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醒不来(二)

作品:《入梦夺卿卿

    在看到彩练与青女那一刻,慕容卿有点恍惚,她忽觉着自己怎会忍了这桩事儿?


    又忽觉着自己不该在这里。


    本身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面前这两位就是了。


    这愣神的片刻,彩练心中难免觉着这位小郡主也不像主君嘴巴里那么天真,还是会晓得来下马威这一套的。


    喜鹊则是去了里间儿,将妆奁后头,她早就准备好的两支珠钗拿了出来。喜鹊行止随意打发似的,面上儿却带着笑脸,将那两样东西塞给了彩练青女,后又道:“郡主饭还没用完呢。”


    彩练低头,她对喜鹊一直有所耳闻,今日也算见识了,便乖顺行礼后就和青女退了出去。


    全程慕容卿都有些心不在焉,人一走,连面前饭食也没了胃口。


    喜鹊哄着她:“郡主,这新婚头一天,底下的人是该来拜见着的,今儿是因了郡主起得晚,才拖到了晚饭。想来那两位该是等了一天了。”


    慕容卿摇了摇头,声音说得不大,倒教人心疼。


    “我以为郴哥哥会在我嫁进来之前,安置好彩练和青女。”


    她原本是不知男女情事如何,如今知晓了,也去做过了,先前儿是还没来得及想了其他的,这会儿人到了跟前儿走过一遭,她想忽略都不成。


    慕容卿一下就蔫儿了起来,喜鹊与画眉哄着,慕容卿也难有个笑模样。


    直到飞雪阁的院门有了动静,慕容卿脚比脑子更快的趿拉了软鞋跑到了屋外。


    一见着陆郴,慕容卿委屈劲儿上来,她憋着也没哭,迎着陆郴就跑到了他跟前儿。


    陆郴蹙眉:“怎连袜子都不穿?”他牵起慕容卿的手,“先进屋,下回不许如此了。”


    慕容卿跟着到了屋里头,她想问陆郴关于彩练和青女的事儿,还没想好怎么开口,陆郴就将一个木盒放到了慕容卿跟前儿。


    陆郴将那木盒打开,指给慕容卿看:“这一摞是我的产业,这一摞是陆家的产业,这一摞则是奴才们的身契,从今儿起,都由你打理着。”


    “我不喜欢做这些,郴哥哥。”慕容卿推开那木盒,“我算学不好,也不擅经营,这些交给我我也做不好的。”


    “你可以学。”陆郴将木盒往慕容卿跟前推了推,“让喜鹊帮着你。”


    他的语气不容拒绝:“陆家宗妇,不会做不好。”


    陆郴言必就要起身去了净室。


    慕容卿望着他的背影,怕自己今儿不说,往后就更说不出口,她快速道:“郴哥哥,彩练和青女你如何打算的?”


    陆郴闻言回头看着她,也不言语,就那么看着她。


    慕容卿的眼神里是殷殷期盼,陆郴的眼神里却是毫无涟漪。


    对视几息,还是慕容卿让了步,她低头闷闷道:“我知道郴哥哥你需要子嗣。”


    陆郴没接这话,转身抱起慕容卿,语气听不出什么喜怒,托着她的身子跟抱娃娃一样来了句:“一起洗。”


    少女心中的介意不适还来不及深想探究,就被融化在了终得偿所愿的满足里、情.欲里、还有心上人的甜言蜜语里。


    慕容卿真的就着手去学着如何管家,学着如何御下。不聪明的脑袋瓜子,在喜鹊拙燕帮衬下,也能做个无功无过。


    即便因为这些,她没了功夫去赏景儿,去喂鱼,喂乌龟,到了春日连踏青竟都没了功夫。


    慕容卿和喜鹊埋冤:“难不成嫁了人的姑娘都这么忙?我这日子还不如在家里的时候。”


    “其实郡主不欢喜不做就是了,去和豫王妃说说,想来王妃也是愿意给郡主几个人才的,还有夫人和将军呢都会帮着郡主的。”


    “郴哥哥交给我的事儿,我没办法阳奉阴违,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嫁的人需要我做这些,我也没办法,谁叫我我欢喜他呢。”慕容卿说着叹了口气,苦着脸继续瞧那些账本儿。


    被这些东西逼得喘不上气的时候,慕容卿也尝试过和陆郴说,可都被不痛不痒地拒绝了。


    陆郴只一句:“卿卿,我需要你的郡主身份帮我,这样陆家的路会好走很多。”


    慕容卿爱得赤诚,这种直白的需要她也能接受,于是在打理陆家产业之时,又去应付了陆郴时不时给她的一些请帖。


    宴席上觥筹交错的时候,慕容卿就很游离,她其实并不太知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只凭着爱着陆郴的本能,奉献自己。


    春去秋来,一晃慕容卿已经二十有一。


    如果不是彩练突然求到了跟前,慕容卿都快忘了陆府还有这两位的存在。她之前是刻意不想,如今发觉原来她只在新婚第一日见过彩练和青女。


    慕容卿不是为难人的人,没介意彩练的不请自来,她让彩练起身,可彩练还是跪在长廊下不起身。


    “郡主好脾气,你矫情哪门子!”喜鹊是真被气到了,她是没设防,没想到彩练就趁着主君喝醉了在书房休憩时候,爬了主子的床。


    这事儿她死死拦了消息,这隔了两月不知彩练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彩练面色凄惶,伏地哭咽不止:“奴婢晓得郡主好性儿,这几年即便没有给我和青女抬了身份,可依旧是好吃好喝的养着,若奴婢肚子里没多了块儿肉,奴婢是如何也不敢求到郡主跟前的。”


    后头的话慕容卿就听不清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得屋,也不知晓自己为何要给彩练和青女抬了身份。


    也不知道那夜她到底和陆郴说了什么,才会让陆郴摔门愤而离去。


    慕容卿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哭了。她本以为她也可以不介意,可她做不到,陆郴需要子嗣这理由能说服她又不能说服她。


    如若没有她干爹干娘那样儿的人将她养大,慕容卿说不定还会觉着自己好运气,能嫁给陆郴这样的人。


    可她干爹身为一国之君都未曾以子嗣之名纳了嫔妃,凭什么陆郴就非要不可?从陆家旁枝挑个孩子来养难道不成吗?


    心里怨着,眼睛哭着。


    慕容卿又觉着自己不对,如若她以一套她自以为的去框了旁人,那她和那些拿权势压人的人有何区别?不过是换了爱的名头,行胁迫之实而已。


    她想不明白,使劲摇了头,唤了喜鹊:“给杜家尤家下个帖子,就说挑个日子我们一道去万佛寺。”


    喜鹊面色古怪:“郡主...”


    慕容卿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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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脸,抹了一把眼泪,她自言自语:“我不难过,日子还挺好,我还能去找阿若,去找尤诺玩,玩几天我就不难过了。”


    喜鹊慌神了,忙道了杯茶水断给慕容卿,她小心翼翼琢磨了措辞:“郡主?你是怎的了?杜尤两位姑娘已经不在了啊...”


    慕容卿将茶水一饮而尽,脑子清醒了些,想起杜若在曦和五年落水而亡,尤诺也在曦和七年于秋猎之中暴毙身亡。


    她沉默了,声音飘忽道:“大哥二姐呢?”


    “王妃随豫王去了巴蜀办事儿,大公子也在边疆啊,郡主,你到底怎的了?你别吓我啊。”喜鹊慌得你啊我啊都出来了,连带着对彩练此人都起了恨意。


    慕容卿摆摆手:“没事,我该是累到了,我去睡一会儿就好。”


    她这一睡,就睡了一天一夜,再醒来时候,陆郴坐在床边看着她。


    见人醒来,陆郴第一句却是:“不过一个奴才,你何至于此?”


    慕容卿笑了笑,摇了摇头:“郴哥哥,我不怪你了。”


    这话熨贴了陆郴,日子就又这么过了下去。


    可慕容卿嘴巴上不怪,身子却眼见着消瘦了下去。


    直到彩练流产,慕容卿被自己心中冒出的一丝窃喜惊到。只因为心里的这丝窃喜让她明白了一桩事儿。


    她好像已经没了自己。


    连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都已经无迹可查。


    还是她早就病了,从好友相继离世就病了,所以迫切抓住身边一切能抓住的,想留住身边一切能留住的。


    慕容卿二十二岁这年才明白,她以前觉着“我这辈子只想开心过活”这么简单的念头,原来这么难。


    是她一个人做不到,需要好多人帮她,都不一定能做到的难。


    难道是她太贪心吗?


    难道是她既要又要还要了吗?


    慕容卿最后还是在陆郴失望的眼神里认下了彩练流产之事,不是因了别的,而是她大概猜到那事儿是喜鹊做的。


    她没问,也不怨怪喜鹊。


    喜鹊护主,错的自然不是她。


    慕容卿觉着从头到尾错的只有她自己。


    她去了万佛寺,对着慈悲的佛像哭泣。


    说了那么多的话,翻来覆去,覆去翻来问得都只有一句。


    她到底该如何自处?


    这日是陆郴来万佛寺接得她,他知道慕容卿近日来因着彩练之事儿不高兴。如若之前还是盼着她能拿出些主母的手段料理了下人,当真发觉了慕容卿做不到也就算了。


    陆郴破天荒头一遭买了他极为不喜的烤毛蛋儿递给了慕容卿。


    慕容卿一看那东西就想到了尤诺很爱吃,眼泪先流了下来。


    “哭什么?”陆郴拿帕子给慕容卿擦眼泪:“都怪我,逼你太紧,好不好?不哭了。”


    慕容卿还在哭,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看着陆郴如此,会那么难过。


    陆郴心又发酸,开始自责,他将手里的烤毛蛋儿从马车窗户丢了出去,又伸手去拥慕容卿。


    慕容卿抬手挡住了陆郴这动作,她双眼泪还在流,看着陆郴,然后她道:“郴哥哥,我们和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