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雪崩

作品:《锁京春

    青阳的状况仍旧很糟糕,大雪还未停止。


    姬容每日都会城西的村子里为那些感染时疫的人看病,谷詹和张玄严查了当地提举司,让她们从义仓里放了不少粮,堪堪维持着青阳百姓的生存。


    这日,城门前来了一行商队,为首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员外,想要过青阳上沪京去做生意,但青阳城中苦寒交迫,百姓皆盯着他所携之物,那员外心中不忍,竟将所带的物品皆发给了众人。


    一时,青阳城中多了一位白发仙人。


    此时这位白发仙人气恼地坐在堂上,姬容和阿柴站在堂下对其行礼。


    “师傅,您怎么亲自来了?”姬容诧异道。


    那仙人将自己的人皮面具一摘,露出他本来的面目,虽上了年纪,但风骨犹存。


    “你还记得我这个师傅?”他冷哼一声。


    “容犹不敢忘。”


    “你有什么不敢的!”他走到姬容的旁边,看着就气打不过一处来:“我让你回去说了多少遍了,你就是不听,谷家那娘子就有那般好?还有你阿柴、”


    阿柴立即摘清楚自己的罪过:“三蓟师傅,我可是天天催公子,把您的话和公子说了一遍又一遍,可公子不听......”


    姬良冷冷地扫过他,阿柴心虚地低下头,越说越小声。


    “你还不准他说了!”三蓟更气:“你可知近来北羌王身子越来越不好,西岭虎视眈眈,你表弟年幼,正需要你回去帮衬,你还赖在南昭的皇宫里!”


    “西岭王年老昏聩,底下王子众多,他们忙着皇权更迭,其他南昭政局刚稳不久,东幽一带向来兵若,皆不会在此时对北羌出手,还请师傅让他们放心,容虽身在南昭,但绝不会忘记北羌。”


    他真是,说又说不过他。


    三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阿容!南昭不是就留之地,你和那个谷昭容是不会有结果的!”


    “师傅。”姬容不喜欢听见这种话。


    “你以为你娘亲当时为何将你托给我?不就是想让你莫陷入南昭的争锋,可你如今倒好,我教你本事,你在四国中搅合,这有多危险!”三蓟怒火中烧,在屋中来回踱步,斥责着姬容所做之事。


    “师傅,北羌是母亲的故国,而南昭也是我父亲的国家,容无法作壁上观。”


    “那好,”他缓了一口气,语态不容拒绝:“现在南昭稳了,你即日就随我回北羌。”


    “不行。”


    “又是谷家那臭丫头!”


    姬容如实相告:“师傅,我想守着她。”


    等她完全成长到不需要他的时候,他一定会完全离开,但现在,不行。


    “你和她没有结果啊!当年我就为你卜了卦,是大凶啊!”三蓟还想劝。


    姬容只是淡淡开口:“师傅不是一开始也算准了自己和我的娘亲没有结果吗?”


    但他依然义无反顾。


    当年他还是北羌最年轻的钦天监,天文地理、鬼神命运算无遗策,只让人叹是天神下凡,名动北羌,却爱上了北羌公主,姬容的母亲——姜尤。


    他难道没有算自己和公主的命数吗?!


    他算了,他天天算,只求神明能有动摇,赐他一个吉字。


    他没等来吉,只等来了公主和亲,他无能接受,褪去官袍,成了街边算命的疯子。


    许是他算的太准,百姓给他冠了个真人的名号。


    从此四国内多了一个三蓟真人。


    姜尤成了南昭王的妃子,帝万般宠爱。


    故有《延间杂记》载:北姜王献荣庆公主姜尤予帝,帝弥悦焉,始封淑妃,后赐号嘉;帝嬖妃无度,营玉雨园,赐淑妃;且常宿于怀梨院,不顾礼法,早朝迟疾;后淑妃孕,未满九月而生六殿下容,殿下容体弱多病,有夭折之势,帝以千金求名医之治。


    他正是此时收到了姜尤的来信,心中姜尤说自己命不久矣,幼子无辜,让他将姬容带离皇宫。


    他丝毫不敢歇,连夜去了沪京。


    对帝言曰:“殿下容有经天纬地之才,奈何生不逢时,错降于宫,唯外可避祸留生,故吾敢受此子,将其教养,传毕生之所学。”


    淑妃缠绵病榻,知帝爱子不聆他语,跪请帝应;


    蛾而,殿下容送离沪京,淑妃不久仙逝。


    姜尤大约以为那次他欺瞒了南昭王。


    其实不然,那是他算出来的,姬容此生,最不能待的,就是南昭。


    现下,昔日卦已渐渐显现。


    他阻止不了姬容,挡不住天命。


    姬容与当年的他,何尝不是一样的。


    三蓟长叹一口气,他知道已经改变不了姬容的心意。


    “在南昭万事注意自己的身子,你打娘胎里就带了毒,好不容易调养了这么多年才好些,遇事不要逞强,给为师写信。”


    姬容一喜,向三蓟躬身道:“谢师傅成全。”


    三蓟整了整姬容的衣冠,许是这些日子他太忙,整个人显得有些潦草。


    “赤龙的粮为师给你送来了,明日我就动身回北羌了。”


    “这么急?北羌可真出了什么事?”


    “能不急吗!”三蓟又变成一副老顽童的模样,拿起人皮面具再次戴到脸上:“这面具戴得可闷死我了。”


    “北羌怎么了师傅?”


    三蓟摆摆手,不紧不慢道:“北羌能有什么事啊,不就是青阳太冷,老夫我这个老寒腿啊等下又要犯了。”


    “师傅保重身体。”


    “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赤龙运来的物资很多,青阳百姓可算是过上了几天吃饱饭的日子。


    今日午时,雪也停了,看上去这次雪灾好似要戛然而止。


    城西几家佃户的孩子病未好全,姬容又带着药箱去给他们诊治。


    阿柴在一边也总算舒了一口气:“公子,照样下去,咱是不是马上就能离开青阳了。”


    姬容收起药箱,给了几贴药给女人,随后出门看了一天色:“如果这些天雪停了的话,在上元之前因该能赶回去。”


    “诶,”阿柴遗憾道:“我还想在岁除之前回去呢,和蓝音一起过个年。”


    其实月余未见谷纾,他也很想尽快回去,陪谷纾过个新年。


    他拿出自己怀里的香囊,不自觉地抚上上面的梨花,眉间满是笑意。


    “尽量吧,届时我们快马加鞭赶回去。”姬容收好香囊,向前走着。


    “好耶!”阿柴兴奋地跟在他后面。


    突然,姬容听见了一种奇怪的声音,他脚步一顿,朝身后的村子里看去。


    这个村子的后面,有几座高山,由于之前雪灾,山上早已光秃秃一片,覆满了积雪。


    此时,山上依稀有一户人家在行走,他们抬着一个人,不对,应该是一具尸体。


    “他们想上山埋尸!”阿柴惊骇。


    “要雪崩了!”


    姬容丢下手里的药箱,立即转身向那些佃户家去。


    他想救人。


    阿柴死死地拖住他:“公子,来不及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咱们快跑,不然都要被埋。”


    姬容青筋暴起,他何尝不知道,可那村子里还有几十户人家啊!


    “公子!您不能把自己折这啊!谷娘子还在等您回去!”


    他刚说完这句话,整座村子传来巨大的响声,如惊雷一般,响彻云霄,山顶上的大雪顷刻间绵延而下,欲有吞没整个村庄之意。


    “公子!”


    再也来不及了,这是必死局。


    “走!”姬容道。


    他和阿柴两人飞速地奔跑着。


    狂风大作,加快了雪崩的速度,后面村落里的人还没来得及喊叫,一下子全被大雪覆盖。


    这还不止,那雪正以惊人的速度向他们涌来。


    谷纾还在等他。


    他不能死。


    他迅速地观察着周围的地势,最后看见一个小坡,旁边是一棵树。


    这是他们现在唯一能自救的办法。


    “阿柴,往树那里跑!”


    得到姬容的指令,阿柴一个劲地向前跑。


    身后崩腾而来的雪,姬容已经抓紧了那颗树,阿柴却还差几步,眼看大雪就要将他掩埋,他一个箭步上前,将阿柴推到树下。


    阿柴惊呼:“公子!”


    登时,一股冰凉覆盖上两人。


    由于他抓着树,并没有被大雪冲走,可是,他的公子!


    他的公子为了让他抓住树,自己被冲走了!


    阿柴近乎崩溃。


    他奋力地,用手将掩埋他的雪挖开,不知自己挖了多久。


    雪地上传来人的声音:“老师!这里有个人!”


    是张玄,他们发现了他。


    阿柴被他们挖了出来。


    谷詹急切地问他:“王爷呢?王爷也被埋在这下面吗?”


    阿柴自责万分:“公子为了救我,被大雪冲得不知去向。”


    谷詹身形一颤,还好张玄及时扶住他。


    他们方才听见这边的巨响,就立即赶了过来,果不其然,雪崩了。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阿柴根本不知道去哪找姬容的掩埋地。


    他一个劲地挖着雪地,手被挖出了血也未有停止。


    雪崩被埋的人,根本活不了多久!


    他刚才自救就耽误太多时间,现在只想尽快找到他家公子。


    否则,他无颜苟活。


    “快来人!快来人!这里露有一个手指!”张玄朝阿柴那边喊道。


    听到此话,他立即跑过去。


    是姬容的手,即便只是一个指节,他也认得。


    他疯了似的挖着,嘴里还不停地念叨:“公子,公子,你千万不能有事啊!我们还说要快马加鞭回去过年的!”


    几人合力,很快,就将姬容挖了出来。


    姬容的身子已完全僵硬,呼吸微乎其微,还不忘以手护着胸前那块放香囊的地方。


    谷纾说,不准弄丢,也不准弄脏,所以他直至最后一刻,想的是,护住香囊。


    阿柴爆哭,他想将姬容背上,张玄却制止了他。


    “阿柴兄弟身体消耗过大,再背王爷会拉慢脚程,还是由我来。”


    阿柴也没有阻拦,正如张玄所说,他现在的脚程太慢。


    可张玄也仅仅是一个文弱书生,等回到了屋内,姬容的生命迹象已经微乎其微。


    屋外又下了雪,大夫很久没来。


    阿柴只能在一边和姬容说这话。


    “公子,还有人在等你,你不能死啊!”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