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出来的比较远，等黎初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也就是赶路的功夫，巨齿集的舆论风向又有了些转变。


    因为黑蜥部落入驻，他们卖的盐又干净又便宜，哪怕才刚刚吃饱，手头不是很充裕的兽人也舍得多买些。


    不仅是盐，还有绿盐、盐草粉和自带咸味的龟壳锅。


    几乎是一开始销售就震惊了巨齿集。其摊位前的火爆程度不亚于黎初的小吃摊。


    黑蜥部落来的人不多，不过学着黎初用灰牛来驮东西，带来的东西着实不少。


    而销售之余听见了巨齿集说最近发生的变化，当然猜到了都是黎初的手笔。


    至于他们说了什么……黎初光是听小萝卜学的几句，都尴尬的脚趾扣地。合理怀疑他们是真的将自己和青然当兽神信奉了。


    所以黎初一回到巨齿集，耳边就被各种崇拜、称赞充满了。


    什么“太阳一样的温暖”“雨水一般的纯洁”“兽神一般的慷慨慈爱”……


    黎初很有先见之明的在被堵住围观之前腿脚利索的躲到了山洞里。


    今天甜水部落只摆摊了半天，下午要整合物资，再采买最后一次，明儿一早就可以回去了。


    因为东西又多又杂，这一个下午的时间都有些勉强。


    就这样，大巫还要抽出时间来去打发堵在门口想要“一睹芳容”的人。


    黎初动手一块整理，看得出他们是真富了。大巫之前说过，一般鱼兽人卖的贵价的东西是不会用公用物资买的，现在光是那又圆又大的珍珠就买了一大匣子。


    那珍珠过于漂亮，就算黎初明白没啥用，瞧着也爱不释手。


    “青然还没回来？”


    大巫摇头：“不过青然大人那么厉害，就算一个人行动也不怕什么吧。”


    黎初当然不担心这个。


    只是青然每次单独行动总会有点事儿，黎初只是纯好奇。


    将东西分门别类，尤其是又占地方，价值又不是很高的单独放一起，今天下午就一口气全换出去。


    就算都换成珍珠贝壳或是海鱼干什么的也好，回去给大家分了一起玩儿个新鲜。


    正忙碌着，山洞外又有了动静。


    大巫青筋都起来了，抓乱了头发压着火出去。但一到门口就禁声了。


    略作思索才回头：“黎初大人，要不您来一下吧。”


    黎初清楚他这是为难了，擦擦手探头瞧一眼，山洞口竟然排排跪着一群兽人。


    他们发色各异，虽然都很强壮，却眼窝深陷，看着都憔悴的不行。


    看得出有难处，可这么直直跪在山洞门口，怕不是遇见远古版的道德绑架了。


    黎初往外迈了两步，并不急着开口。这么多人，他也不可能一个个扶过去。


    而跪在最前面领头的灰发兽人听见声音，抬头一双虎眼聚焦，看清黎初身上的“奇装异服”当时就确认了这是自己要找的人。


    他颤抖着含泪道：“使者大人啊，我们知道错了！请您降下指使，告诉我们如何赎罪吧！”


    黎初没想到他们跪在这竟然是为了赎罪？


    依照这个世界的虔诚程度，出了什么事都习惯默认是兽神的惩罚。


    但看着这么一群生无可恋的兽人跪在冷冽的寒风中忏悔，心里也难免悸动。


    动了动喉咙，黎初尽量学青然的语气：“你们很奇怪，不要把兽神大人传成了暴君。既然你认为自己犯了错，那先说说做了什么吧。”


    黎初不知全貌，也不好先开口否定对错。


    万一是类似高山部落那群自作自受呢？


    却听灰发兽人哑着声音道：“我们傲慢、贪婪、愚蠢且无知。无底线的向火山索取温暖，还用兽神恩赐的暖石出来售卖成想要的东西。所以兽神大人收回了他的恩赐，要放逐我们。”


    黎初越听越皱眉，如果没有隐瞒的话，这些也算有罪？


    随着兽人说话，后面的众人们哭声渐起，成了兽人虔诚忏悔的伴奏。


    “可我们的人太多了！暴风雪已经冻死了一些病弱的兽人和幼崽。我们知道这样远远不能平息兽神的怒火。可……”


    后面一个抱着幼崽的亚兽人跪匐着往前几步，泣不成声道：“可幼崽是无辜的！如果要惩戒，我愿意道兽神面前去忏悔，可我的兔月才这么小，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黎初下意识退后半步，才看清那亚兽人怀里是一只小猫崽子似的小兽，小小的一团就那么缩在兽母怀里，几乎瞧不见呼吸。


    “这孩子生病了？你么所有生病的人先站出来。大巫你先给看看，药不够的话再去买。”


    诊金可以过后再算，但在医疗匮乏的原始社会，绝对不能让病号在这里继续吹冷风。


    大巫看着幼崽也十分不落忍，连连点头先招呼人进山洞。


    见黎初先去治疗生病的兽人，那灰发兽人的眸中终于有了些许希望。


    “只要幼崽和亚兽人们没事，我们愿意承担兽神所有的怒火！”


    黎初直接反驳道：“谁告诉你们这是神罚的？兽神自己说的？”


    被黎初呛了一下，灰发兽人也意识到了黎初这是直接否定了“神罚”这一结果。那他们怎么会遭遇这些苦难？


    “是金兽王城来的大巫！他是最接近兽神的存在。而且，我们确实遭遇了难以应对的灾厄……”


    黎初清楚这种时候话说的越强硬越有信服力。


    “笑话，现在整片大陆灾厄频发，都是神罚的话，为什么不一把火都烧干净？现在又叫我忙来忙去的解决，这不是脱……咳，多此一举吗？”


    灰发兽人被彻底说服了，动了动嗓子，只泪眼婆娑的砍过来。


    黎初这才软了语气：“你遇见的那个大巫是骗子，你也叫我使者了，那一切以我为准。只是挖山上东西去卖的话，这叫理所应当。我自己也在干这事。”


    见一众兽人脑袋都抬了起来，黎初更掷地有声道：“至于你们口中的灾厄，我可以跟去看看。”


    也看看他们口中的难以应对，是不是跟黑蜥部落那样纯粹没动过脑子。


    “对了。你们是火山部落的？”刚刚听见他们说什么暖石了。之前一只没见到他们摆摊，原来是因为这个？


    灰发兽人连连点头，崇拜道：“使者大人真的什么都知道！”


    ……好的，更怀疑了。


    只是黑蜥部落不动脑子是因为有毒雾，让他们没办法过多思考。


    火山部落，如果是字面意思的话，难不成是火山口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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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硫化氢？那玩意确实致命。


    有了他的话，火山部落的兽人们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黎初这才叫他们起来先回去好好休息。看他们一个个黑眼圈跟熊猫似的，只怕因为这事失眠好久了。


    失眠后免疫力降低，也就不怪他们这么多人病了。


    只可惜原始社会，黎初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普及这种常识。


    灰发兽人名叫虎阳，是火山部落的首领。


    确定黎初会亲自过去，就像解决黑蜥部落麻烦一样帮助他们后，也没再多打搅。等大巫给生病的兽人们都看过，还给了药后，就相互搀扶着先离开了。


    他们一走，山洞里只余下一片宁静。


    先开口的还是黎初。


    “算算用了多少药，等我从火山部落回来带回去。”


    大巫顿一顿道：“很快暴风雪就来了，黎初大人可以先在那边过冬。正好火山部落特别暖和，不像甜水部落那么冷。”


    其实大巫担心的是，享受过火山的温暖后，就不会再想回甜水部落过苦日子了。


    何况甜水部落的问题都解决了，山上山下日渐繁荣，黎初能做的都做了。


    他是众所周知的神使，兽人大陆所有苦厄之地都需要他。所以关于黎初终有一天会离开这件事，其实大巫是有心理准备的。


    “这些都是小事。倒是你们动作要快了，外面的暴风雪感觉很快就是封山。”黎初干脆转开了话题。


    其实大巫也正在为此事发愁。


    “我是第一次来巨齿集，但是往常采购队回部落，天气都是可以的。今年却这样，不过今年奇怪的事情也不止这一个。”


    狐敢安慰道：“没关系的，就算雪下的比兽化还高，我们大不了挖洞回去，我很擅长挖洞的，有大巫在队伍里，也不会迷路。最多是晚一两天到家。”


    他们物资充沛，又不缺吃不缺穿的，又这么多人在一块，不管发生什么都好解决。


    黎初倒也不用担心什么。


    明儿火山部落的人还会来，黎初还可以看看他们有没有带火石，换一些给他们带着也好。


    这之后，大巫的忙碌就又多了一项，给黎初准备前往火山部落的行李。


    黎初一再强调轻装出行，但大巫还是觉得缺少些什么，总有操不完的心。


    最后黎初只要了两头灰牛，带了些坚果、贝珠小鱼干一类能路上当零食吃的，剩下的不管大巫磨破了嘴皮子，一概不要。


    倒是没忘背包里还带回来了好东西。


    黎初找出烟熏过的咸肉。这照比腊肉还缺少时间的沉淀，但吃起来也是有滋有味的了。


    黎初将这个切了与竹笋同煮，就成了最原始也最简陋的腌笃鲜。


    狐敢等人几乎要将这个当做能吃到的黎初做的最后一顿饭，一个个就守在火堆边蹲着一动不动，好似一座座雕塑。


    黎初也任由他们浪费着无处安放的情感，剥了一个竹笋生咬了一口。


    清甜微苦，回味是一股淡淡的竹香，不知道晒干了沏茶会怎样。


    有空试试。


    腌笃鲜不用多余调味品，只用文火慢慢的煨。


    等香味儿随着蒸汽飘得越来越远的时候，青然也带着一身的风尘仆仆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