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八点。


    宋明昆结束工作回来，拎着排队好久买到的日料，从玄关到岛台一路吐槽：“霍拓深，你真不愧是老板，忙的连消息都不回？我让你帮忙带份日料都不行。”


    他刚把食物放进冰箱，


    转身，看向阳台边沙发上的男人，见对方沉默孤独的坐着，指节间攥着明显被泪湿透的褶皱纸巾。


    ……


    这是刚哭过？


    而且看起来，哭得还挺猛。


    宋明昆虽然知道这人遇到可爱事物就易哭的性子，但其实这些年来，霍拓深几乎很少再接触猫猫狗狗等可爱小动物，故而哭的次数也非常少，一只手完全数的过来。


    更没有见他把眼睛哭肿过。


    宋明昆拎着两罐啤酒靠近，好奇询问：“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小美人又不要你了？”


    男人更加攥紧手里的纸巾。


    他抿紧薄唇，酝酿了片刻的情绪和语言，缓缓讲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宋明昆沉默听着。


    听完以后给出两个字的评价：


    “活该。”


    霍拓深用一双红透的凤眸不解看他，“为什么？”


    宋明昆撬开啤酒易拉罐的盖子，开始讲课：“霍总，我理解你精益求精的工作态度，也尊重你视工作为生命的人生宗旨。但你得知道，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你得换位思考。”


    “如果是你，你做完方案，可能最需要的是评价和建议，别人的批评不仅不会让你受挫，还会让你收获良多。但对于小美人来说，他辛辛苦苦，花费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做完的优秀方案，可不是让你用来点评的。他应该也没那么想做一套真正完美的方案。”


    宋明昆将啤酒递给面前这位好友，


    “人家现在更需要的是鼓励，毕竟这是第一次，被批成垃圾，他心里肯定难受。”


    霍拓深皱着眉接过啤酒，在思考他的这番话。


    宋明昆观赏着这位霍总思考的表情，觉得很有意思：“怎么样？是不是很想把小可爱哄回来？”


    霍拓深：“……”


    男人依旧蹙着眉，立即点头：“嗯。”


    宋明昆化身导师，友好建议：“那霍总，接下来您就得放下脸面，用一颗真诚的心去打动小美人。”


    -


    与此同时。


    宁昧一时冲动把消息发出去，发完后其实也有些后悔。毕竟对方是给他投过二十多万的榜一。


    但放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


    他回到家里，将自己回怼榜一大哥的事情告诉了妹妹。


    妹妹虽然也觉得可惜，但听到他今天的遭遇，对他的怜悯之心更甚，攥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痛斥老板和榜一整整八百回合。


    宁昧心情不好，吃完饭后就把自己泡在浴缸里一动不动。这是他心情不好时调节情绪的习惯。


    妹妹总说他这时候像只水獭。


    宁昧泡澡的时候，听到自己的手机一直在嗡嗡响，像是有人发消息过来。但他懒得看，在浴缸里睡了三十分钟，闹钟响以后才爬起来擦身体。


    他划开屏幕，


    看到三十几条未读消息弹出来。


    [二哥：你生气了？]


    [二哥：别生气。]


    [二哥：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二哥：你理理我。]


    [二哥：昧昧？]


    [二哥：你不要我了？]


    ……


    他眼前又冒出上次那只嗷呜呜的阿拉斯加，这次没有摇尾巴，垂头蔫脑的，尾巴耷拉下来了。


    宁昧倒是没有再生气。


    但他觉得这个人肯定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哪里说错话了，说不定还会觉得是他矫情。现在只是装着哄他，好让他回去继续和他玩暧昧。


    为了自己的直播事业，宁昧会回去继续提供情绪价值。


    但不是现在，


    现在他要再冷静一会儿。


    泡澡结束后，妹妹也完成了自己的学习任务，开始和他一起布置今晚的直播场景。


    今晚有个抽盲盒的互动小游戏。


    游戏规则是，他们将事先准备好的不同风格的女装按照顺序标数字，然后分别放入一模一样的小盒子里，打乱顺序，再从评论区中挑选粉丝选择盒子，抽到哪套女装，下次直播就穿哪套。


    妹妹还提前把有爆点的装扮列出来，写在纸牌上挂在后面。


    [旗袍？？？高跟鞋？啊啊啊啊！]


    [我要看昧昧穿汉服！希望待会一定要抽到汉服！]


    [可爱的昧昧适合穿点小妈裙来塑造反差感，我投小妈裙一票。/鞠躬]


    [只要是昧昧小美人，不管穿什么都是全世界第一漂亮～/色]


    宁昧今天穿着的是粉色公主连衣裙，锁骨下的位置有一连串毛绒绒的云朵，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柔和，像是个被放在棉花糖中央的小羊羔。


    妹妹给他夹了睫毛。他的睫毛本来就很长，夹翘后像是太阳花，更显得一双眼水洌洌的。


    宁昧已经调整好心情，笑着和直播间的粉丝聊天。这次没有去注意某人是否在线。


    而且，今天直播间来了许多新粉丝。


    “那我们这就开始盲盒游戏啦，”


    宁昧将装着许多小盒子的透明塑料箱放在身前，坏笑着盯向镜头，“让我看看选谁比较好呢？”


    [选我选我！！！]


    [啊啊啊主播好甜好可爱！我能收获一个和主播互动的机会吗？来自“小确幸”的小花*50]


    [诶，二哥呢？二哥还不赶紧出来给你老婆砸礼物？]


    宁昧刚准备点名这位叫“小确幸”的粉丝。


    熟悉的豪车特效飞出来。


    [来自“二哥”的玛莎拉蒂*1]


    宁昧面不改色，继续道：“那就先让这位叫‘小确幸’的粉丝来抽第一个吧，说个1-50的数字就好。”


    [诶？昧昧没看见二哥？]


    [不太可能吧，那么大的豪车特效都贴脸上了。]


    [昧昧和二哥生气了？在闹别扭？]


    [能看出我们昧昧微妙的皱眉，肯定是生气了。抱抱我的昧宝，咱们不和臭男人生气！]


    [哈哈哈，二哥被打入冷宫了！喜闻乐见！我有机会了！]


    “十五。”


    宁昧没有理会那个人，也没有回应评论区里关于那个人的话题，只继续自己的流程，拆开十五号的小盒子：“十五号是黑丝搭配皮衣短裙，小野猫风格。那明天第一套就安排这个～”


    [卧槽，昧昧的美腿搭配黑丝。/流口水]


    [明天能播一些审核不能看的东西吗？我好想看啊……]


    [嘿嘿嘿，期待又乖又甜的小野猫昧昧！但素我还是更想看汉服甜妹昧……]


    [来自“我是颜狗”的小花*66]


    宁昧继续道：“好，接下来我们抽下一套。”


    [来自“二哥”的玛莎拉蒂*5]


    宁昧眼都不抬：“下一个就，id叫“我是颜狗”的这位妹妹，你想要抽哪一号呀？”


    [啧，冷宫二哥在线发车，一辆不够五辆来凑。/狗头]


    [很明显了，昧昧不想理二哥。]


    [诶呀，小情侣不要总吵架啦。这边建议昧昧可以直接换个对象，比如我。]


    [要换也是换我！！！换我！！]


    这次抽的是三十号，是校园风的清纯学妹装。


    接下来的第三次、第四次、第五……


    宁昧都没有叫那个人。


    第六次的时候，宁昧睨眼评论区，见那个人已经没再刷玛莎拉蒂，不知道是不是厌倦或者生气了。


    宁昧挪开视线，告诉自己并不用在乎。


    毕竟铁打的流量，流水的粉丝。他不可能永远守着这个榜一大哥。


    正这样想时。


    [来自“霍总的脑子被僵尸吃掉了”的小花*9999]


    ……


    之前聊天时，宁昧在无意间跟二哥提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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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自己的老板姓霍，有一个好多豪门小说里的霸总姓，长得也是张霸总脸，行事风格也很霸总，特别无趣。


    宁昧看到这个id，没忍住“扑哧”笑出声。


    直播画面中，小美人的鹿眼一霎那笑成月牙儿，眼尾的小钩子揽着明黄色的碎闪亮片。


    尤其是正迎着打光灯的方向，这一笑非常之明媚鲜活，仿佛眼底长出片星空。


    直播间瞬间尖叫声一片。


    [啊啊啊啊虽然不是第一次见昧昧笑，但是从来没见昧昧笑得这么开心过，感觉之前都是营业。]


    [兄弟们，已截图。这就是我余生六十多年唯一的白月光。]


    [不是，真的没人注意刚才送9999小花的id吗？笑死，那是二哥啊！]


    [？？？二哥怎么改了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id？]


    [二哥送9999朵小花诶，比玛莎拉蒂还要浪漫～]


    宁昧那所剩不多的一点点气性也被打散，机灵古怪的对着镜头眨眼：“那就请我们这位，‘霍总的脑子被僵尸吃掉了’，这位哥哥来抽最后一次盲盒。”


    他笑着问：“要抽多少呀？”


    [霍总的脑子被僵尸吃掉了：你定。]


    宁昧：“好哦。”


    其实数字是他们排的，哪些数字是呼声比较高的装扮，宁昧也心知肚明。


    但是游戏规则就是这样，他们依旧是非常严格的按照游戏规则来。


    宁昧取出一个小盒子，念道：


    “十七号。”


    他又露出非常神秘的表情，卖弄玄虚道：“这是二哥抽出来的压轴大礼，我要明天再揭晓答案。”


    在评论区抓耳挠腮的追问当中，宁昧结束了今晚的直播。他点开聊天框，给某人发消息。


    [宁昧：二哥取这样的id，我要跟我们老板告状！/托腮]


    对方秒回消息：


    [二哥：告吧。]


    [二哥：都是他的错。]


    [二哥：如果我能见到他，一定帮你把他的脑袋灌满水，晃一晃，然后再倒出来，给僵尸喝。]


    宁昧知道这个人是在逗他。


    他笑着敲字，


    [宁昧：哈哈哈，算啦，毕竟他是老板我是员工，他也没必要考虑我的感受。]


    [宁昧：二哥的9999朵小花我超级喜欢！]


    [宁昧：想知道十七号是什么压轴大礼吗？/偷看]


    [二哥：想。]


    宁昧正准备打字，忽然发现屏幕上跳出来一个视频通话的邀请。居然是二哥打来的！


    他忽然心跳加快，


    连做几个深呼吸后，点了接通。


    但和他预想的不同。


    视频通话中，对方的画面是一片漆黑，应该是被用什么挡住镜头。


    宁昧有些失落，但也知道这很正常。毕竟粉丝和主播不同，和他相比，二哥更该注重保护隐私。


    他将自己的画面放大，注意角度和方向。


    其实宁昧的男装和女装相比，差距除了妆容、服装，还有偶尔的直播间特效外，没有其他不同。


    宁昧乖巧对镜头打招呼：“二哥，晚上好！”


    他戴着耳机。


    极其轻微的电流声下，是重却缓慢的呼吸。


    在音孔那边，男人显然在控制自己的呼吸频率，有半分钟没有出声，


    随着呼吸越来越轻，一道沙哑嗓音响起：


    “对不起。”


    宁昧怔住片刻。


    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刚才听错了，将耳朵上的蓝牙耳机按的更紧，然后屏住呼吸，听到男人鼻音沉闷的开口，


    说话一抽一抽的：


    “我不该、不该那样说。”


    “我这个人情商太低。”


    “宝宝，你别生我的气，也别不理我……”


    “二哥，”


    宁昧终于确认了。


    他眨了眨眼，被音孔里隐隐约约的气音挠得心痒：


    “你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