复曹家人。”


    季姝又蹙眉,“或许,还未等她有所行动,便以身死?”


    驴车停在了一处石子路上,车夫是个聋子,季姝掏出铜钱付了费用后,用一个手势表示了感谢。


    傅臻的声音离得远了一些。


    “她必然已有了行动。”他道,“只是如今的我们,只能做猜测。”


    一阵风吹过,掠起了傅臻的衣角,他自然地抬起了手,试图将袖子收拢。


    这一抬一落之间,季姝瞧见了他的一双修长的手,色若软玉,十指分明,美中不足的,就是指侧有一层薄薄的茧子。


    她下意识地松松地握起拳头,拇指擦过中指边缘,那里也有一层突兀又粗糙的茧子。


    “偏偏是牡丹金。”傅臻喃喃道,“若是普通金块,还好做解释,可偏偏是……牡丹金。”


    季姝心头一动,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又一阵风吹过,她不适地皱着鼻子,瞧见了不远处冲天的浓烟。


    火势很大,季姝与傅臻二人还未走近,就感知到了迎面而来的热浪。


    他们加快了脚步。


    那里是曹家人落脚的地方。


    不该如此巧合。


    可偏偏,起火了。


    偏偏是,曹平被她送到府衙后。


    都是“偏偏”,都是巧合,无数个巧合凑到一块,就成了眼前的道路。


    不安冲上了她的全身,季姝来不及细思,快奔疾驰,滑过一个转角,那处就是曹家暂租的屋子,然后她看见了——


    将要彻底坍塌的草屋,张牙舞爪般的焰火,还有围观的人群。


    左邻右舍指指点点,有哭嚎,有惋惜,有感慨。


    “里头还有人在吗?”


    “应该没人吧?这个时辰,曹老父和他婆娘不都在外头吗?还剩下那个傻子,看到起火了,也会逃出来吧?”


    “哎呦喂,谁快来灭下火,这风一吹,别把火星子吹到我家去了。”


    “曹家人呢?快去通知一声,他家小儿子呢?”


    ……


    他们各有各的想法,偶尔交谈,更多是自言自语,直到,在众人的视线里,有一道身影闯入了火中。


    他们异口同声,都是一个“疯”字。


    “疯了吧?那是谁啊?这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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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不要命了?”


    “疯了疯了,快去叫人救火。”


    “这是疯子吗?”


    ……


    傅臻慢了一步才赶到曹家门前,独身一人立在了人群最外边,只形影相吊。


    望着季姝那一点身影彻底消失在火中,像是被火焰吞噬,又像是融在了其中,傅臻狠狠咬住了唇,破开了皮,沁出了血,也浑然不觉痛。


    鲜红的血,鲜红的唇,再不是谪仙模样,却动人心魄。


    “真是疯了。”


    一声似叹似咒。


    *


    季姝在闯入这火墟之前,便已经在巷子边的水缸前,拎起水桶,将自己浑身打湿,还顺手借了邻人晾在屋外的湿帕子一件,捂住口鼻。


    湿漉漉的衣服黏在了身上,可不一会,就被灼热的烈火烘干,炽热的空气咬着她的肌肤,季姝头昏脑热,略有窒息感。


    她狠狠咬住自己的下唇。


    脑中仅剩的一丝清明,在鞭策她,必须速战速决。


    曹家所居,是一间由左中右三间小屋组成的套屋。


    上回曹平来取牡丹金的时候,季姝偷偷跟过来瞧了一眼。


    他是进入了右边的屋子,出来时,手中便捧着那个锦盒。


    所以,牡丹金多半还留在右边的屋子。


    季姝一把抓起放在墙边的火钳,闪身躲开一段直直落下的煤炭木头,一脚踢出,踹开了染火的门。


    右边屋子内,有火苗高高窜起,像是几排层次不齐的牙,牙口中间是几个大小不一的木箱子和一个竹篓。


    曹家搬来此处不久,又是抱着早日离开的心思暂居,所以,他们没有打新的家具,只有简单的床榻放在中间,许多摆件也都还放在木箱中,并未拿出。


    或许牡丹金就放在里头。


    季姝握着烫手的火钳,火中取栗般翻了几处木箱。


    翻开一个半人高竹篓时,竟有一道火焰如发狂野狗蹿向她面上,季姝急急侧身,才将将躲开。


    她来不及去顾半焦的发丝,而是趁火势略小,往竹篓中投去一眼,却之见到一坛藏在衣服里头的酒。


    女儿红。


    渝州民间风俗,要在女子满月时酿一坛酒藏于屋中或树下,在新婚嫁人时,再由父母取出,当嫁妆送去新家中,让新人于洞房花烛夜饮下,寓意为长长久久。


    她思绪慢了一拍,是身子先做出了反应,双腿强行往后一拉,一步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当酒坛爆开,成无数碎片,与她擦面而过时,季姝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父亲也给她埋了一坛女儿红,是在她四岁时埋的,那时候,她刚记事。


    季安说:“小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道理,都是忽悠人的,在你没找到确定的那个人前,不要随意许定自己的终生。”


    “为你酿一坛女儿红,只求你美满、安康,一生顺遂。”


    她立起身,目光快速将屋内一扫而过,退出了这装满火与炭的屋子。


    这里面没有牡丹金,可能在另外一间屋子。


    她要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