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祸又生(三)

作品:《入梦夺卿卿

    宋令仪从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从没设想过有朝一日会亲眼看着慕容卿的身子会与血融在一处。


    也没想过慕容卿的手会在她面前无力垂下。


    原本,她与秦自生秦三娘做了交易,他二人帮她报复了杜若,白双双,后头她自当为她二人效力,去杀沈止与陆郴。


    宋令仪习了蛊,许是天资足够,这一道上她比许多苗疆人学得还要快,有了蛊毒帮忙,许多事儿就要方便许多。


    他们盯防多日,相中了尤诺身边的丫鬟桂枝,以蛊操控,得了九月初一杜若要与尤诺慕容卿小聚之事。


    九里亭守卫森严,白日里没寻到机会,没想到临近黄昏她们三人就去了结海楼。秦三娘曾在结海楼当过一阵子花魁,自是对此地了解,行事更为方便。


    可秦三娘没想到沈止会出现在楼里,也没想到喜鹊会那般机敏以致于易容之后那么快就被发现,这也让宋令仪不得不变了原本下毒再掳人的计划。


    今日之事,从头到尾宋令仪的目的都是杜若,尤诺不过是个诱饵,撑死了也就是要她吃吃苦头罢了。


    眼下杜若那头事儿该是成了,可宋令仪没想到慕容卿会为了救人出城,她没想到一直在她身边充当暗卫角色的佝偻之人会放她出城。


    她更没想到秦自生不单单只是冲着陆郴而去,他还想杀慕容卿。


    那一箭,宋令仪亲眼看着秦自生拉满弓射出,他嘴里说着是冲着那佝偻怪物,可当宋令仪看清楚那箭生生刺穿了慕容卿的身躯之时,她手比脑子更快的向秦自生下了蛊。


    修武之人,武功又在一流高手的秦自生躲过了宋令仪动作,他转身掐住了宋令仪脖子。


    女子小小身躯就在秦自生手中。


    宋令仪的脸憋得通红,双手死死抠着秦自生的手。


    秦自生笑得温润,手中力道不减。因着他用力,宋令仪身子悬空,影子适当与地面拉开了一段距离。


    “陆郴害死了柳依,我则顺势杀了慕容卿,我的心上人换他的心上人,这难道不应该?不公平?”


    宋令仪晓得柳依是秦自生死去的青梅竹马,她不清楚那段往事,信了是陆郴害死柳依的话,以为秦自生真的只是要找陆郴报仇。


    她从喉咙缝隙挤出一句话:“你还不快逃,沈灼渊可就在那里。”


    秦自生笑,松了力道,他并没真想杀了宋令仪,于是带着她迅速逃离了此地。


    可他们的担忧其实多余。


    沈止被眼前一幕攫取了心神,根本就没注意到东南方的动静。


    而在慕容卿身后的尤诺哭声戛然而止,如一头寻不到方向的小兽低了脑袋,茫然无措地看着慕容卿后背突出的那一截箭支。


    那上头甚至还蝉联着几许碎肉,白里透着红,就那么挂在箭头上。


    欲语泪先流。


    尤诺面上血色几乎在一瞬褪去,被眼前可怖场景吓到不会说了言语,她张着嘴,口水都流下,只能发出啊啊之声。


    她双手颤抖,不敢触碰慕容卿身子,可又怕慕容卿会死,她抽出身上的巾帕试图堵住箭羽周围好让那血不再流。


    堵住了后头,可前头呢?


    尤诺双唇发颤,四肢百骸的血都发凉,拉着她往下坠。


    慕容卿却率先摁住了尤诺那双已然似无主的手,她的面容很柔,嘴角噙着浅笑,声音很轻,语速很快:“好友多年,你和阿若因我倒霉了许多次,对不住。”


    尤诺根本搞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能摇头又抽出手去给她捂伤口,声音都似痴似傻,出了呜啊之声什么都无法说出口。


    “听我说,我命中合该有此一劫,不是今日也可能是明日,不必太放在心上。眼下,快去找阿若,她很有可能还在城内,快去找。”


    慕容卿在失去意识之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喊:“快去找阿若!”


    可实际上听在旁人耳朵里,不过如蚊蝇之声罢了。


    慕容卿的身子如被串起终于无力的鱼儿,就那么在尤诺面前低垂了脑袋。她银灰色的衣裳都被血浸湿,尤诺伸手去捂,可除了沾染了满手的血以外什么用都无。


    尤诺甚至都没发现沈止陆郴白一方紫珺都在跟前,面前一大堆府兵围堵,一片嘈杂之声,在尤诺耳中化成一条可以听到的无限蔓延的细鸣。


    细鸣还在拉长。


    直至万籁俱寂。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尤诺看着沈止给卿卿点了几处穴道,又看着陆郴跪地捂着头痛苦挣扎似有什么要从他身躯之中破体而出,还有从没流过泪的白大哥竟然在哭。


    卿卿最后一句话在尤诺耳边重复,尤诺摇了摇脑袋,沾染鲜血的手抓住了白一方的胳膊:“去救阿若,去救阿若,卿卿说阿若很有可能还在城内,去救阿若,白大哥快去救阿若...”


    尤诺听不到白一方在说什么,也听不到沈止在说什么,也听不到陆郴拉住了白一方在说什么。


    她甚至不知道她又是怎么跟着白一方回了城,她只能一直念着“去救阿若”这句话。


    马蹄踢踏。


    两旁之景以疾风迅雷之速在眼前掠过。


    风在耳侧,刮过脸庞。


    有什么东西滴到脸上,尤诺伸手去摸,又去看手上摸到的东西。


    是卿卿的血。


    又沾染了白大哥的泪。


    尤诺几乎清晰地感受到了心口的撕扯痛楚,她紧紧抓住了白一方的衣裳,将头埋在了白一方的后背处。


    眼泪大滴大滴,打湿了那一小片布料。


    尤诺从未哭得如此隐忍,她身子瑟缩,在说:“去救阿若,去救阿若...”


    不知过了多久,尤诺只晓得是在天刚有鱼肚白时候,她和白一方才找到了杜若。


    在一处城外码头不远处的河面上,就在那样一艘破旧的篷船上,找到了杜若。


    因尤诺神魂似有不稳痴傻之兆,一再重复,白一方只好带着她一道上了那船。


    白一方以为,他也做了准备,以为船上大抵是杜若的尸体。


    可面前之景似乎比死还要糟糕。


    尤诺在看到杜若赤身裸体的那一瞬,原本万籁俱寂的耳畔忽又变得嘈杂。她身子一软,几乎是瘫软着跪爬到了杜若面前。


    她在祈求,祈求杜若没有死,她也祈求杜若是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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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着的,这样她就可以骗她,骗她什么都没发生,骗她身上的淤青伤痕都是因为撞到的,都是因为挨了打。


    可尤诺就猝不及防对上了杜若那双空洞的眼,她还来不及说什么,一道黑色的披风就隔空披到了杜若的身上。


    尤诺哆嗦着想要给杜若理好披风,可她一看到手上的血就抖得什么也做不了。


    白一方上前拍了拍尤诺:“我来。”他说着扶起杜若,将人扶起靠在了篷船船壁上。


    “尤丫头,去拿船头葫芦瓢舀一瓢水过来。”白一方说完不再管了尤诺的哆嗦。


    他伸手一点一点给杜若捋好了凌乱的头发,又双手迅速地给她编了个长辫子。


    就在尤诺捧着葫芦瓢到了白一方跟前,白一方欲用手帕给杜若擦身子清理的时候,杜若空洞的眼紧紧盯住了白一方的脸。


    “杀了我。”


    白一方看着她不言语。


    四目相对。


    杜若又重复:“杀了我。”


    白一方避开她的眼神,给她擦脸,言语却铿锵有力:“我会替你报仇。”


    杜若三魂七魄都无了:“报仇有什么用呢?我活不了了,昨夜几个年过半百的...”


    白一方捂住了她的嘴,没让她继续往下说,他暴怒骂了句:“这他妈的又不是你个小女子的错!”


    尤诺捂着嘴,尽力控制住自己不哭出来,她声音颤栗:“阿若,你不能死,卿卿临死前都在念着你,你...”


    杜若空洞的眼神此刻才聚焦,她看向尤诺,轻声问:“是卿卿的血吗?”


    尤诺捂着嘴,身子不住抖动,她没否认。


    白一方也没否认。


    杜若流了泪,一滴泪落下,紧跟其后的泪珠将她那双眼都要淹没,她哭得身子都靠不住,往一边歪了过去。


    白一方将她揽在怀里,又将已然透支了力气的尤诺搂在怀里,一个大男人说话都哽咽:“沈止说,卿卿还有救,你们也好好的,好好往下活,算我求你们,好吗?”


    两个小姑娘这才放肆痛哭起来。


    哭声穿透这头顶草棚,又穿透这一片湖,这一片天。


    最终穿透心腔,直至第一缕光洒入人间。


    似又获了一线生机。


    尤诺心神稍一放松就哭晕了过去,白一方一时顾不上她,只能继续拿自己的帕子给杜若擦洗清理。


    当擦干净了杜若的脸,就要给杜若擦身子。


    杜若泪不停,她想阻止,可她身子动不了,她卑微祈求:“白大哥,我这幅身子脏了,可我不想脏了你的手。”


    白一方抿唇不言,手上动作也没有停。


    “白大哥,你不要管我了,我如今这幅模样,和傅家的婚事是成不了了,杜家不会再有我容身之地,整个上京也不会再有我容身之地。”


    “卿卿豁出了一条命都念着我,让我没办法去死,但我可以落发为尼,下半辈子就让我...”


    “我娶你。”


    杜若哭得苍凉。


    白一方拥她入怀。


    他简短一句,字字穿透杜若魂与魄。


    “今生今世,只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