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外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行色匆匆的路人如同纵横交错的霓虹流线。


    时不时传来几声不耐烦的汽笛声，碍路的行人匆匆躲开。


    天阴沉了下来。


    .


    温凝打着电话，望着外面的车水马龙。


    “前面堵车了我靠！”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女声，“宝贝别急，再等我十分钟，马上就到！对了，那人来了没有？”


    “还没有。”温凝望着窗外阴霾色的天空，“好像要变天了莉莉。”


    声音缓慢清冷，在安静的咖啡馆里显得格外悦耳。


    她刚说完，老天就像是听到了她的话一般，下一刻骤然下起了雨。然后温凝就看到窗外的行人一个一个犹如开启了倍速键纷纷躲雨。


    “靠！真的下雨了！看来黄历说的今日不宜出门果然是对的，”周莉忿声，“不管怎样，先在那里等我。”


    “好。路上注意安全。”温凝挂了电话。


    雨越下越大，很多人没有带伞，急的到处找遮蔽处。


    温凝放下手机，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一切。


    有几个人刚好躲在了玻璃窗外面，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地围在窗外，青春的超短裙，露出纤细又白的长腿，虽然听不见说了什么，但是温凝仿佛能听到她们在失望的咒骂。她们在一边骂一边补妆。


    温凝看了女生们一眼，顺势移开视线，拿起旁边的包包，翻出里面的小镜子，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妆容。


    嗯。没有瑕疵。


    她收回小镜子，将包放回了原位。


    女生们还停在窗外，不安地站成一排，仰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的雨帘。她们看不到玻璃窗里面的温凝，但是也将温凝的视线挡了个干净。


    温凝静静坐了会，索性又站了起来，去了趟卫生间。


    咖啡馆的卫生间很大很干净，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氛气息。


    温凝站在触光镜前，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妆容。


    没有问题。


    她今日穿了一件淡色的新中式旗袍，丝缎贴合的布料凸显出曼妙腰身，领口处一圈雪白的毛边衬的整个人肤如白雪。


    为了应景，她还化了一个相宜的淡妆，眉眼如画。


    仅仅站在那里，就自成一副别人眼里的好风景。


    温凝看着镜前的自己。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嘴角一翘，轻轻苦笑了一声。


    这种事情，让她脑海中跳出了一个词语。


    自己现在的所做作为，不就是大家口中的相亲吗？


    ……相亲。


    没想到她温凝，也会有和别人相亲的一天。


    温凝自嘲地笑了笑，不再多想，转身走出卫生间。


    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她又扫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13：50。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


    温凝看向窗外。


    连绵的雨水打在清晰宽大的玻璃上，无数细长的雨丝蜿蜒而下，最后汇聚成一条线，像一条条找妈妈的小蝌蚪。


    窗外的行人换了一波，那几个女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夹着公文包正在靠墙吸烟的男人。


    她看到了自己的工作室。


    她的工作室就在咖啡馆对面，被吸烟的男人挡住，模模糊糊看到了一个角。


    自己下午在店里没事就先过来了。不过第一次约会自己比男方先到，会不会显得不太矜持？


    一般的小说情节里，姗姗来迟的不都是女方吗？


    温凝盯着玻璃上的雨水，正在胡思乱想时，咖啡店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外面湿淋淋的潮气也被一并裹挟了进来。


    温凝坐在角落的窗边，首先看到的是来人锃亮的皮鞋，西装裤下包裹着的修长双腿。


    他在打电话，而且说着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


    看这腿长，至少得一米八五往上。


    温凝是搞服装设计的，对人体美学很有一套自己的审美，看到眼前一亮的路人时总会忍不住欣赏研究，当然也不会放过眼前这个进门的男人。


    身材算的上顶级，说英语的声音也很好听。


    长腿往上，是名牌的皮带logo。


    皮带的品牌也是温凝所喜欢的，出了名的低调不失品味。


    西服下摆遮住了大部分腰身，但温凝从那隐隐约约的动作幅度来看，男人有着一副劲瘦的窄腰。


    嗯，典型的商业精英范。


    这么一想，她有些忍不住想去看男人的脸了。


    但愿别令人失望就好。


    温凝慢慢抬起了眼睛。


    看到眼前男人的脸时，她大脑宕机了半秒，素来淡然的脸上很罕见地愣了一愣。


    ……


    温凝赶紧收回视线，默默缩回到了软皮沙发里。


    顾言池？


    怎么是他？


    顾言池进了咖啡店以后，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径直朝前走去。


    坐在了温凝不远处的位置，背对着她。


    温凝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他被雨淋湿了，头发上有湿润的水渍，但是丝毫不显得狼狈。男人用指尖拨开额前的几缕湿发，动作从容又轻缓，像是温柔地轻抚情人柔软的裙摆。


    不像是淋了一场雨，而像是舒适地泡了一个温泉浴，然后坐在顶级的丝绒沙发上，摇晃着红酒，漫不经心地拨开湿发的优雅与矜贵。


    年轻的女服务员拿着平板菜单微笑着走过去。


    男人坐下的同时，低头随口点了一个什么，声音很快，似乎丝毫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


    女服务生微笑着点头答应，视线有意无意地看他，脸微微地红了。


    温凝冷眼看着，默默感叹。


    果然啊。


    顾校草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宝刀未老，风姿不减当年。


    温凝毕业于国内的顶级学府成大，而成大有两个公认的校草。


    顾言池是其中一个。


    另外一个嘛……不提也罢。


    不过不是说顾言池毕业就去了漂亮国工作了吗？


    这是回来了？


    温凝看着眼前颀长的背影，心里默默地计算，自己这是与顾言池多少年没见了。


    一年、两年、


    ……五年？


    原来，有五年了啊。


    已经过去了五年。


    没想到人生第一次相亲，不但天气不好下起了雨，还阴差阳错碰到了阔别五年的校友。


    也是够离奇的。


    不过看在他没有看到自己的份上，温凝不准备过去打招呼。


    毕竟她跟顾言池的关系，说起来也挺尴尬。


    ……还是算了吧。


    这样想着，温凝的目光从顾言池的身上移开，看向窗外一如既往的大雨。


    福至心灵，她打开了微信。


    她找到那个一片海的头像，点进去，想了想，默默地在对话框里输入一行字：


    【你好，今天天气不好，还是改天吧。】


    【抱歉。】


    输入之后，她的手指在对话框停了半刻，点了发送。


    对方安安静静，没有回她。


    温凝索性盯着那片大海的头像，点了进去。


    头像是一片平平无奇的海，一看就是自己用手机随便拍的，地址显示的是和自己一样的城市，个人动态里空空无一物，连访问时间权限都没有。


    看着像是刚刚注册不久的新号似的。


    温凝挑了挑眉，默默从他的主页退了回来，正好收到了发过来的消息。


    简简单单地跟他的头像一样，只一个字。


    【好。】


    不过一个字便足以让温凝如释重负，她的心情都随着这一个“好”字变得明朗了起来。


    莉莉说的对，今天果然不宜出门。


    她翘起唇微笑，想拨给周莉电话，忽然一瞥又看到了余光里的西装背影。


    他的电话不知何时已经打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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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敲打着手机，似乎在聊天。


    她想了想，改用文字发送，找到微信置顶，点进去，输入：


    【不去了。我们去逛街。】


    周莉的头像是她自己的剪影，辣妹身材看上去极有健康美感。温凝输完之后，盯着眼前的“对方正在输入”。


    不久后，果然发来了消息。


    【好！”】


    【我还堵在路上，再等我一会。】附加一个流泪面条。


    温凝笑了笑，熄屏了手机。


    顾言池这边也放下了手机，从公文包里抽出了一个笔记本，打开便是一顿快速地敲击。从温凝的角度看，只能看到笔记本屏幕里眼花缭乱的折线图。


    温凝淡淡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转过头去。


    单手托起腮，看着窗外的雨。


    安静的咖啡厅里，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还有不远处密密麻麻敲键盘的声音。


    正在温凝百无聊赖，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些什么之时，女服务员又走到了顾言池的身边，他似乎要结账走人。


    不错。温凝正愁他要是在这里坐一下午，自己该如何不动声色地从他身边经过。


    这下好了，他看来比自己先走。


    女服务员向顾言池展示平板里的付款码，与此同时顾言池从钱夹里掏出几张百元钞。两个人都愣了愣。


    “先生，微信支付宝就好了。”女服务员微笑。


    顾言池似乎是沉默了一瞬，道，“不了，还是现金吧。”


    “好的。”服务员收下钱，返身回了柜台。


    一旁的温凝抬了抬眉毛。


    不会吧，顾言池不会不知道怎么扫码付款吧？


    哦，对，如果他真的在国外待了多年，好像……也蛮合理的？


    然后她便又看到女服务员再次返回，将找零的钱还给顾言池。


    顾言池看到桌上的零钱时，似乎又愣住了一瞬。


    温凝这时终于忍不住了，噗嗤一笑。


    下一刻眼前的背影便转过身，朝自己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别！


    温凝笑不出来了。


    已经来不及了，她看到顾言池已经看到了她。


    男人的视线几乎是一瞬间锁定了温凝，那种眼神熟悉的令人不能再熟悉。


    然后下一刻，他离开了原本的位置，朝自己这里步步而来。


    温凝在心里默默闭了闭眼。


    ……完了。


    来不及想这些了，她立即整理好情绪，脸上挂起一副完美的假面。


    与此同时，顾言池也坐在了她的对面。


    温凝仰起脸，笑意温和，仿佛久别重逢般亲切地看着他，“嗨，顾言池，你怎么在这里？”


    顾言池坐下之后，长腿自然而然地交叠在一起，后背靠向沙发，淡淡看着她。


    他的眼珠很黑，看人的时候总是很专注，这种专注为他带来一股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和冷意，风度翩翩，完全没有刚才的丝毫尴尬，取而代之的是上位者那种反客为主的气息，看起来整个人漫不经心又从容。


    语调听起来带着一股子明显在国外待久了的生涩感，但是声音还是低沉好听的。


    “温凝。”


    他的表情跟她同样无懈可击，只是嘴角淡淡的笑意怎么看都像是在高傲的冷笑。


    “好久不见。”他道。


    “确实好久不见了。”温凝微笑，“差不多有五年了吧？现在想想时间过得真是快。”


    “不错，难为你还记得这么清楚。”顾言池也笑了笑。


    温凝微笑看着他。


    空气开始沉默了下去。然后。


    ——就这么飞快的冷场了。


    两人相顾无言，皮笑肉不笑地对视着。


    温凝坐了一会，默默抓起一旁的包包，准备起身来一句“我先走了，有空再聚”来结束这场尴尬的会面，没想到对面的男人突然又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温凝。”


    “刚才你在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