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恰逢琐事01

作品:《女名医成长手册

    冯娘子此刻身量还未显,她抚着自己尚平坦的小腹,说是问话,却更像是陈情:“杨大人,我入宫多年,一直未曾有孕,也是我自己不敢有孕。”


    杨崇信无功无过地应答:“冯娘子何出此言?娘子金娇玉贵,若是有孕,阖宫上下必定为娘子妥帖打理,无须娘子分心。”


    冯娘子却无力地笑了:“我母亲当年,正因为生我弟弟,胎大难产,最后弟弟存活下来,我母亲却离世了。那时候我已经九岁,我是亲眼看着我母亲离开的。”


    她停顿下来,眼睛注视着自己所坐几塌上放置的圆枕,“所以我很害怕诞育子嗣的过程,很害怕自己也会同母亲一般。可是若我一直没有子嗣,便是……”


    她没有说下去。


    如果一直不生育子嗣,或许现在年轻貌美,可获得君主怜爱,但是没有子嗣便地位不稳,那她的家族将她送入皇宫的目的就达不到了,大娘娘也无法保她。


    所以她必须有自己的孩子,必须平安将孩子生下来,才能在高墙深围的后宫生活下去。


    杨崇信说的话仍旧挑不出岔子:“冯娘子勿忧,娘子年轻,身强体健,这一胎必能顺利生育。”


    冯合容摇了摇头:“大人不必安慰我。大家都这么说,可我只是自己害怕,控制不住的害怕。杨大人,若我临产那日,也遇到胎大难产,大人到时候会救我的性命吗?”


    “下官的家乡应天府宋州,有一名叫张小娘子的民间医者,她曾说:‘医家治病人,就该将所有人一视同仁,不该做让何人活命、何人去死的选择。在任何时候都不该。若做了选择,那就不是医家,是催命的阎王了。’”


    冯合容转过头,含情脉脉般忧伤地看着他。


    杨崇信不敢与她对视,只低头说话:“张小娘子还说:‘生产应是迎接新的生命降临,而不是以产妇的性命,一命换一命。’这句话一直萦绕在下官心中,久久不散。冯娘子问下官,若他日娘子如果遇到这般情形,下官该如何。那下官的回答也是:生产应是迎接新的生命降临,而不是以产妇的性命,一命换一命。”


    冯合容低下头,轻盈的泪落在她的衣摆上。


    她未曾以丝帕拂去,半晌后却抬起眼,极其明媚地向杨崇信笑说:“杨大人,多谢你。容儿这一胎,与自身性命,就托付于你了。”


    嘴上对答如流,杨崇信心里却忽然有些慌乱,连忙站起身,退了两步低头作揖。“冯娘子言重,下官自当尽心竭力侍奉。”


    说罢,他毕恭毕敬地退出了门,女官送他出秾华宫时,递给他一锭金子。


    *


    这个年节过得极匆忙。因为张家二姑娘张惠云,要在年节之前出嫁。张家的女眷们都在为这一天欣喜地做准备,采买各式嫁妆物品。


    直到许家要来接亲的这一天,天已经冷了,张惠云坐在房里由女使为她梳妆,心里却是热乎的。


    “二姐姐,姐夫好文采,做了催妆诗呢!”张善云坐在房里,喜笑颜开地对自家姐姐说。


    惠云正在由女使帮忙梳头,头不能动,只是移过视线看着妹妹问:“那催妆诗如何?你说来听听。”


    “姐夫说:初雪暖阳应时好,明苑今日车马盛。若说天真几时晴,但听春色透窗来。”


    惠云轻轻一笑:“也就你,好糊弄。”


    张善云凑近了一些,声音放低了:“二姐姐,娘叫我来和你说:去了许家,嫁妆单子自己要收好,嫁妆也不要随意拿出来补贴婆家。若是官人哪里做的不如意,莫要着急生气。如果实在生气,就到家里来,和我们说,我们给你出头,帮你骂他。”


    张惠云想笑,却笑出了眼泪,“娘干什么叫你来和我说这个。”


    张善云道:“娘说,等会儿你要出门时,得说一番叫你孝敬公婆、相夫教子的场面话,这些话不好在堂面上拿来说。但是一时想到了,就一定要嘱咐你,便让我来说了,怕现在不说,就给忘了。”


    “好,我知道了。”张惠云眼里心里都是幸福的暖意,身后的女使问禅也是不住地笑。


    *


    这个年节很快就在忙碌中度过了。


    过完年便是开春,家里又多了一件好事:衙门里人手不够,需要招一些差役,堂哥张升煦寻了这份差事,可以去衙门当差了。


    这天一早,一家人正在饭厅吃饭,饭桌上坐着高淑英、张娇云、张善云、张升煦、顺姐儿和婉姐儿。


    大嫂王巧平在房间里吃,马秀姑在房里陪她。


    大哥张升煦昨晚没有归家,睡在了衙门里。


    高婶婶饮了一口煎茶,放下茶盏,看着张升煦叮嘱道:“这份差事一定要好好干,在衙门里要叫你堂哥为张大人。要勤勉上进,不可以堂弟自居而推诿差事,知道吗?”


    张升煦点头称明白,然后闷头吃饭。


    今日因着家里的哥儿要去衙门当差,所以厨房一早便烧了不少好菜,有蘑菇煨鸡、珍珠团子、虾饼、茶叶蛋,还煮了糯糯的粳米粥。


    娇云直说:“往常善娘每天都要去医馆,也不见家里烧这么多好菜。哥哥,你可别辜负了这一餐鸡鸭鱼肉啊。”


    张升煦瞪她一眼:“就你话多,快吃。”


    几人吃完了早饭,张善云搁下碗盏站起身,问禅为她取来诊箱。二人离开之前,善云问:“堂哥要去衙门,今日天冷,坐马车一起去吧?”


    张升煦摆了摆手,“不用,你去医馆也不顺路,我自己去就行了。娘,我先走了啊。”


    说罢,他行云流水大步出了饭厅,张善云与婶婶她们告别后,也出了门。


    *


    今日,表姐沈丽贞来杨家医馆看诊。


    自她怀孕后,多数时日都是一个人来的,表姐夫曹继勋很少跟着一起来。今天也是一个人。


    张善云左手搭在沈丽贞的手腕上,诊脉的同时说:“表姐,下次看诊要不请姐夫告假,陪你一起来吧?你月份大了,一个人出门还要雇车、拿东西,诸多不便。”


    沈丽贞面露难色道:“你姐夫他倒是想来,是我不让他跟着。这个孩子来之不易,喝了那么多的汤药才怀上,我会小心的。”


    张善云问:“姐夫可比我大哥哥悉心体贴得多了。姐姐你为什么不让姐夫跟着一起来呢?”


    沈表姐声音有些沉闷,垂头丧气的。“你姐夫从过年前就忧心忡忡地不肯说,但我其实都知道,东京府在搞新政,要变法,都在传下面的人要裁减掉一大批。”


    “朝廷要裁员?”善云睁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


    “你还不知道吗?大表哥回来没告诉过你们吗?”


    “我大哥哥自从年前升任了州判,琐事就很多。加上我晚上要去医铺制养容膏,回家也晚。自从过了年,都有一个多月没见过他了。”


    沈丽贞却说:“那你嫂嫂也不和你说吗?”


    “嫂嫂她……”善云停顿了片刻,视线游离。“应该也不知道吧。我大哥不爱和嫂嫂说朝廷的事,我嫂嫂知道的比我还少呢。”


    张善云移回诊脉的手,开始研墨。


    “脉象平稳,表姐安心。表姐这一胎也六个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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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马上姨父和姨母他们都要来了。”


    沈表姐却仍是顾虑的神情。善云劝慰她:“是个健康的男孩,表姐放宽心。等姨母和姨父来了,一定高兴极了。”


    沈丽贞却摇了摇头,“我总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姐姐,你就放心吧。姐夫是仵作,这行当本就人少,衙门不可或缺的就是仵作,就算裁减人员也轮不到姐夫头上。”


    “话是这样说,只是,”沈丽贞沉下脸:“即使不被裁减,若是降低了俸禄,也不比裁员好多少。家里住的房子实在太小,今年还涨了租。我们很想自己买一个稍微大一点的院子,今后孩子也能有个自己的屋。若真的减薪,置院子又要延后了。”


    忽然,沈丽贞像是想起什么一般,问:“表姐夫是不是还在县衙里呢?”


    “是,二姐夫是县衙的主簿。”


    “我看表姐夫也得小心着点儿,你去劝劝你惠云姐姐,叫你姐夫这段时间小心一点。若要裁减人员,第一把刀子就得伸进县衙里头,表姐夫又是文职,最容易被牵连。”


    善云觉得这个话题有些削减士气,便扯到别的话题问:“表姐,你说想买院子,你可看过?”


    沈丽贞说:“看是看过,本来看中一个一进的院子,位置尚佳,价钱也合理。可是问了他家亲属,他家老泰山不肯卖,只得搁置了。”


    张善云停下笔,不解道:“他自己要卖房子,关他岳父什么事?”


    沈丽贞往椅子后靠了一些,理好衣裙的下摆,选了个舒适的姿势说道:“你不知道,应天府里买卖房产,须得先问便亲邻。首先得他家所有的亲属都肯卖,接着还要问他家四周的邻里,邻居们都不要买这个院子,才可以立了契去衙门里盖印章。不然你看大表哥,怎么至今还没选到中意的院子置下呢?他都升任州判了,难道还跟我们一样,是因为没钱啊。”


    “我大哥他,兴许是忙吧。我嫂嫂又刚刚生了侄儿,自然也脱不开身,买院子这事就暂时搁置了。”善云又低头,一边写方子一边说:“表姐,还是先抓一个月的药,你体热不易保胎,这安胎药喝了可以安眠。”


    沈丽贞点头,“行。对了,善娘,我哥给我写信,说我嫂嫂一直没生孩子,之前好不容易怀上了,却又不小心落胎了。你说我和嫂子怎么就要个孩子这么难呢?”


    “表姐,你是体热,不易受孕。和表嫂不一样,表嫂她……”善云回想起王姨母的神情,模棱两可地说:“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表嫂的事情我也不好说。”


    沈丽贞想想也是,便道:“这次嫂子也要一起来应天府,到时候叫她也来你这里再看看。”


    “江宁府的医馆药材不如应天府的好,没准嫂子来了这吃几服药,就能有孩子了。”沈丽贞说完,又站起来:“坐着也不爽利,腰酸背痛的,孩子啊,赶紧出生吧,别折磨你娘了。”


    张善云放下笔,也笑了。


    *


    买院子这事表姐才刚提及,没过半月,张善云到许家给二姐姐张惠云看诊,张惠云也提起了起来。


    方进许家的门时,张惠云的婆母来开门,哪只刚一见到她,语气就颇为不满地数落起来:“小姨子来了啊,请进。你可来了,快帮我去劝劝你姐姐,叫她别东想西想的。肚子里怀着呢,别的都给我放放,等她把我孙子生出来,要再去抛头露面是她的事。现在,孩子的事最要紧。”


    张善云向她点头招呼:“大娘子好。上回我带来的药快吃完了吧?我又带来一些。”


    说完,忙逃进了姐姐的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