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人性

作品:《锁京春

    流民们如潮水般涌入馆驿。


    他们身上散发着尸体糜烂的味道,衣服和脸上还有未抹去的血渍,头发如枯草一般,乱糟糟的。


    他们将自己的嘴张到最大,用舌头舔着自己的嘴唇,手上和额头青筋暴起,抓住一个瘦弱的女子就撕咬起来。


    “我就说朝廷的人藏了粮食!”


    一个流民抓住了谷詹,看了几眼,嫌弃道:“老头?”


    “老头就老头,朝廷的人,吃了就完事了!”


    眼见他们就要咬上谷詹的手臂,阿柴拼进全身力气,冲了过去,用长剑唰的一下砍下那两人的手臂。


    谷詹缓过神来,当即道谢:“多谢阿柴公子。”


    “谷相公先走,在下掩护你。”他将谷詹死死护在身后。


    这是他家公子会做的事。


    现在公子不在,他便担起了这份责任。


    他不能,让谷詹受到一点儿伤害。


    那流民发觉了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围了上来,阿柴与他们厮杀起来。


    另一边,张玄护着小一和落葵,但一女一幼,正是他们垂涎的目标,他只是一个文弱书生,根本不敌,只能带着两人跑着。


    而围过来的流民越来越多,张玄被一人打倒在地上,落葵见此,拿起旁边的物件就向那些人砸去。


    这使得目光都聚焦在落葵身上。


    落葵一人迎上前去,声嘶力竭地朝小一道:“小一快跑!”


    她话音刚落,便被一群人围住。


    “姑姑!”幼小的声音在空气中撕裂开。


    小一想上前救落葵,却被阿柴一把抱起,捂住了嘴巴:“别去!”


    又有人围上来,根本杀不完,阿柴的体力也已经将近极限。


    他一手要护着小一,还要看着谷詹那边的动向,手中的剑越来越慢。


    只听哗啦一声,皮肉绽开。


    他的手臂被人割开了口子,血不停地向外涌着。


    身后有人踹了他一脚,他眼前一黑,再也撑不住,向前方倒下。


    好像看不见明天的雪了。


    阿柴如是想着。


    他没有保护好公子想保护的人,也不知公子会不会怪他。


    那些流民将他们全部绑起来,然后走入馆驿,坐在那高堂明镜四个大字下,盘算着今日先拿谁开荤。


    为首是一个高大壮实的男子,他颧骨异常突出,然后看见已经被咬了几口肉的落葵,眼中散发出嗜血的光芒:“这娘子漂亮,就是太瘦,不过也能吃。”


    “就吃她,他刚刚弄死我们好多兄弟。”另一个稍微矮小些的男人道。


    他们目标达成一致,赤裸裸地看着落葵,就直接这样咬上去。


    阿柴被死死地按在地上,眼睛猩红,怒吼道:“畜生!放开她!”


    小一更是被吓傻了,反应过来后奋力挣扎着,一边哭一边喊着姑姑。


    没有一点用,他身上乌青,制他的人看见他的动作,狠狠地踹在小一的背上:“别急,灯会就吃你。”


    被这一吓,他哭的更大声,未满七岁的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姑姑,被人扒光了衣裳。


    她的肉一口一口地被人蚕食着,因为有几分姿色,□□被摧残地流出了血水,头发被两三个人扯着,两边的耳朵被人一人一边撕扯下来,他们咀嚼着,发出食肉的声响,嘴角还有血不停地往下流。


    落葵倒在地上,脸上的表情痛苦异常,她嘶嚎着,最后看了一眼小一。


    “小一,别看姑姑。”她说。


    “姑姑!”小一崩溃大喊。


    落葵的话刚说完,就被人割下了舌头,血汩汩往外流,再也发不出声音。


    满地血红。


    他们没有立即让她死,一个个地放出垮下物,冲撞着女人,破开她的肚子,拉出她的肠子。


    一时之间,馆驿内充斥着残肢断臂。


    他们第一个下手的对象就是女人。


    张玄和谷詹想要救人,奈何自己都被流民践踏着。


    为数不多的官差皆跪下讨饶,他们当即脱下身上的官袍,加入到了这场混战。


    阿柴捡起碎瓷片,割着手上的绳子,然后艰难地朝小一那边去,不要命似的将那些欲对小一动手的人赶跑,带他躲在佛像的下面。


    小一惊魂未定,眼泪还不停地留着,他不敢发出声音,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阿柴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象,向小一嘱咐道:“待在这里,别出声,阿柴哥哥先去救谷相公和张大人。”


    小一拉住他,小声问道:“阿柴哥哥,我们还会看见青阳的明天吗?”


    阿柴楞住,明天吗?他现在也不知道。


    他看了眼天色,安慰道:“会的,你看今天不是要天亮了吗?”


    他只能这样说,骗自己,也骗小一,随后提着剑,冲向人群,落下的雪都变成了血,打在他的脸上,有些刺痛。


    他很累,流民纷涌,他持剑半跪在地上,衣服上全是血。


    他要辜负公子的期望了。


    天亮了。


    好刺眼的光。


    他的耳边突然传来轰鸣的马蹄声,再抬眼,为首的男子一袭白衣,墨发飞扬,清俊的脸上长了些胡渣,但这依然不影响他的风姿。


    他立即翻身下马,甩出几道飞刀,将阿柴身边的那些人一一清理,疾步上前检查他的伤势,随后朗声道:“都住手!青阳,有粮食了。”


    气氛突然就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姬容。


    门外,向兮带着一群官兵,看见这里的景象也不由得感到惊悚。


    “王爷?”她想询问姬容的意图。


    毕竟现场太混乱,她还不明所以,但也能依稀猜出些。


    她和姬容是在赤阳与青阳交界处见的,南昭去往青阳的路全都被堵得严实,她整日观察地域图,想从赤龙做突破口进去,于是连夜奔波至赤龙。


    还未来得及修整,就看见了满身是伤的姬容。


    这才知,青阳城里已经没有一点粮食了,他为了寻粮,马累死了,他就夜以继日徒步找出口出城。


    鞋底被他磨穿,衣服破烂不堪。


    他见到向兮的人第一句就是,快进城救青阳的百姓。


    于是几天几夜,他丝毫未有休息,每每都走在最前方,观察着雪势和地形,以命为她们开路。


    姬容没有说话,他扫过这些已经疯了的人,或许不该叫做人。


    很快,他就看见落葵的尸体。


    她的死相太凄惨,开膛破肚,张着没有舌头的嘴巴,腿上还能看见森森白骨,双目圆瞪。


    他走上前,即使哪里一片污秽,他依旧温柔地为落葵盖住了眼睛,又将自己的衣袍脱下,裹住她那残破不堪的身躯。


    七天,他如实带来了粮食。


    但那些畜生不愿等他,只变本加厉,以最残忍的方式,蚕食着同袍。


    姬容眉心颤动,最终道:“作乱者,关入诏狱,依律法论处。”


    向兮朝身后的士兵挥手,很快救将馆驿内的许多人抓了起来。


    他们开始推脱。


    “不是我,我没杀人。”


    “是他们杀的人,我只是在一边看着。”


    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忘了自己的嘴边还有血迹。


    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


    姬容没再说话,他的身体到达极限,喉咙中涌上一股血腥味,口中吐出黑红色的鲜血,人往后栽去。


    阿柴连忙将姬容扶住,才没让他摔在地上。


    操劳过度,这是大夫给的诊言。


    即便是这样,他一醒来想到的还是青阳的无辜百姓。


    太多房子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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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冲垮,为了让百姓有地方落脚,官兵们开始建起临时居所,每日分发着食物,虽然不多,也总归不会饿肚子。


    街道上的尸体也慢慢被清理干净,大雪也终于停了好些天,姬容走在路上,总有人来感谢他。


    日子好像就这样好起来。


    这天姬容坐在桌案前听阿柴讲述城里地近况,小一突然冲了进来,跪在地上,朝他一拜。


    两人皆是不明所以,只叫他起来。


    小一非但不听,反而又是一拜:“求公子收留小一,教小一本事。”


    原来是这事,怎么现在都喜欢找他家公子做老师?


    阿柴率先问道:“你父母呢?何方人氏?大名叫什么?”


    小一一脸迷茫:“我没有爹娘,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也没有大名。”


    身份太迷了。


    阿柴蹙眉:“公子?”


    姬容看了看跪着的小人:“你可有证明身份的东西?万一你的父母还在世,你一直待在这里,他们会担心。”


    “姑姑说,我的爹娘都死了。”小一低下头,神情有些落寞,想了想许久,从身上拿出一块玉佩:“姑姑说,这是我娘的物件,自小就让我带在身边,平常从不许我给别人看。”


    阿柴接过他手中的玉佩交给姬容。


    姬容一看见那玉佩就神色一变。


    是一块成对的鱼龙佩,他手中的这块,是女子的。


    而另一半玉佩,他见过,在他的兄长大殿下姬全手上。


    当年夺嫡,姬全的爱妻商伶被四殿下夺去,难产,姬全夜闯皇宫,被杀于殿,商伶难产而亡。


    如今小一手中的玉佩,可不正是当年商伶夫人和姬全的定情佩!那时姬全日日挂在身上,逢人就谈起他的爱妻。


    谁知两人后来落得个那般下场。


    商伶和姬全并没有孩子,那么这个孩子,只有可能,是商伶和姬直的!


    小一发现了姬容神色不对,怕他拒绝他的请求,诚恳道:“小一很乖的,绝不给公子惹事,我只是恨自己能力太小,眼睁睁地看着姑姑死在面前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也想和公子一样,做庇及天下的大英雄。”


    姬容将玉佩还给他,又拉他起来,认真道:“这个玉佩以后再也不要拿出来。”


    姑姑当时也是这么和他说的,他乖巧地点头,紧张地看着姬容:“那公子,可否能收留小一?”


    姬容将小一的衣裳整理一番:“南昭不是你能留的地方,等灾情好转了,你就离开南昭。”


    “那......去哪?”他年纪太小,并不知道除了青阳以外的地方。


    “北羌。”


    “跟着公子一起吗?”


    “不是。”


    小一心中仍旧不安,但他不敢违逆姬容的安排,只能乖乖应是。


    待一切安排妥当,阿柴送小一离开。


    这些天他们都经历太多,小一看着天上的明月,再次立誓:“我一定要成为和公子一样厉害的人。”


    阿柴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情绪复杂:“公子走的路太危险,你好好长大就好。”


    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只愿快些好起来,他想回沪京了,看看蓝音近况。


    公子应该也是,无比想见谷娘子吧。


    他微不可察地笑了笑,拉着小一的手,准备带他回房休息,只见馆驿内突然跑来一个官差,猛地撞上了阿柴。


    他带着小一扎实地摔在地上,顿觉没面子,不悦道:“干什么呢,跑这么快要去投胎啊!”


    那人一脸着急:“对不住阿柴公子,我要去禀报王爷,诏狱的乱民,一部分集体发热呕吐,一夕之间死了大半,而那些活着的乱民,将死了的乱民的肉一口一口都吃了,连脑浆都吸食,我们的人为了制止,死伤惨重。”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