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昆始终相信，有些劫是过不去的。


    譬如他那位好兄弟遇到小美人。


    这就是个过不去的劫。


    具体表现在哪？


    那天他劝完某人以后去睡觉，本以为依靠那位霍总强大的自愈能力，第二天肯定会恢复连轴转的工作状态。


    结果一觉睡醒，


    他下楼，发现客厅里摆个好大的鱼缸。


    霍拓深的助理正一脸懵的站在客厅，看到他后宛若看到救星，连忙追过来询问：“宋先生，您跟我们霍总熟，您知道霍总今天是怎么回事吗？”


    从这位助理口中，宋明昆得知了一些信息。


    包括这位从不请假的霍总，今天居然破天荒的推掉所有工作，也不见人，就在书房里窝着。他给自己手下发布的唯一任务，就是买条足够大的鱼。


    宋明昆叹气，伸手轻拍助理的肩膀：“知道了，没什么事。我待会去找他聊聊。”


    送走助理后，宋明昆盯着鱼缸里那条足足有三公分长的鲤鱼，觉得这玩意确实是算不上可爱。他那位好兄弟肯定不会喜欢。


    原本打算吃完早餐再去找人聊聊。


    但宋明昆一刷手机，看到小美人粉丝群的公告全部删掉了，晚上的直播也被取消，今天日常更新的跳舞视频也没发。


    宋明昆立即不明觉厉。


    再咽不下一口早餐，随便抓了盒牛奶就往二楼的书房走。


    难道两个人昨天吵架了？小美人跟这位霍总生气了，心情不好，所以才取消了今晚的直播？


    宋明昆愁啊。


    他兄弟生气不要紧，哭也不要紧，但把小美人的直播给哭没了……


    那很要紧。


    小美人的直播可是他的精神食粮。


    推开书房门的时候，男人正坐在沙发里，坐姿无比端正规整，表情冷肃的观看什么。电脑的屏幕随着画面切换忽明忽暗，在黝黑凤眸里映出阴沉神秘的色彩。


    宋明昆不自觉的放轻脚步，以为这位霍总是在观看什么动辄上千万的方案商讨视频。


    结果走近后才发现，电脑屏幕上播放的是一则主角为美人鱼的动漫，看起来像是恋爱番。


    宋明昆：……


    “无聊。”


    男人声音有些嘶哑：“也不是所有的美人鱼都可爱。”


    宋明昆坐在他身边，试探询问：“他真的不打算给你惊喜了？”


    男人沉默，低头。


    “……”


    “唉，老霍，能理解你后悔失望的心情，但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在这里难过也没用。什么事都是循序渐进的，你现在不如想办法去哄哄小美人，把人哄开心了，说不定美人鱼就有了。”


    霍拓深抬起眼看他，“多谢安慰。”


    “啊，我不是想安慰你，主要是想让你哄小美人回来直播，我一晚上不看他直播就心痒。”


    宋明昆眼见面前人的眼神里充满冰冷的杀气，还有一股要把他从窗户丢出去的冲动。


    这些美人鱼相关的动漫和电影，是霍拓深让助理找来的。他已经看过大半，但并没有明显感觉，更无法缓解他想看某位员工扮可爱人鱼的心情。


    最后一段视频已经播放结束。


    霍拓深关掉电脑，揉着眉心，打算先休息片刻，再换种方式来调节状态。


    傍晚五点左右。


    调整成震动模式的手机忽然弹出提示，打断他本就脆弱的睡眠状态。


    霍拓深皱着眉拿来手机，发现是一则官方号码。他划通，嗓音因着困倦略带疲态：“你好。”


    “你好，霍先生。我们是抖乐官方平台。”


    “这边恭喜您，您成为了本平台充值金额排名前十的用户之一。抖乐官方平台为了感谢您的支持和信任，将为您提供一次抽奖机会。这次抽奖活动的奖品丰厚，只针对十位用户开放。”


    “您可以添加我的微信，我为您介绍这次活动的详情。”


    霍拓深不感兴趣，没听完就挂了。


    挂断以后却又看到对方已经给自己发来好友验证。看起来确实很像什么抖乐官方平台。


    他的视线在屏幕上凝滞片刻，


    指尖右挪。


    点击通过。


    霍拓深又从列表里找到小员工的微信，单手编辑一条消息，发送：


    [二哥：平台找我，说有什么抽奖活动。是不是跟你的分成挂钩？我参加一下比较好？]


    小员工一时间没有回复他的讯息。


    霍拓深垂着眸，站在原地盯了好久的手机屏幕。


    确认对话框不会被自己的目光逼出新讯息后，他低下头，抿唇，重新按灭手机屏幕。


    去洗澡。


    那个抽奖活动在三十分钟后。按照霍拓深的时间安排，洗澡结束后简单处理一些工作琐事，恰好在十点左右，可以参加这个抽奖。


    霍拓深拿起手机，发现自己仍然没有收到小员工的回复。


    喉间有些发涩。


    他深呼吸，压下这种不妙的情绪，在那个“抖乐官方账号”发来视频邀请的时候，接通视频。


    由于他身份特殊，不方便公布自己真实的个人信息，因此霍拓深依旧选择遮住摄像头。在他的印象里，这种平台组织的抽奖活动，一般都会截抽奖者的图。


    他不喜欢被截图。


    视频那端，画面在一两阵晃动后变得清晰。镜头也随着他的瞳孔一起聚焦。


    氤氲的水汽在浴缸周围环绕。


    显然，环境非常潮湿。


    水汽同样粘湿的小人鱼的金黄发梢，湿漉漉的黏在那张白皙精致的面孔上。一双圆润眼睛仿佛装着无尽神秘的深海，隐秘而纯粹的蓝，用天真耿直的眼神望过来。


    像是刚变成人鱼，还不太适应水。


    宁昧用两条纤瘦的胳膊扒在浴缸边缘，眸光里有些窘迫和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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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足有手腕粗的鱼尾辫也被打湿，垂在浴缸外，很长。他像是想捡回自己的辫子，但又不敢松开扒住浴缸的手，可怜的抿着唇。


    忽然，一条逼真的晶蓝鱼尾从水里扑腾出来，直接溅起好大的水花，吓得小人鱼自己都要淹进水里，也顾不上扒浴缸了，一只手无措的按住失控的鱼尾。


    宁昧盯着视频那端的黑暗，


    他没有听到来自视频那端的声音，也无从得知对方的反应。不知道自己这个惊喜准备的效果如何。


    宁昧眨巴眼，开口：


    “二哥？”


    大概半分钟后。


    视频那段传出熟悉的低沉男音，只是嗓音里还有一丝难以辨明的晦涩情绪，


    “嗯。”


    他又停顿片刻，沙哑出声：


    “美人鱼？”


    宁昧松口气。听起来，二哥的反应是他想要的。


    像是渐渐习惯水性，小人鱼的上身稍微探出些，不止是露出那张清纯漂亮的脸，白皙光洁的肩头也淋着水出来，锁骨在水光下也亮晶晶的。


    他满眼期待：“对呀，我来给二哥送礼物。二哥昨天都哭成那样了，我好心疼的。”


    霍拓深：……


    一些不堪回首的记忆浮现脑海。


    “总共有十个小贝壳，二哥可以抽三次。”


    霍拓深盯着屏幕，看到小人鱼真的从水里捧出十个流光溢彩的小贝壳，在跟他介绍：“一到十号吧，二哥，你随便说三个数字。”


    霍拓深道：“三、六、九。”


    “好哦。”


    视频中的小人鱼比昨晚宋明昆发来的那个动画还要可爱，深蓝色的眼瞳干净纯粹得没有任何杂质，认真的一个接一个掰开贝壳。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鱼尾巴已经无意间翘出浴缸。


    “三号是获得一次线下见面的机会，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由二哥来决定。”小人鱼有板有眼的念道：“六号是获得小人鱼的一次示爱。”


    示爱？


    霍拓深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两个字的意思，就看到小人鱼突然猛扎进水里，只露出双圆润的眼，眼睫毛都湿透了，还在眨也不眨的看过来，努力鼓腮：


    “阿噗！咕噜噜噜——”


    鱼尾巴配合的摇摆。


    霍拓深依旧不知道示爱是什么，但他第一时间点开录屏，不知道是不是心跳的缘故，指尖在颤。


    “最后只剩九号咯，最后一份奖品～”


    霍拓深没来得及关录屏，看到镜头里的小人鱼忽然凑到屏幕前，瞳孔里的天真纯情快要溢出来，


    浪漫的仿佛日光下海面上的泡泡，美好得让人感到不真实。


    纤长浓密的眼睫毛低垂，上面还挂着水珠，在镜头前晃过，也轻轻掠过了一个人的心尖。


    他的声音很轻软，


    飞快咬着两个字，擦过音孔，也仿佛擦过他的耳廓：


    “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