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终章

作品:《在古代做儿康

    两人临行当日,昔日故友尽来城郊相送。


    在一众故友身后,岁檀看见了站在众人身后的陆瑛。


    陆瑛手中拿了件青绿色的棉袍,踌躇着走了上来。


    “虽已至三月,但仍有余寒,表嫂珍重。”


    陆琼见状,一把将她手中的棉袍塞到岁檀手中。


    “小檀你不知道,这可是阿瑛亲手缝制的。这几日我在宫里得了空前去看她,便看到她不当值的时候就偷偷在屋里缝这件袍子。


    “先前我还以为是给我的,结果问了才知原来是给你的。”


    岁檀闻言,只觉得心中有暖洋流过。


    她忙解下自己身上披着的外袍,将陆瑛所给的这件立时穿在身上。


    她笑拉着陆瑛的手,说:“很暖和也很合身,谢谢你。”


    “小檀!”


    阿伊的声音忽传入岁檀的耳中。


    岁檀循声看去。


    只见阿伊正从车马上掀帘而下,提着裙角飞快地向她跑来。


    尔后扑入了迎面而来的岁檀的怀中。


    “你才回来不久,便又要远行,以后都城中就又只有我一个人了。”


    阿伊的眼眶红红的,眉目间尽是不舍。


    岁檀轻轻抚顺着她的脊背:“好了好啦,我又不是死啦,我会时常给你写信的。”


    阿伊吸吸鼻子:“那一言为定,若是见不到你的信,我便直接去边疆找你。”


    岁檀笑着应下。


    这时,她才看到在阿伊身后掀帘缓步而下的沈隽。


    岁檀不由地看向了他垂在身侧的左臂,心中一阵苦涩。


    赫连昱的声音在岁檀头顶响起。


    “素来听闻公主爱马、知马,今日晨起本王这马便看着有些恹,可否请公主帮本王瞧一瞧,防着路上再出什么岔子。”


    “好啊。”阿伊从岁檀怀中抬起头,随赫连昱一并走远了。


    此时梁王府的车马前独有沈隽与岁檀二人。


    沈隽自大氅下取出一只玉制的手炉递给岁檀。


    “边塞常有严寒,这是暖玉做的,触手生温。路上若觉着冷了记着用。”


    “多谢。”


    岁檀收下握在双手中,看向他的左臂,“真的好不了了么?”


    沈隽的声音仍旧温和而抚人心神:“小事罢了,不用为我介怀。”


    他一顿,眸色忽黯了些。


    “原本左臂尚好时,我还觉着我是一个健全的能够护你一生的人,但如今我不得不承认,江王于你才是最好的归宿。”


    岁檀摇头:“你不要这样说自己,在我心中你仍旧是那个让人信任的沈阿兄。”


    沈隽忽抓住她的手腕,声音有些抖。


    “小檀,我知道今日一别,可能余生都见不到你。可我仍旧想问你一句,若我愿抛下一切的身份地位同你寻一无人处相伴终老,你可愿意?”


    岁檀将他的手轻轻推开,说:“沈阿兄,对不起。”


    沈隽忽自嘲一笑,神情落寞地看向了自己的左臂。


    岁檀道:“沈阿兄,你是很好的人。不是因为你不好我才不与你在一起,只是因为我心中已经有了赫连昱,仅此而已。


    “阿伊是很好的姑娘,性情开朗活泼,阿兄你若试着了解她,你会喜欢她的。


    “就算阿兄不喜欢阿伊,也可以试着去喜欢其他的姑娘。余生还很长,你总难找到下一个自己想要相伴的人。


    “阿兄,先前你记忆中的小坛多么美好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忘了她,重新开始,找到一个你也喜欢她也喜欢你的姑娘相伴一生,好么?”


    沈隽道:“小坛,你不必劝我了。我喜欢你是我一个人的事,你不需要觉得负担。余生我只守着这份喜欢想也其实是件很愉快的事。


    “有时我觉得,余生并非是两个人成双成对,与妻儿朝夕相伴才是美好。那是世人眼中的美好,不是我的。


    “于我而言,我喜欢你,就足够了。”


    岁檀看着沈隽,忽觉得他后面的话渐渐听得不真切,又觉着呼吸渐渐不继,不禁大口粗喘起气。


    尔后只觉得眼前一黑,竟难以控制地跌倒了下去。


    沈隽忙单手接她在怀,扶她坐靠在地上的大石上。


    那边赫连昱虽是与阿伊一块看着马匹,但眼神却一直看着岁檀的方向。


    乍见岁檀昏在沈隽怀中,他急忙扔下尚在说话的阿伊跑了过去。


    赫连昱问正在把脉的沈隽:“小檀怎么了?”


    沈隽凝眉:“劳烦二弟从我身后马车中拿药箱与我。”


    赫连昱急忙掀帘去找,从马车中拿了药箱出来。


    沈隽将岁檀扶住,又说:“将小檀外袍解下。”


    赫连昱照做。


    沈隽这才从药箱中取出银针,为岁檀在几处穴位施针。


    待岁檀幽幽转醒,沈隽拔出腰间佩剑,猛地在那外袍上一割。


    朔风呼啸,大片的杨柳絮自外袍裂缝内飞扬而出。


    沈隽蹙眉道:“这衣袍是何人所制?小坛她有柳絮病,接触不得柳絮。”


    赫连昱看向已经赶在身旁的陆瑛,蹙眉诘问:“瑛妹你何至于此?”


    陆瑛面上尽是惊愕之色:“我没有做过。”


    她急得眼圈又红起来,“是不是在表兄眼中,曾经我不懂事,我便一直会不懂事?”


    岁檀呼吸已觉得匀畅许多,缓缓站起身,说:“阿瑛……我相信你不会。”


    陆瑛抽泣着握住岁檀的手。


    “对不起,我不知道里面的棉絮为什么会变为柳絮,原本我塞进去的明明都是拖阿兄从宫外买的上好棉絮,我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柳絮……”


    陆琼也在一旁急忙应和:“确是如此!”


    岁檀靠在赫连昱怀中,牵着陆瑛的手,问:“那你在宫中缝衣裳的时候可叫什么人一块帮忙了么?”


    陆瑛止了哭:“我……我曾去问过司制局的姚司制衣裳的缝制技法。”


    赫连昱对沈隽道:“烦请长兄看顾小檀一二,我这便入宫去寻那姚司制。”


    说罢,他又看向岁檀,在她额上一吻,“等我。”


    赫连昱一脸戾气地单骑直入宫门,直奔司制局而去。


    司制局内,姚司制正与女使看着布料纹样。


    赫连昱将腰间佩剑拔出,只指姚司制的脖颈。


    “你该知道本王对伤害王妃的人是怎样的。”


    周遭女使被吓得不得了,姚司制笑着摆了摆手叫她们退下。


    “看样子,是江王妃不好了?”


    赫连昱叱问:“你为什么这么做?”


    姚司制笑着从袖中取出一只粉色荷包举在江王面前。


    “为什么?因为她投错了胎,因为她的母亲该死!”


    赫连昱将那荷包一把拿过。


    上面绣了一个小小的盆子。


    姚司制笑道:“一年前,我嫡母离世,我得以出宫吊唁。路遇弃童,我便将之送去了慈幼局。


    “可那时,我却见慈幼局内有一姑娘手中拿着一个平安符,我过去查看时,只一眼我便认出了这平安符是何人所绣。


    “这孩子本该在十几年前便随流水埋入黄泉之下,可她竟没有死。


    “我打听后知,原这孩子竟见不得柳絮,我便在她的屋中偷放了些柳絮,直至听了她气滞的消息方才离去。


    “我以为她本该死了,结果却在那日你与她即将大婚,我为她量体裁衣时又见到了她!


    “她早就该死的!如今终于又让我寻到了合适的机会,我岂能不送她安心上路与她那泉下的弟弟相伴?”


    赫连昱问:“她的父母是谁?”


    姚司制笑道:“还能是谁,当然是当年负了我的表兄与那狐媚的表嫂啊!


    “我无一日不盼着他们夫妇俩下黄泉!呵,如今老天开眼,叫他们许家家破人亡至此,真是该啊!”


    ……


    赫连昱回到岁檀身边时,衣袍上有血迹斑驳。


    岁檀与他辞别众人,一并上了西去的车马。


    车舆内,岁檀靠在他怀中,轻声问:“你杀了她吗?”


    赫连昱道:“她以为仇怨得报,自行撞在了我的剑上。然我记得你不想我剑上再沾血,及时收了些力,如今已将她送去宫正司了。”


    岁檀抿了抿唇,哭笑不得:“可我不认识她啊,怎么就有仇怨了?”


    赫连昱从怀中取出那只粉色荷包。


    “这是你的么?”


    岁檀一惊:“这是先前乞巧那夜小盆遗落的那只荷包,里面有她爹娘留给她的平安符。”


    赫连昱一怔,这才说:“我还以为许氏的兄嫂是你的爹娘。”


    待听赫连昱仔细讲过此事的前因后果后,岁檀也怔住了。


    所以当初原主并不是被馒头噎死的。


    只是原主最后的记忆中,是吃了个馒头。恰巧那时候因呼吸道过敏,气道阻滞,令她误以为是被馒头给噎死的。


    但其实,那日原主只不过恰好拿着小盆的护身符看了看,却就此被意外路过的姚司制给错记住了。


    赫连昱问:“那要将此事告知小盆么?”


    岁檀也有些犹豫。


    如今许氏与雍王被指毒杀永和帝,许氏一族已经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就算告诉了小盆也只能让她徒增伤悲。


    且她身上会因此背负罪臣余孽的罪名,没准会遭受连累。


    岁檀思来想去,决定将小盆的这个荷包托人埋入许朗夫妇的坟墓旁,与赫连昱将这个秘密一块保守住。


    车马一路缓缓向西北行驶。


    待行至一处边陲小镇时,两人从车马上走下,在摊前休憩饮茶。


    摊上众人仍在津津乐道着都城的女帝。


    其中一人听后忽说:“要我说呀,这有啥新鲜的?


    “诸位莫不是忘了咱们城里的殷娘子?哎呀,她可才来咱们这儿不到半年呦,如今不仅在城里头四处开了商铺,甚至经常施粥救济贫苦人呢。


    “咱们大虞的女娘各个都是好样儿的!”


    赫连昱问:“你说的这位娘子,姓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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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说话那人说着指了指这摊上正随风飘扬的旗幡。


    “喏,这个摊子就是殷娘子的呢,过往商旅在这儿喝茶不收钱!”


    赫连昱抬头一看,这才注意到旗幡上的字果真是他母妃的那个“殷”字。


    姓殷的女商贾,不由地叫他想起了自己的母妃。


    岁檀拽了拽他的手。


    “我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了感觉腿都要麻了,二郎要不跟我去城里转一转?顺便讨几碗殷娘子的粥喝一喝?”


    赫连昱点了点头,笑说:“那可要把你打扮得像个小乞丐婆才是。”


    岁檀道:“那你也要做个乞丐公。”


    两人牵着手徒步向城门方向而去。


    不多时,在城门口施粥的台子后,见到了一名模样看起来三十几岁的女子,正持着汤勺亲自为众人盛着粥。


    这女子生着麦色的肌肤,一双眼睛有着不同年龄的清明光亮,衣裳朴素却难掩过人风华。叫人一看便是很令人信赖的模样。


    岁檀感觉她握着的赫连昱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抬头看向赫连昱。


    赫连昱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施粥的女子。


    “她……她生得很像……”


    不,不是像。


    “她是我的母妃!”


    赫连昱急忙牵着岁檀的手冲上前,对那女子喊了一声“母妃”。


    女子闻言看他,手中的汤勺骤然落在地上,脸上是极不自然的神色。


    她眼中含泪,“欸”地应了。


    殷太妃带着二人走进身后的茶馆。


    赫连昱迫不及待地问她:“母妃,你当年不是……”


    他明明在母妃的棺椁中看到了闭着眼的母妃。


    又亲眼看着母妃的遗体被父皇焚烧成灰后埋入了临照殿内的玉兰树下。


    殷太妃垂眸道:“当年死的人不是我,是湛芳。”


    岁檀不解:“可湛芳姑姑不是数月前才去世?”


    殷太妃拉起岁檀的手,恰露出她腕上的那只白玉手镯。


    “那日我将它赠你后,你竟一直戴着。”


    岁檀一惊:“所以当初留在宫内的是您,不是湛芳?”


    殷太妃点了点头。


    “昔年我随家中耆老在外游历时,曾学过易容的法子。当年我虽入宫,但素日仍会偷偷潜出宫易容看顾些家中生意。


    “那日,我如往常一般请湛芳伪以我的相貌守在殿中,以防旁人突然来寻我。可当我回去时,却发现伪了我容貌的湛芳竟被人吊在了梁上。


    “我知这其中必有蹊跷,正要上前查看之时,当年的德妃许氏却带人过来了。事情发生得太快,我不知道究竟是谁要对我下手,只敢守在一旁观察着每个人的反应。”


    赫连昱问:“是父皇吗?”


    殷太妃摇了摇头。


    “你父皇他虽然性子冷些,然却不是狠心杀妻之人。我知他当年娶我存了借我家中资财丰盈府库的想法。


    “然累月经年的相处中,我也能察觉出他对我的好。他当年的确有许多身不由己,但却不至于阴谋毒害于我。


    “在我心中,他行事向来是光明磊落之人,往日朝堂上,明知诛杀言官会受史书唾骂,亦不会暗中下手。”


    岁檀问:“那您可知是谁对您下了手?”


    殷太妃续道:“昔年常平临去前,曾来殿中对我之牌位忏悔。


    “言中提到,他曾受我之庶妹恩惠,是他收了庶妹给的药下在了我的茶中,后将误以为是我的湛芳吊在了梁上。”


    殷太妃将岁檀与赫连昱的手拢在一块。


    “这些年我留在宫中,一是觉着昱儿尚未婚配,我难以放心出宫去做我真正想做的事。二便是怕我这庶妹再起毒害昱儿的心思。


    “我以湛芳的身份假死出宫后,便来了此地。可前不久,乍听过往的客商说王妃你中了奇毒的消息。


    “我恐怕又是我那庶妹从中作梗,便立时回了都城打算告诫她莫要再动作。


    “谁知她在我与她约定相见的包厢见到我后,口中叫喊着当年她是一时糊涂才毒害于我,让我放过她,尔后便昏厥过去。


    “一时陆府众人闻声赶来,我唯恐生出多许波折,只得另寻了一日在她房中留了书信告诫于她莫再生乱。


    “我那时在都城留了几日后,见你们二人过得安好便才又回了此地。不知我那庶妹如今,安分些了么?”


    岁檀道:“陆夫人她几月前过身了。”


    应该是以为见鬼了,被殷太妃吓的……


    殷太妃听后,不由地唏嘘感慨了几声造化弄人。


    随后,她又问:“你们二人如今怎么来了边城?”


    赫连昱道:“新帝派我接替叔父,驻守在边疆。”


    殷太妃道:“那日后咱们便离着近了。不过你们两个,可不要没事来烦我,我如今一个人自在得很。


    “若是日后你们有了孩子,请乳母的钱我来出,但是我是绝对不会替你们看孩子的!”


    ———本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