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鱼睁眼，眼泪失禁止不住地流。


    她惶恐害怕，自梦中恍然清醒，直面的是赤裸裸的自己，那个冷漠狂暴的自己。


    她怕自己真成了苏父说的恶鬼。


    而心里却另有一个固执的声音，就算成了恶鬼又怎样。


    理智与本能互相拉扯，李木鱼不知所措，无力承受着这般残忍。


    “我不想那样的…”她越发止不住地抽泣着，也回忆起方才想要扼死苏父的场面。


    “我…”


    周知非闻声忙靠过来蹲下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以安抚她失控的情绪。


    “神女大人，是梦魇了吗？”


    李弈也着急忙慌凑过来，焦急的眼神看着她。


    “出什么事儿了小鱼儿？”


    “你怎么啦？还好吗？”


    清晰的问候声令李木鱼稍平复了些，清楚的现实让她得以当方才发生的只是一场噩梦，以此自我安慰。


    片刻的功夫，她的情绪随着渐退的记忆而得到舒缓。


    她自卧榻上坐起，抬手抿去脸颊上残留的泪痕，扫视过眼前的周知非与李弈，又越过他们看了看对面满面焦急的秦霄与疑惑担心的苏意统。


    “我睡了多久？”


    周知非道:“五日。”


    “哦，那还好。”李木鱼松了口气儿，这不算太久，不会错过许多事。


    她垂眸暗伤，心中余留有些许难过跟愤怒。


    秦霄沉声关心道:“梦到什么了？看你很紧张的样子。”


    李木鱼咽下口水，“没什么，做了个可怕的梦而已。”


    分明亲身经历，可此刻那些经历已如一场梦一般虚幻，许多的细节在她脑海中淡去，她抓住流逝的记忆的尾巴，是苏新将她推了回来，可后来呢，她想知道苏新自己该怎么面对苏父，是她将事情挑明开，可却不得一个结果就离开了。


    “我有些累，想再休息会儿。”李木鱼再次躺下回避大家的关心，侧卧着给他们一个脊背。


    她想试试看还能不能睡着，睡着还能不能接着方才的梦境进入苏新的世界，继续完成苏新交于她的任务，救下她的母亲。


    “小鱼儿，别睡了吧，你都睡几天了。”李弈在后头哄劝道。


    李木鱼置若罔闻，闭起眼，还真是一丝困意都没有。


    看她失落的背影，秦霄发话:“她不舒服，就让她好好休息吧，你们俩退开。”


    这富力豪华的房车里无人再说话，李木鱼听闻，唯有踢踏踢踏平和速度前进的马蹄声。


    她抬上手枕在脸下，睡不着，便陷入沉思。


    我到底是谁？


    我为什么会失控？


    我比那些人施暴的人还要可怕…


    她越想心情越低落，不断地自我质疑，批判自己是魔鬼，繁乱的情绪在她心头生起熊熊烈火，她不得消解。


    我到底是谁？


    她不断逼问自己。


    一个根本没有结果的问题让她的情绪低落深渊。


    “停车。”李木鱼随口说道。


    秦霄忙接话并命令道:“停车！”


    马蹄声紧刹，这房车也骤然停止晃荡，所有人都前倾了身体又恢复坐姿。


    李木鱼利索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出去车厢。


    她站在车头，前方是无尽的原野，绿草悠悠，葱绿浓郁，空旷的天地间偶有零散的几颗树顶天立地茂冠而生。


    这里的风吹着带来些许暖意，不像苏家庄那头凛冽刺骨的冰冷。


    李木鱼张开双臂，享受这风带来的温和气息。


    我是谁？


    一阵长风不停歇地吹着，吹起她的长衫与长发，当身体彻底被风裹挟，她恍觉自己也可以是风。


    倘若褪去衣服，褪去这肉体凡胎，风会将她带走吧，成为风的一类。


    李木鱼闭上眼，此般自由让她暂得平和心境。


    她的身后星芒渐起，闪耀着千万星辉，映亮了整个庞大的马车，如新星升起，也映亮了一整片昏沉的荒野之地。


    她定是想要成为一阵风，因而才腾飞而起，星光托举着她的身体往天际，神迹在此，众人望而生畏。


    而天边阴沉的云团以排山倒海之势翻涌而来，夹带着粉色白色蓝色的雷电，如天兵天将发起一场盛大的战斗。


    风起草倒伏，不觉间狂风大作，数十个龙卷风平地起，蓄积起点滴威力壮大成势，直通天际，与那震耳欲聋的雷电相撞一较高下。


    马儿受惊而啼叫不停，一众护卫相靠在一起不被暴风刮走，却还是有人不幸被裹进暴风之中上了天边。


    “小鱼儿…”


    “神女大人！”


    秦霄一众人拖拽着门框叫喊她的名字。


    而李木鱼听不见外面任何的声音，她沉浸于自己的心境之中，反倒是这雷霆万钧狂风肆虐的痛快让她的情绪得到酣畅淋漓的释放。


    “小鱼儿！”


    这一声呼喊刺穿所有声音传来。


    李木鱼听见那亲切的柔和的嗓音，这让她慌了神而偏头更仔细地聆听。


    是你吗李大星。


    此刻她多希望他在。


    待她睁眼，哑口大惊，自己竟身至高空，身陷雷海之中。


    比起不可思议，她更不知所措。


    “小鱼儿！”


    她仍在阵阵嘈杂声轰鸣声中听见李星瀚的声音。


    李木鱼慌张四顾，转身，看见他正抵抗着强风穿越云层避开雷电飞身直上，而他仍不可避免地遭受那雷电的电击，破了衣服，灼烫坏了皮肤，手臂，肩膀，甚至脸庞，血渍斑斑。


    “李大星。”李木鱼大声回应他，也挣扎着想要自这高空坠落落入他的方向。


    可奈何她怎么抗拒，身体都像被困住，一道道闪电如牢笼，囚禁了她，让她难以使上力气。


    “轰隆”一声，一道雷电自云层中生成，如利剑刑鞭朝李星瀚而去，他尽力躲避，还是躲闪不及被击中而横躺飘落。


    “李大星！”底下玄烛与李弈合力施法将他托举于半空。


    “李星瀚！”李木鱼瞠目嘶吼，眼见着他不堪重伤，又见他再起身，再一次拼尽全力地朝她而来。


    “不要过来了李大星…”李木鱼崩溃哭喊哀求他。


    李星瀚不顾一切地往上。


    云层之中，又一道雷电劈砍直下，李木鱼极力去控制，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锋芒朝他而去。


    “不要…”她使劲地摇头，无能无力地看着他执着地朝她飞来。


    “李大星你疯了吗…”


    随着一束闪电正中他的身体，他也拼尽了全力飞抵到达她的位置。


    只是好不容易握住她的手，他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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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了一丝力气。


    欲将跌落的瞬间，李木鱼倾身过去将他拉回而拥抱着。


    二人交颈相拥，彼此依靠着。


    李木鱼泣不成声，内疚不已，“你蠢不蠢，干嘛要过来…”


    李星瀚喘着粗气，借以微弱的力气，安抚她道:“没有我你该怎么办？”


    “只有我们在一起我才不会死，你也不会失控啊…”


    “这不过是经历了一场雷劫，这下好了，我很快就可以恢复体力来可以化解这场浩劫了。”


    “对不起…”李木鱼自责痛哭着，“我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真的对不起。”


    李星瀚一边吸收这万顷雷电之力，一边趁这短暂的时刻恢复身体。


    他轻柔抚摸她的后脑，“好了，没事了，我好着的。”


    李木鱼松开怀抱看着他，慌张的眼神上看看下看看，左看看他手臂上的伤痕，又伸手抚摸他胸口那个被刺穿的伤口。


    “疼不疼？会死的你不知道吗？”


    李星瀚抬上手来握住她的手，浅浅微笑，“真的没事了。”


    他又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痕，“你知道我的，不会有事。”


    “可我……”她茫然无措愧疚不已，趴在他胸膛又止不住哭起来，心中的疑惑与愤怒甚至委屈，在这一刻彻底地迸发释放。


    “李大星，我是不是魔鬼，我为什么会这样…”


    雷电止，云海散，风消雨停，一切又恢复宁静，大地上一片狼藉。


    李星瀚思忖片刻，在她耳边轻声叮咛:“下次不许丢下我了，因为，你吸收了我的力量，没有我，你会失控喔。”


    李木鱼猛然抬头看着他，“我怎么会吸收了你的力量？”


    李星瀚温柔笑了笑，“我们先下去吧。”


    待回到地面，面对大家震惊不语的模样，李木鱼难为情地避开大家的目光，藏身在李星瀚身后。


    好一会儿，任听白才先开口，支支吾吾地关心他们问:“你们…还，还好吧？”


    他小心翼翼指指天上，“那可是雷电…”


    李星瀚和声说明:“我差些以为我要死了，小鱼儿救了我。”


    他扭头看向身后的她。


    李木鱼反应过来，往边挪了挪，不好意思地小声道:“抱歉，一时没控制住自己…”


    “你这么强啊！”李弈依然保持着惊呆了的面容，虽震惊，却不解地问:“可是你怎么了呢？怎么一觉起来就这样了呢？”


    “我不说了嘛，一时没控制住。”李木鱼辩解道。


    随即，她含怯抿唇看向玄烛，这下是彻底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交代了。


    玄烛收到她委屈的目光，往前一步将她自李星瀚身后拉出来，一番仔细的端详后，问:“好着没？”


    李木鱼支支吾吾，“嗯…嗯…”


    玄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阴阳怪气说道:“任小白你说什么来着，这家伙背着我们跟其他男人跑了，你要收拾她是不是？”


    说罢，他悠然转身，交臂胸前，仿若无事发生过一般径自上了秦霄的马车。


    任听白怒目直瞪李木鱼，叫嚷埋怨道:“小鱼儿，你怎么回事，你怎么能跟别的男人跑了！”


    他就要追上来，李木鱼撒腿就跑，连连求饶:“你别动手，先听我说…”


    “真的事出有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