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你相信我吗?
作品:《聋哑,但能听见男主说话》 蓝调时刻。
花园被布置成宴会场的模样,星星点点的小灯照耀新鲜花丛,名流盛装穿梭其间,香槟塔宛如金黄色喷泉。
池映雪在小隔间里穿礼服,透过单向玻璃瞥见下面游泳池旁的派对区,弯了弯眉眼。
这是她和李闻蝉一起着手布置的。很开心,除了沙龙,他又有在家的理由。
礼服也是二人一起挑选。洁白无瑕的长裙,像那日的婚纱,而更加简洁轻便。
只是选礼服的时候,池映雪并没有亲自上身,而是设计师带来与他们身形相仿的模特展示。那个模特披着长发,池映雪光留意衣服的颜色,像小时候最羡慕的公主裙,便不曾仔细留意背部的设计。
镜里的倒影将黑发拨去肩前,雪白纤细的后颈显现,往下是单薄的蝴蝶骨,就这样毫无遮掩地与空气相触。
戛然而止的拉链上方仅剩一条系带,打结的手久久不落。
池映雪检阅镜子里的她,有些不敢出门。
身后的门悄然开启。池映雪并未留意,轻垂下眼,系带缓缓松开。
腰后的骨骼突然酥软。
温热的鼻息洒落,池映雪不由挺起腰,被熟悉温度的大手锢住。
橘香温柔地包裹住她裸露的背侧,抚平羞耻和不安。
李闻蝉缓慢地系好蝴蝶结,洁白丝绸在灯下流光溢彩,不及下面肌肤的一半细腻动人。
李闻蝉视线上移,停留在光洁的后颈数十秒,眸光渐渐深邃。
密密的吻落在腰后。
可以了……
池映雪艰难地将手向背后探去,推了推丈夫的头颅。
宴会就要开始了。
李闻蝉不舍地起身,瞥一眼镜中璧人黑与白交织的身影,轻轻勾唇。
池映雪也跟着看过去,抿嘴吞咽,手指小心地贴向他的掌心。
「我穿这个,会奇怪吗?」
池映雪感受到李闻蝉的视线再次落到她身上。这次不是镜中,是对她。
一寸寸目光流连,像盛夏日最烈的日光,人往下面一站就淋了满身,无所遁形。
李闻蝉堂而皇之地盯了好久,也不回话,就是不移开视线。池映雪脸很热。
是……很丑吗?
连话都挤不出来。
终于,李闻蝉喉结滚动:不会。
他问:你很急着去宴会厅么?
池映雪点头。
据胡挚说,今天的宴会是为了招待李闻蝉中学时期为数不多的朋友的。池映雪第一次如此正式的面对李闻蝉的社交圈,不想怠慢半分。
那你先出去吧。李闻蝉淡淡道,我随后就来。
池映雪听不见李闻蝉的呼吸,只能感受到头顶的空气好像升了温。
……嫌弃她。
池映雪睫毛轻轻颤着,很小步地挪走了。
———
宴会厅现场,胡挚挂断电话,环视四周,再次感慨他蝉哥的财大气粗。
瞧瞧这家里,虽然设计低调,但细节处的功夫都是顶级的。就连桌椅边角都用了特殊材质,磕着撞着都不会有碍。更别提到处都有可视的警报设备。
胡挚看向不远处的池映雪,暗自吃惊。
记得婚礼那天胡挚还在替李闻蝉惋惜,照他的审美,池映雪底子不错,但未免太瘦弱,那张薄薄的皮挂在骨上真像一层雪,脆弱得似乎一捏骨头就碎了。
后来隔段时间再见,脸上已经有了些肉感,白里透着粉,妥妥的小美女一个。现在看上去,可以算得上大美女了。
胡挚当时还调侃李闻蝉这全靠爱情的滋润,被李闻蝉骂了回去。他清高,他说他老婆本来就漂亮。胡挚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终于在人群里找到姗姗来迟的李闻蝉。
有人递给他一杯香槟,李闻蝉娴熟地婉拒,接过侍者端来的果汁。
胡挚莞尔,大踏步走去:“你刚去哪了?”
“我一个人无聊死了。毽子去接万姐,结果堵车了。韩潇那个死鬼也没见影,你说他不会单久了又重新……”
鼻尖动了动。
沐浴露的香气?橘子?
胡挚:“蝉哥,你好香啊~”
李闻蝉嫌弃地远离他一步,红唇微启:“滚。”
果汁在手中轻轻摇晃,李闻蝉饮下一口,抬起的长眸流转,在人群中精准锁定那道白色身影。
眼睛弯了弯。碎发覆在额前,尾部略有潮湿。
胡挚跟着望过去,心想韩潇还老觉得李闻蝉喜欢上妻子不符合逻辑,幸好胡挚念书时就学不来逻辑,才得以保留学渣的蒙题直觉。
胡挚:“不过去吗?”
池映雪正在几个平时有来往的和善太太周围淡笑。虽然犹显青涩,但眉眼里沾着平日少见的跃然。
所以,她并不是不喜欢和人来往。
李闻蝉的声音不由放轻:“等会儿。”
放松的眉头突然皱起,眼神瞬间恢复一贯的锐利。
李闻蝉冰冷地凝望池映雪身后的男人。西装革履,眼神却下流,就这样打量她的后背。
池映雪对他人的注视十分敏感。宴会厅里人多眼杂,总觉得还有些不适应。
好在她远远接收到李闻蝉的视线。他看着她,虽然没有走近,也叫人安心。
身后似乎还有不善的关注,池映雪趁身边的太太如厕时鼓起勇气冷脸回眸,却顿时感觉那股不适感消失了。视野里空空荡荡,就连李闻蝉也不见踪影。
池映雪转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他。心想或许在外面,便提着裙子先去了宅子前院的花园。
夜空璀璨。池映雪刚转到大门边,看见保安和管家在门口拦人。
对方神情焦灼,看见池映雪的那一刻眼前一亮。
车上又下来两个人,池映雪稍稍退后。
池润揽着秦书不请自来,亲昵地同池映雪打招呼。
开车的人对管家道:“看见了没?我带的可是这里女主人的父母!他们需要请柬吗?”
管家疏离地笑笑,走到池映雪身边用手语请示。
池映雪感到无数视线朝她看过来。
这是她血缘上的父母。
池映雪不想让他们来,连请柬都没有准备,李闻蝉也默契或健忘地没有提起。
可现在这么多人看着,李闻蝉也一定会知道。
池映雪想起李闻蝉提及母亲时温柔的怀念,虎牙抵着唇瓣,对管家点头。
池润高昂着头瞪管家一眼,满意地上下打量池映雪:“不错,不错!”
像在自得于高价卖出的商品。
池映雪的呼吸放缓,又变急促,几乎有些窒息。秦书正好揽住她的手臂,池映雪浑身战栗,下意识抽开,让管家安排他们后快步离开。
李闻蝉。
池映雪不断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越走越快。
好想见他。
她好像做错事了,可是池映雪不知道该怎么办。
池映雪以为过了这么久,远离了那里,远离了他们,她已经和正常人无异;可现在重新相见,仅是如此都让她想要落泪。
尤其池润还特意告诉她一个“好消息”。他说,为了让池映雪开心,他把在国外的池鲤鲤生活费扣光,让她不得不像池映雪回家前那样,在小吃店打工谋生。
可池映雪并没有多么开心。
直到走进灯光温暖的玻璃房内,到处是他们共同生活的痕迹,池映雪才放慢脚步。
这里是她和李闻蝉的,家。
不是冰冷奢华的玫瑰园别墅二层,不是位于偏僻新区的避世小房间。
通过窗外能眺见的不是荒芜的草地,是很大区域的泳池,在夜晚的灯光下波光粼粼。
通往泳池的路上,池映雪经过一片小竹林,在石子路间闻到一股腥臊。
别的地方可以不管,可这是他们的家。池映雪皱了皱鼻子,捂住口鼻悄然走近。
夜色深沉。
地面上的男子鼻青脸肿,瘫软地自己跪到地上,裤间一团水渍。
李闻蝉,她印象里温柔稳重的丈夫——恣意散漫地坐在一把靠椅上,那只冷白色的大手懒洋洋地撑着脸,轻蔑俯视西装皱乱的男人。
李闻蝉悠悠道:“我一向是个仁慈的人。”
“这世上有那么多人没有光明,多可怜。你说,要是有人不想要自己的眼睛,为什么不献给那些有需要的人呢?”
男子瑟瑟发抖:“李先生,我真的错了!我、我再也不敢乱看您太太的……”
他本来是想接着说,女人露出来不就是给男人看的。再说娶娇妻不就是摆个漂亮花瓶,不至于对他这个合作伙伴的儿子下手……
但男子刚才光是透出以上三分想法,就被李闻蝉一脚踹了出去。
“看谁的都不行。”李闻蝉皱眉。
“是,您说的对!我一定改!”
李闻蝉懒得和他多费口舌。这种吓唬吓唬就屁滚尿流的垃圾,趁早赶出去好。
李闻蝉还要去找池映雪,不耐地挥挥手:“自戳双目三次,我会不追究到你父亲身上,没有下一回。”
不远处的竹叶沙沙响动。李闻蝉长眸微眯:“谁?”
无人应答。
李闻蝉冷漠地望去。
视线相撞那一刻,二郎腿迅速放下,整个人在椅子上坐得端正。
喉结猛地一颤。李闻蝉正欲起身,池映雪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步履轻轻。
月光下那张小脸越来越近,白得不像话。本就纤细的人踩在石子路上,似乎有些摇晃,像是怕极了。
李闻蝉紧紧注视池映雪的一举一动,生怕她摔了。又不敢再动,怕他稍有动作都会惊吓到她。
池映雪刚走近,就被那只大手轻轻地揽过去。她的膝盖靠上他的腿,被抱着坐在上面。
还是和平日一样温柔的力道。
池映雪颤巍巍地回头,不忍直视地上狼狈的男子。李闻蝉的冷面在池映雪转回脸的同时荡然无存,只是对扣住男人的保镖挥手,把人带走。
李闻蝉深深看向怀里的池映雪,将额头与之相抵。
他无声开口,掩盖微颤的事实:怕吗?
视线一刻不离她的眼,唯恐漏掉或认错任意一丝情绪。
池映雪沉默了一会,很小幅度地点了一下头。
李闻蝉眼里的光如烛火熄灭。只又一阵风过,烛光重新燃起。
池映雪在他手心写字。
但是。
你肯定有你的理由。
池映雪看向李闻蝉,透亮的眼睛像一盏灯。
她这样相信他。
李闻蝉的呼吸恢复正常,无声吞咽一下,突然抬起手再次挥动。
池映雪一头雾水地看见他身后那些还留在那里的保镖转过身去,背对他们有序撤离。下一秒,那只手来到她的后颈,向前按入他唇前。
很深的吻。
李闻蝉亲得好凶,池映雪逐渐喘不过气。即使她是一条鱼,此刻也会溺在漩涡中心。
直到池映雪必须要换气他才放开。池映雪被他侵入得浑身软掉,手无力地抓着黑色西装的领口,不停仰头呼吸。
粉唇微微张着,显然还没缓过来。虎牙在湿润的上下唇瓣间若隐若现。
李闻蝉:“……够了吗?”
什么?池映雪抬眼望他,还没看清就再次陷入又一轮的亲吻。
池映雪该庆幸她听不见。
即使听不见,也能猜到他们相接处的水声。李闻蝉很像一块卸妆棉,吞没她的每一丝口红。那双手,有力的手臂,掩藏在西装下的她切身体会过数夜的薄肌,此刻正密不透风地将她后背的蝴蝶骨裹挟、占有。
直到胡挚不厌其烦地打来电话,震动感将池映雪都惊觉,李闻蝉才一脸不满地松开。
挂断后,他捏捏她的手:我的……也算是朋友,都到了,想见见你。
池映雪心如擂鼓,又有些紧张。李闻蝉没在她脸上看见对甜点心和糖醋小排流露的那种神情,浅浅勾唇:「我还有点事要和他们说,你先在周围转转。现在是八点三十六,九点整我们泳池见。」
———
泳池边。
万苏瑶拿出小镜子一顿照:“虎子毽子你们来帮我看看,这妆没花吧?还有我裙子,没压出褶吧?”
“你再多看两次可能就有了。”胡挚无语了,“我说人家蝉哥给老婆惊喜,你在这里紧张激动梳妆打扮干嘛呢?”
“你还不知道她。”章子健从笔电中抬头,无奈道,“她‘暗恋’池映雪同学很久了。”
李闻蝉刚走过来就听见最后一句话,昂首阔步道:“谁暗恋?”
几人打过招呼,章子健连忙解释:“我开玩笑的。”
万苏瑶有些怵李闻蝉,罕见闭麦,胡挚哈哈大笑:“蝉哥,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万姐,你还记得吗?她以前一直想和池,和嫂子做朋友,运动会……”
“我有印象。”李闻蝉颔首,正面直视万苏瑶,目光诚恳,“多谢。”
万苏瑶没想到李闻蝉和传闻里一点不一样,赶紧摆手:“没事没事!我那时真没帮上什么。”
章子健静静看了李闻蝉一会,转身问刚接完电话回来的韩潇:“这就是你说的‘商业联姻’?”
韩潇一脸单纯:“啊,咋了。”
章子健:“……你最近是不是工作太多?”
“哎对啊!你也能看出来是吧,我和蝉哥最近都忙的要死……”
“嗯。”章子健点头,“都累傻了。”
李闻蝉很快就停止闲谈,找章子健最后确认笔电里无人机的演示工作。
胡挚凑过来感慨:“南城的无人机烟花果然还是你家最牛,比我上次在D国度假看得那场有审美多了!”
“这个系列是不是一直在迭代?很前沿吧?”
“没有,几年前就达到了。”章子健随口道,“大概我们高二那年。”
———
约好九点见面,可刚和李闻蝉分开,池映雪就开始看表。
八点四十五,她就离开了刚进来不久的宴会厅。
其实从她在的位置到游泳池,走快一点就五分钟路程。可是一想到要见面的是李闻蝉和他的朋友,池映雪就忍不住更早抵达。
她想起上回说好去公司“视察”。李闻蝉堂堂大老板,放着工作不干,自己提前跑到一层进门处等待。
无人机将夜色照亮,在泳池上空盘桓。
像是多年前曾经看过的一场烟花,在空中慢慢汇聚成雪花的形状。
池映雪站在连接宅子后门与后院泳池的长廊中,仰起脸,呆呆地看着满天光彩。
不远处的泳池,李闻蝉和他的朋友们就在无人机下谈笑。操作的人正是其中一位池映雪不曾见过的男生。
池映雪居然还在里面看见了万苏瑶,她的空气刘海换成了中分,其余变化不大,还是那么大方漂亮。
对哦。
他们都是当年五班的同学。
池映雪的心很轻盈地悦动起来。
她还欠万苏瑶一句谢谢,还有对不起,没能抓住她伸出的手。
池映雪抬起脚,像跨向崭新的时空。一步。两步。
右侧忽然闪过一道黑影。
池映雪警觉地看去,双眸瞪大,亲眼目睹那人溜上楼。
三年多以前也是这样。
这次池映雪跟了上去。那是一个背影陌生的女人,池映雪自认记忆力不错,却对此人毫无印象。
不是宾客,不是她的旧识。如果是李闻蝉那边不请自来的客人,更不必如此诡异行事。那就是她没见过的、新来的佣人吗?
可她为什么那么像……小偷。
池映雪呼吸微滞,忘记叫上旁人,像被牵引般随那人走入她和李闻蝉的卧室。
眼前的场景慢慢与三年前重叠。女人显然知道卧室所在,对内部却并不熟悉。池映雪回过神,趁机按下门边静音的安保按钮,从暗格里取出电击棍跟上。
女人蹑手蹑脚地走动,很快停在他们离开前忘记关门的小隔间。
她掀帘而入,池映雪紧随其后,攥住电击棍向前挥去。
——直到女人转身。
池映雪看见她的脸。啪。电棍滚落在地。
礼仪老师。怎么会是她?
女人比记忆里似模糊似清晰的剪影年轻些,看见池映雪先是惊慌,很快面目狰狞起来。
她张牙舞爪地对池映雪大吼大叫,四处找寻着什么,在发现池映雪单独放在一个小架子上的木盒子时双眼骤亮。
池映雪听不见声音,只能认出她的口型。
小偷。
她说,小偷,你是小偷!
不是的!
池映雪想解释,拼命摇着头,恍惚间却只见那个木盒子被女人抱起。
女人眼看池映雪要冲过来抢,得意扬唇:“你果然很宝贝这个破木盒子!我妈说的没错……”
“我妈,呵,就因为你这个手脚不干净的小偷,我妈才不得不被你连累,丢下我留在那个酒鬼的身边出国避难!”女人咆哮起来。
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女人疯狂道:“你居然还知道叫帮手?也是,那群被你这幅外表骗了的人数不胜数!你丈夫,你也配有这么厉害的丈夫?他要是知道你就是个嫉妒妹妹的小偷,还会帮你吗?!”
池映雪眼前一片晕眩,只意识到女人变了神色,推开窗,把她的木盒子径直扔了出去!
后面发生什么,池映雪忘记了。
她好像拼命挤开赶来的人群冲了出去。
她好像在游泳池看见了朝她奔来的李闻蝉,然后不顾他阻拦,向泳池中心的木盒一步步跑去。
她好像真的溺在水里。
可她又不是鱼。
温暖逐渐取代冰冷。
又有吻落下,又不像是吻。比起索取,更像给予。
空气在一瞬间渡入。池映雪睁开酸涩的眼,发现她正被李闻蝉抱起,一步步稳稳当当地离开水面,来到岸上。
他接过毛毯,裹在她身上,而她怀里紧紧拥住有惊无险的木盒子。池映雪在保安的手下又一次见到那个女人,这次终于看清了。
她只是和礼仪老师相似,但并不是她。
池映雪又在人群里见到了秦书和池润。和几年前一样,女人站在他们不远处,掀开保安的手指着她喊小偷,小偷。
李闻蝉一眼扫过去,女人恐惧地住口,瞬间被保安重新制住。
池映雪小心翼翼地抓紧李闻蝉,努力做口型:我不是。
“我知道。”
虽然听不见声音,但李闻蝉的音调一定很轻,很坚定。
他对她说,我相信你。
池映雪就知道他会这样,牵起了嘴角。
但是。
她却有点不敢相信她自己了。
是记忆出了错乱吗?为什么这个人会如此笃信地冤枉她,难道那些首饰真的是她偷的?
为什么爸爸妈妈一开始就不许她上三楼,是早就料到她手脚不干净么?
为什么期中考试时她的文具盒里出现和池鲤鲤一样的书签,会不会沈星桥从来就没有送过她,一切都是她臆想出来的?
为什么研学旅行把池鲤鲤的手机当成自己的,是潜意识里就想偷走别人的东西吗。
木盒子里的围巾,也是别人的东西。池映雪一直没有还,这算不算偷。
那李闻蝉呢?
他和谁联姻不是联姻,万一他更好的选择是别人,现在这一切是不是池映雪偷来的?
她和池鲤鲤……假千金,真千金,到底谁偷了谁的呢?
池映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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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李闻蝉抱到另一间卧室,任由他脱下衣服为她洗热水澡。
水气蒸腾,李闻蝉突然靠在她肩上。
池映雪被紧紧地抱住,很快又看见他通红的双眼。
池映雪。他叫她。
池映雪。
李闻蝉像往常那样爱抚她。
她却给不出任何反应。
李闻蝉好像哭了,池映雪呆呆地看着,终于抬起手为他擦拭。
他的手也抬起来,取代她的下唇瓣,抵住锋利的虎牙。
“咬我好不好?”
不好。
会疼。
李闻蝉笑着亲亲池映雪:“我不疼,乖,咬吧。”
池映雪想推开他,两只手紧攥他的手腕,怎么阻挠都推不开。
她渐渐生起气来,用力一握,这才发现指甲嵌进了他的皮肤。冷白色的肌肤上,红色挠痕尤其明显。
池映雪这才落下第一颗眼泪。李闻蝉反而松了口气,逗她:“不是你,这是我刚才遇见的猫。猫挠的。”
李闻蝉把池映雪抱进怀里,一下一下抚摸她湿透的头发。
我可以叫你小雪吗?他也在她手心写字,池映雪知道他写字非常漂亮。
她好像点头了。小雪。两团气流应当在叫这个名字,落在池映雪的耳畔。
过了很久,李闻蝉问:“小雪,我们去看医生好不好?”
———
李闻蝉一开始还准备了一堆说辞,都没派上用场,因为池映雪很快就点头了。
对看医生这件事,她并不反感。
池映雪知道自己肯定有问题。尽管李闻蝉再三强调她没有病,只是有点不开心,可池映雪心里很清楚。
她必须好起来。
不好起来,怎么配得上他?
就诊需要与医生一对一。池映雪在进门前主动抱了抱李闻蝉,被他安抚许久,才和他专门请来的医生走入书房。
李闻蝉在门外安静地站了一会,满脸阴霾地走向另一个房间。
“一件件说。”李闻蝉在几个下属前落座,“那女人是谁?”
“李先生。她叫崔小瑛。太太和您都喜静,家里佣人很少,每次设宴都会另请帮工,崔小瑛就是其中一位。此外,她还是太太以前礼仪老师的女儿。”
汇报的人颤了颤,紧接着报告,“那女人名叫王兰,三年前和情夫一起改名换姓偷渡到X国。我们根据找到的王兰和崔小瑛的描述,大致推测三年前王兰在新年时留宿池家时,偷窃了秦书和池鲤鲤的首饰,并嫁祸给太太。”
额角青筋暴起。
李闻蝉很轻慢地抬起唇:“………说仔细点。”
手里的玻璃杯已经处于炸裂边缘的极点。
“当时只有太太和她两人住在二层以上。王兰在事情败露后第一时间指认……太太。太太情况特殊,想必不便解释,周围人应该…也没有信她,所、所以,王兰就秉承这幅说辞向池家索要了封口费。至于崔小瑛,王兰为了摆脱她这个拖油瓶和酒鬼丈夫,用以上谎言添油加醋推卸责任后装作不得不出国避开池家报复的样子,实际上跟情夫卷款偷渡。您以前让我们查过礼仪老师的下落,但她出国就是为了防止被家人缠上,用了很多反追踪手段,我们也是前天才有她的下落。抱歉。”
“抓回来送进去。”下属颔首。李闻蝉低头俯视已经碎裂在地的玻璃残渣,缓慢道:“崔小瑛怎么会知道房间布局?”
“王兰年轻时家道中落,凭借旧日规范当上南城有名的礼仪老师,人脉很广。崔小瑛是她的女儿,又正好在高端服务机构工作,得到这个机会后就通过母亲的关系找到房屋装修时某工作室的老板杜沸,可能手里有对方的什么弱点……”
“什么弱点?”
下属对李闻蝉耳语几句,李闻蝉目光未变:“去告诉谢恩雅,送她个一等功,请她帮我好好关照。”
“恐怕难。”下属直言,“他背靠荥海集团,和盛池规模差不了多少。”
李闻蝉眼皮都不抬一下:“那太好了。把我的浮影送给荥海刘总,再把建区那个广场让给他。我要杜沸死刑的证据。”
“另外,邢家已经倒台,池润那边可以动手了。”
他轻飘飘地交代完一切,眸光很淡,像在谈论地球对面的天气。
过了很久,池映雪就诊完,一出门就看见守在门口的李闻蝉。
李闻蝉温柔地抱她起来:“累不累呀?我们去吃饭好吗?”
他又亲亲她。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咬字,特别清晰,只要两个人距离近,池映雪几乎能读出他的全部意思。
只可惜,她一直没办法听见他的声音。
一定很好听吧。
李闻蝉什么都好。特别特别好。
“夏天快到了。我们今天吃清淡点的双人小火锅怎么样?还有你喜欢的提拉米苏和葡萄水。”
医生要我吃药。池映雪闷闷地写。
那个药吃了会困。我想喝美式,不然一会学习会睡着。
“睡着就睡着嘛。”李闻蝉把她放在椅子上,蹲下来诱哄,“睡着了我抱你回房间,我们一起睡。”
池映雪摇头。
她要努力复习,准备今年的高考。
李闻蝉的大学那么好,池映雪不能太差了。
“你肯定没问题的。你那么聪明,前几天我们一起做的卷子,你不是全对吗?”
池映雪木然了很久,慢慢松开笔,放下可以留下痕迹的本子,在李闻蝉手臂上写字。
他们说我的成绩都是靠作弊的。
指尖颤抖着。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样。
李闻蝉喉咙闷痛,低头又扬起:“你信他们还是信我?”
池映雪毫不犹豫:信你。
“那就对了。”李闻蝉神采飞扬的,像受夸赞的不是她而是他自己,“我说你是天才小雪,全世界最厉害的人。”
李闻蝉最近变得很少去上班。
偶尔池映雪也会看见他焦头烂额地打电话,一看就在忙工作的事情。但她问了两句,他就委委屈屈地黏着她,非要问她是不是嫌他烦,想赶他走。
池映雪巴不得他一刻都不离开,索性不问了。
他们每天在一起,像真正的夫妻,或就是真正的夫妻那样。池映雪慢慢可以重新出门,李闻蝉先带她在花园里转,后来去公园,再后来可以去包场过的商场。
和李闻蝉在一起的时候,商场的服务人员都和蔼可亲,一点也不像刚回家时那些高高在上的嘴脸。
夏天快到了。李闻蝉的洁癖好像严重了些,每天要洗两回澡,而且时间不固定。有回他洗完澡还没收拾,池映雪就进去上厕所,闻见淡淡的血腥味。
李闻蝉说是刮胡子刮破了,但伤口愈合得很快,还用他光滑的下巴来蹭池映雪,像什么呢。像一条大狗狗。池映雪一开始以为他会是孤狼那样的,可现在越来越觉得这个男人黏糊糊的,会很温柔地看着她,心软得不像话。
池映雪好喜欢李闻蝉啊。
有天晚上,老爷子那边好像快到十万火急的程度,一定要叫李闻蝉过去。
他坐起来,靠在她旁边的枕头上沉默。池映雪戳了戳李闻蝉的腰。
你去吧。
李闻蝉摇头。池映雪就瞪他一眼,李闻蝉叹了口气。
对不起。他说。
池映雪笑起来,很轻松地比划:你已经陪我好久啦。
李闻蝉拨了拨池映雪的刘海,轻轻吹拂开,在额头上留下郑重一吻。
红唇轻启。
这次的口型,说的比以往要快。
池映雪看出来了,他说的是“晚安”,只是在尾音时舌尖抵住上齿。也许是意外吧,这样的口型,池映雪只见过晚安呀。
老爷子叫走李闻蝉的事,应该真的很严重。
李闻蝉隔天下午才回家,气色意外好了不少,还带回来一只猫。
医生建议池映雪养一些宠物。此前李闻蝉就提过这件事,不过池映雪告诉他她被流浪猫抓伤过,李闻蝉隔了很久才重新问过。
你是不喜欢,还是有点喜欢但有些害怕?
池映雪写,是后者。
李闻蝉说,他也没有养宠物的经验。他们可以一起养一只,他会帮她看着。
比起需要遛弯、大部分品种都很阳光黏人的狗,医生特别建议池映雪先从猫养起。李闻蝉带回来的是一只通体雪白、脸上有圈棕黑的猫,眼睛很大很漂亮。
“这猫叫暹罗,泰国的品种,俗称泰国佬。”李闻蝉介绍,“据说秋冬天气一冷,这圈黑就会变深,到时候会变的和煤炭一样。我们冬天一起看看是不是这样,嗯?”
池映雪点头,稀奇地与小猫对视。
好小一团。毛茸茸的,池映雪不怕这样牙都没长好的小猫崽子,弯了弯眉眼。
她逗着小猫,李闻蝉看着她,缓慢补充:“本来预约了陪伴猫,可是那天从公司出来,看有小孩在江边放风筝,我去拍照给你,在公园里正好撞见它妈妈生产。”
那只猫也是暹罗,肥到不行了,生产都艰难。李闻蝉恰好撞见了,让下属带着猫去宠物医院,分娩出这个小家伙。
老肥猫十分虚弱,刚捡回一条命,余生都得在宠物医院悉心照料着。李闻蝉索性在小猫崽长得有几分猫样后抱回来。
据说暹罗长大后和狗一样黏人,还可以带出去遛弯。医生说怕就怕池映雪不愿意出门但为了遛狗强行出去,现在好,进可遛退可宅。
池映雪:「你给它起名字了吗?」
“没有。”李闻蝉忽然觉得他们现在就像一对爸爸妈妈,看小猫的眼神从刚生出的嫉妒转为父亲的慈爱,“妈妈。孩子妈妈起个名字吧。”
池映雪瞪了他一下,把小猫抱起来。
她想了想:「泰国佬。那就叫泰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