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二十九章
作品:《被迫嫁给一个枭雄》 第29章二十九章
离长安越远,驿馆便越破败,间隔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这一日傍晚,车队没抵达驿站,而是在一处临山面水,有大片河滩的草地上停下,开始安营扎寨。
姜从珚坐了几日马车,其实也挺累的,骨架都要散了,只是那晚拓跋骁的闯入给她留了些阴影,特意避了他几天,估摸着影响已经淡去,今日才出现在众人面前。
姜从珚被兕子扶着下了马车,缓缓展开胳膊舒展了下疲惫的身体。
此时天边的山头上还挂着一轮橙黄的夕阳,暖色的阳光洒下,给远处的山林罩了层朦胧柔和的光晕,霞云悠悠,天空中偶尔滑过归巢的飞鸟,很有几分山水画的宁静意味。
众人都忙着安营扎寨,姜从珚踩着缓慢的步子在河边一片平整的草地上散步。
忽然,鲜卑骑兵那边爆发出一阵欢快的吼叫,姜从珚侧身看去,便见一支黑甲队伍离弦而去,打头的高大身影,正是拓跋骁。
夕阳将他们的背影长长地拉到地上,随着他们前进而飞快移动,活像一只奔腾的巨兽。
姜从珚正有些疑惑,然后便听到有人跟谢绍告状:“漠北王率了二十多人进山打猎去了,将军,我们要不要阻拦?”
报信的人眼神忐忑地看着他,万一谢绍真要他们去追可怎么是好?打又打不过,万一惹怒了那些胡人……
谢绍也在思索这个问题。
打猎不算什么,关键是打猎的人。
拓跋骁是胡人,现在还在大梁国境内,他这么堂而皇之地当着自己的面带兵出去,要是他有什么别的目的,或是遇到谁起了冲突,都是他这个统领没尽到护送职责。
“将军。”
谢绍还没下决断,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清泠的女声,让他思绪一顿。
转身一看,“公主?”
这几日他虽负责姜从珚的护送工作,但大多时候是开道、防范周边环境以及安排守卫值夜,并不曾近身侍候,只短暂的见过两面,两人也不曾交谈过什么,现在她突然走过来,谢绍先是惊讶,紧接着便注意到她清艳绝世的容貌,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惊艳,然后便低下头不再看。
“公主找末将,可是有事吩咐?”
谢绍恭敬地立在一旁。
姜从珚没答反而问:“将军可是在担心漠北王?”
谢绍沉默一时间不好回答。
姜从珚继续说:“将军或许多虑了以漠北王之勇武身边还带着侍从必不会有危险。”
谢绍张了张嘴。他并不担心拓跋骁的安危只担心别的。
然而眼前这个年轻女郎好像能看穿他的想法一样下一秒他就又听她说“漠北王或只是旅途无聊一时兴起而已应当不会横生枝节。”
谢绍本就摇摆未定听到她这么说只好顺着她的话答下来“公主说的是。”于是挥退了报信人不再派人去追拓跋骁。
空气一时沉默下来。
谢绍本就不擅言辞更不要说对面是个身份高贵的公主他实在找不到话题只能安安静静立在一侧听凭她的吩咐。
姜从珚看了眼四周“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谢绍抬起双眸严肃的面孔上出现几分诧异。
“公主有令末将自然遵从。”
姜从珚看他从开始到现在对自己的话全都回答得一板一眼恭敬又严肃就像一个只会只闷头干活儿不懂人情世故的员工。
她忽然有些奇怪以他这种性格完全不会讨好上司笼络同僚日后是怎么当上淮南大将军的?
也或许是……形势真的到了那种地步只有他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士族们才不得不把他提上来吧。
两人挥退随从来到河边
谢绍不知道她要跟自己说什么沉默地站在她身后半步等她先开口却不想她第一句话就出乎他的意料。
“将军知道为何是你领兵护送队伍北上吗?”
谢绍沉寂的瞳仁一动。
姜从珚缓缓转过身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谢绍当然想过。
他原本只是御前一个小小执金吾卫在寒门中或许已经是个十分体面的差事了可在真正的士人眼里却什么都不是。
执金吾卫护卫皇城守候在天子身边偶尔充当仪仗队除了这些他根本接触不了朝堂之事。
他也没有妄想决定国家大事他只是想从军用自己的
本事挣出一份功业,守卫这大梁江山,可惜他出身太低,连想贡献自己的机会都没有。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庶族。
官场升迁,出身远比干出的实事更重要。
以他原本的出身只能去当一个最普通的士兵,即便功勋卓著,也永远被阻隔在士庶的鸿沟之外,哪怕熬上十年八年也得不到一个正经职位。还是他一次外出时,在山匪手中救下一位士族的家眷,对方不想被别人说知恩不报,见他有几分武艺,最终才举荐他当了执金吾卫。
执金吾并非他的理想,却是他目前能选择的最好的路。
谢绍当了三年普通卫兵,因他每年在禁军演武中表现得尤其突出,才慢慢升到了卫队长这个位置上,能统领一支百人卫队,这样的成就,对出身寒门的他似乎已经到头了。
谢绍原本是这么以为的,结果半个月前,朝中在商量送嫁人选的时候,忽然有人举荐了他。
送嫁不是件好差事,和亲对梁国来说本就不光彩,办好了不见得有赏,万一出了差错他就是替罪羊,那些士族高官都不愿意才落到他身上。
对于别人或许是件苦差事,但对谢绍来说,几乎是天上掉馅饼了。
他很早就想离开执金吾了,只苦于没有门路,现在不仅被调到旅贲营,还被提为副将,连升数级,对于一个寒门子弟来说,这简直是他二十年来最幸运的事。
旅贲营跟执金吾虽然都是负责皇城安全,职责却有很大不同,执金吾基本都围着皇帝转,旅贲营却是维持长安城内外的治安,甚至还能出去剿匪,这让谢绍一时充满希冀。
然而现在,听到她这么问,谢绍脑海里飞快闪过什么。
“末将不知。谢绍心中疑惑,嘴里却不露分毫。
姜从珚微微仰头,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将军,五官端正,眼神沉稳,一身金甲衬出他高大挺拔的武将身姿,或许比不得拓跋骁那般气势强悍,却也让人十分有安全感。
最重要的是,他更无害。
“是我使的人情。姜从珚说。
平淡的几个字,落入谢绍耳中却犹如惊雷,稳重如他也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惊愕,一时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柔弱女郎。
河边的风吹来,轻轻扬起她的碎发,姜
从珚随手拂了下撩到耳后。
“公主……”谢绍语塞,实在不知道该怎办表达自己复杂的心情。
“将军可信?”
一般情况下他或许是不信的,可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让他犹豫起来,他知道这个和亲公主不是一般人,可她能有这个本事插手朝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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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这个疑问,谢绍突然想起半路上出现的张铮等人,又想起前两日她派人给匠人治病的事,一路走来,这位公主露面不多,却总叫人不敢轻视。况且,在她身后,还有凉州侯。
“末将信!”谢绍说。
当即单膝下跪朝她俯首行礼,“末将出身寒微,若无公主提携,绍非能有今日,多谢公主,末将定会尽职护送,让公主一路无虞。”
姜从珚瞧见他的动作,突然轻笑了下。
这一笑让谢绍忍不住抬了抬眼皮,然后便看到她在金色夕阳下被映得发光的绝世之貌,远处青葱的群山和身后磷光闪烁的河面都成了虚影,她静静立在那里,裙摆随风飘起,风骨却未动摇,比之那晚夜宴上的倾国之姿亦不逊色。
这样一位贵女,现在却被他亲自护送去和亲,谢绍的心忽的一塞。
姜从珚原以为谢绍是个不知变通的忠直将军,没想到他竟也有几分小心思,比如现在,把话说得如此敞亮,谢是谢了,但也透露着一股态度:我会尽职尽责,可您要是叫我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可不干。
“将军请起。”姜从珚抬手虚扶了下,“我把此事告诉将军,并非想挟恩让将军替我做什么。”
谢绍心里仍然带着重重疑惑。
他确实不擅言辞,也不喜欢那些虚伪的交际,但不代表他没有看人的水准,可对面前这个模样娇弱的公主却始终看不透。
“我有些话想告诉将军,唯恐将军因我是女子而不信我,故而点出此事。”姜从珚不疾不徐地说。
“公主想说什么?”谢绍再次严肃起来。
姜从珚见他确实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心里满意了些。
她站在他面前,眼神先落在旅贲卫那边,接着又转向鲜卑骑兵那边,然后用一股近乎冰冷的声音问:“若叫你率这一千旅贲卫跟五百鲜卑骑兵对阵,你有几成把握能赢?”
谢绍表情一变,似乎想到什么,看着她的
表情变得审视起来。
碰到他的眼神姜从珚方觉自己的话可能会叫他想歪于是解释道:“将军放心我并没有逃婚的打算也不会真叫你们对战只是作出一个假设想知道结果而已。”
谢绍暗舒一口气。
就在刚才他真的想过公主要自己带她逃婚怎么办他是万万不会这么干的。破坏两国邦交使大梁陷入战火这样的事他绝不允许就算公主对自己有再大的恩情也不行。
但是她并没有打算逃婚这让他为自己十分不磊落的想法羞愧起来躲闪着眼神不敢看她同时深深后悔自己刚刚的表现好像他是一个内心阴暗的小人不他这么想的时候确实很小人。
“公主大义。”谢绍道。
“大义?”姜从珚嗤笑一声幽幽地说“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似笑非笑的语调带着嘲弄。
“……”谢绍一时羞愧得红了脸只得深深低下头。
他确实该羞愧原本该是他这样的男儿奔赴沙场保家卫国现在却需要牺牲一个弱女子去维持国家和平。
谢绍双拳紧握甚是难堪起来。
“我并非要埋怨将军我只是想知道如若你们对战结果会怎样?”姜从珚见他羞愤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拿刀抹脖子了连忙收回话题不在和亲问题上纠缠。
她只是有感而发一句没想到谢绍这么在意如此实心眼的人可不多见。
谢绍终于好受了一点开始认真琢磨这个问题片刻后他抬起脸艰难地说:“并无任何胜算。”
不是他灭自己志气长别人威风这是摆在眼前的实事他也不会随便编两句来糊弄公主况且……这位公主也不是他能糊弄的。
“将军很诚实。”姜从珚笑着说。
好像既不意外也不为此生气。
既然知道结果为何还要特意问自己谢绍实在搞不懂她的想法然后便又听她问道:“将军觉得这大梁江山还能在胡人的铁蹄下坚守几年?”
谢绍惊疑不定连礼数都忘了
她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说梁国会……亡?
作为一国公主她这话真的合适吗?
晚风袭来吹得他头发乱
七八糟但他此刻的心却比这发丝还要凌乱。
“太阳要落山了。”姜从珚偏过头看着山际处已经消失一半的太阳只剩一点余辉残留在大地上连水面浮动的闪光也渐渐消失了世界慢慢沉寂。
谢绍听她话里似有深意不像在说太阳落山更像是说大梁这个太阳要走向末路了。
他强行按下杂乱的思绪斟酌着说:“天子与鲜卑结盟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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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尽量保住大梁河山。”
“任何的结盟都是以实力为前提的任何的结盟也都是可以破裂的如果自己手中的剑不够锋利而奢望敌人的手下留情那只会死得更快。”姜从珚清冷的声音冷到了极点。
“将军身在朝中应该比我更了解如今的局势你不妨仔细思量思量以大梁全国之兵对上胡人是否能守住这山河。”
这几年胡人虽时常扰边但一直是小范围的摩擦朝中的大臣们断定他们不敢轻易南下是以虽在意边防却没有加强防线的意思甚至于因为天灾不断税收不足拨过去的军费还比往年少了些
这些是他一个小小的执金吾都能看到的问题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大梁恐怕还有更加巨大的数不清的矛盾。
朝中绝大多数人连天子自己都没想过以梁国自身的实力跟胡人敌对而是妄想着让拓跋骁牵制匈奴形成一个相对安稳的局面。
这似乎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这样的做法就像公主说的因为自己手中的剑不够锋利而把希望寄托于敌人的仁慈早晚有一天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谢绍痛苦地闭上眼这代价太沉重了沉重到需要全天下的百姓为此流血。
“将军作出这副模样难道是因我短短几句话就自暴自弃?”
谢绍正沉浸在低迷的思绪里又听到这样一句话情绪忽然被打断。
他实在琢磨不透眼前这个公主那些看破局势让人绝望的话是她说的现在嘲讽自己的话也是她说的。
“末将位卑出身低贱实无力挽狂澜的本事。”谢绍声音有点闷有点赌气的意味在里面。
纵他有一腔报国热血愿马革裹尸埋骨青山朝廷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姜从珚见他确实被自己逼急了不再故意刺激他。
她转过身背对着他看向即将完全隐没的夕阳过了好一会儿一句轻得像蝴蝶一样的话随风飘到谢绍耳中:
“将军空负凌云志我现有条通天歧路将军可愿走?”
谢绍蓦地瞪大了双眼。
通天……歧路?
……
许久过去谢绍脑海里仍回荡着那几句轻若鸿羽却又重如千钧的话。
“将军回到长安后不妨去寻桓七郎。”
“天灾频发起义不断南边的山河或许正是将军登场的高台。”
谢绍对此犹有不解为何要一定要去南边不能去北方关隘抵御胡人吗?那桓七郎跟她又是什么关系?
但公主并不与他细说
谢绍踌躇起来。
此时太阳的余晖已经完全消失四周营地都已搭建帐篷前都燃起了火堆正在或烤或煮着吃食还有人去浅河边打水来来往往甚是热闹。
唯独他们所在的这片石子滩安静异常周围亦没有旁人只余浅浅的月色和周围的火光笼在两人身上照出朦胧身形。
拓跋骁骑马回来时远远的就看到这突出的一幕。
一男一女两道身影一纤细柔美一宽厚雄健差了大半个头的身高远远看去倒是般配极了。
拓跋骁五指收拢攥起掌心的马鞭深邃的碧眸危险眯起喷出一道灼热的鼻息扬起鞭子毫不犹豫地抽到马背上。
“驾!”
骏马嘶鸣一声如离弦的利剑冲了过去。
谢绍是习武之人对周围的环境更加敏感第一时间听到了急奔而来的马蹄声连忙循声看去正好瞧见马背上一个异常高大的身影以雷霆之势朝自己冲来。
他下意识拔出腰间的佩剑挡在公主面前却在下一瞬马首已至面前。
就在他横下心打算出剑即便冒犯漠北王也要护卫住公主安全时坐骑上的男人突然狠狠一勒缰绳高速奔驰的烈马猛然刹住胯.下膘肥的骏马被迫扬起前蹄整个马背都竖了起来男人的身体也横着悬在了半空中可他双腿却始终紧夹着马腹纹丝不动手勒缰绳牢牢控着胯.下的马儿直到马蹄扑腾了好几下
后才重重落到谢绍面前。
马头就在他额前呼出的热息喷在他脸上只差毫厘他就要成为马下亡魂谢绍却始终站在原地不曾后退半步。
拓跋骁见他竟有些胆量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用马鞭指着他冷声命令“滚!”
谢绍不动。
漠北王来着不善不知道他会不会伤害公主。
拓跋骁的脸色更加不好了在本就昏暗的夜色里显得更显阴沉。
还不等他发作姜从珚忽然开口:“将军先去吧漠北王或是有事寻我。”
说着她从旁边上前一步站至马前。
“是。”尽管谢绍不放心却不能违背公主的命令只能暗自瞥了眼拓跋骁忧心忡忡地退到远处去守着了。
他的距离既能不听到他们的谈话又能看到他们的动作。
拓跋骁将他所有小动作尽收眼底猜到他在想什么愈发不痛快了。
他是她的夫一个外人凭什么用防备的眼神看自己。
姜从珚站在马儿前正整理着被劲风吹乱的头发下颌突然被根坚硬粗糙的硬物抵住还带着几分温热。
是拓跋骁的马鞭。
他高坐在马上俯下身结实的长臂一伸用鞭柄抬起她的下巴跟自己对视。
“你不肯跟我亲近却跟别的男人有说有笑。”
似乎充满了质问、愤怒
姜从珚本就站得低她身量还没马头高不得不高高仰起脖子才能跟坐在马背上的拓跋骁对视被迫露出一截修长玉颈一张眉目如画的素白脸蛋更是宛如夜晚中盛开的白色幽檀美丽而脆弱至极。
可她黑白分明的瞳仁中却不见任何惶恐情绪反而迎着男人阴沉的脸色弯起眼睛浅浅笑了下。
“你吃醋了呀!”她轻轻说。
轻灵的女声顺着夜风飘荡过来拓跋骁满腔的怒火就被这么短短几个字浇了个透心凉。
“呃~”
一时间他竟哑口无言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拓跋骁——猫猫炸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