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暴雪中本就没什么存在感的太阳即将落山，丛林即将进入更加残忍的严寒。


    火堆生了几次，都被寒风无情的吹灭了。


    火山部落的兽人们手持兽皮试图给予火焰一点生存空间，可沉重的兽皮被风高高吹起，他们只能死死攥住。


    这是他们为数不多可以御寒的东西了。


    离了时代生存的火山，这片林子里适合挖洞的地方很少，大部分兽人只能在树上挖个小洞堪堪够人钻进去睡觉，却丝毫低于不了寒冷。


    一个瘦骨嶙峋的亚兽人怀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在那唯一像点样子的山洞前长跪不起。


    “所有的罪孽都叫我承担吧，幼崽是无辜的啊！求求你了大巫，哪怕只有一碗药也好，让他活下去吧！”


    无人理会。


    山洞里，臃肿肥硕的雄性亚兽人优哉游哉的卧在十几层兽皮上，吃着在冬季最为珍贵的岩浆果，周围是成山的暖石，将山洞里烘的如炎炎夏日。


    兽皮是出自雪山部落的雪兽皮，一层披在身上，人站在雪地三天都不会被冻伤。


    岩浆果是长在火山口内壁的奇珍，采摘稍有不慎就会跌入岩浆。因为山洞炎热，特意将这种制热的果子在雪里冰了两天，现在吃着才稍稍清凉。


    那大巫眯着眼睛享受着火山部落现存所有的暖石，身上不着寸缕，享受到了极致。


    跪坐在角落里等待侍奉的兽人听这外面的祈求，于心不忍道：“大巫大人，我们的幼崽已经不多了……”


    话音未落，那假大巫扬起一块暖石狠狠砸了过去，只将那兽人砸的头破血流。


    “你在质疑我吗？”


    那兽人连忙俯下身去，大巫的声音却更加不耐烦。


    “我知道你们都怀疑我，可你们按照我说的做了，兽神大人不就派下雪人封住了裂缝吗？只要兽神觉得你们赎罪足够了，总有一天所有都会结束！要是再忤逆我的决定，雪人就会离开，你们就连最后的机会都没了！”


    兽人表情呆滞，缓缓抬头，想到的是昨晚。


    假大巫要将质疑他的人扔进裂缝内的岩浆之中。可人往岩浆中一推，却倒在了一层雪上。


    一个雪人在裂缝处行走，所过之处冰雪覆盖，那雪硬如地面，任由在上面怎么踩踏人都不会落下去。


    原本要被扔进去的兽人得以生存，假大巫却说那是兽神大人心软的表现，代表他们当前赎罪是正确的。


    没人再敢质疑假大巫说的每一个字。


    在绝望的深渊之下，哪怕只是一根脆弱的枯草，兽人们也会仅仅攥住。


    山洞外时不时响起的哭声仍在继续。


    忽然！一道凄厉的惨叫冲破云霄！


    火蜥蜴又来了！


    假大巫一震，忙从兽皮上起来，确定十几个健硕的兽人守在身边，才吩咐道：“快出去告诉他们！不许反抗！要是反抗了只会受到更惨烈的神罚！在不听我的，你们整个部落都会死干净！”


    ————


    寒风猎猎，暴雪封山。


    可黎初一马当先带队的一众人却仿佛如履平地，踏雪无痕一路疾驰。


    对同胞的担心叫他们没有精力去怀疑周身的不对劲，因为……他们听见了同胞们的惨叫。


    “不要反抗！啊……大巫说，大巫说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再反抗的话，兽神不会再心软了！”


    “不要过来！别咬我！我认罪啊！”


    “咬我！你们咬我别咬他们！”


    黎初眼前血光一片，入眼瞧见的，是一个伤口深可及骨的兽人将一个亚兽人死死抱在怀中。巨大的兽化身躯团缩在一起，被一头五六米长的蜥蜴肆意撕扯！


    该死！


    黎初只觉得回到了他那个怪物横行的世界。曾几何时，脆弱的人类面临怪兽也是这样的毫无反击之力！


    “嗖”的一声！长刀横飞出去，直直插入那蜥蜴眼睛，让其整条身子倒飞几米，砸倒了另一个要进攻的蜥蜴。


    虎阳一声惊天骇地的虎啸，叫整片炼狱都为期停顿了一瞬。


    “反抗起来兽人们！我们没有错！我请来了神的使者，那个大巫是假的，他骗了我们！”


    无数树藤刺破层层冻土直冲而上！直奔那火蜥蜴而去。


    火蜥蜴身体巨大，行动却异常灵敏，连连向后退去！


    一个巴掌大的雪人却一跳多高直直冲来，撞到火蜥蜴的一瞬间竟如水滴入海瞬间融化将那蜥蜴薄薄覆盖一层。


    就这薄薄的一层冰，却将那巨大的蜥蜴牢牢定住！


    火蜥蜴的眼睛急转，身体却以一个可笑的姿势定格在那里。


    不能动的火蜥蜴，皮再厚也可以猎杀。


    虎阳一口咬断了一只蜥蜴的脖子，发泄着连日“赎罪”的压抑。


    “看见了吗？兽神大人也在回应我们的反抗！整片大陆都在经历苦难，这不是神罚！我们更没有做错任何事！”


    那个抱着幼崽的亚兽人绝望的脸上有了希暨：“没有神罚……我们没错！我们不需要赎罪！”


    长久的压抑，叫兽人们触底反弹，个个亢奋起来！


    “对啊！如果有错，为什么我们用了千年才开始惩罚？”


    “那个大巫骗了我们！想要灭了我们部落的分明是他！”


    在神迹之下，人心的转变只在转瞬之间。


    黎初抽回了染血的刀子，站在蜥蜴身上看向那附近积雪都融化了的山洞。


    那里面也响起了恼羞成怒的声音：“胡说八道！你们忘记了昨天吗？你们连大巫的话都不听了吗？”


    黎初冷笑：“那正好，我们也是从金兽王城来的，怎么没听说过兽神大人会用这些来惩罚祂的子民？”


    兽人们大惊：“他连金兽王城都是骗我们的吗？”


    那假大巫还要嘴硬，黎初却一道残影进了那山洞，在那假大巫反应过来前一把将其薅住，转身胳膊一甩。


    那肥硕的赤身顺着雪地横着滑出去数米，直到撞上了一颗树“嘭”的一声。


    雪落在那还炙热的身躯上瞬间融化，那假大巫这才仰头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


    “啊！”


    那身躯扭曲，爬行，面目狰狞的四下观望。


    黎初没给他继续妖言惑众的机会，一脚将他的脸踩进雪地里。


    “谁给你的胆子，敢打着兽神的名义招摇撞骗？”


    假大巫呜咽着，却挣扎的动不了。


    身体渐渐兽化，试图用自身的皮毛去抵御几乎要将他瞬间冻僵的严寒。


    黎初瞧见了，是一只臃肿肥硕的鼠，痛苦让他的兽型更加扭曲，但也许兽化给予了他最后的安全感，他甚至试图用那尖嘴反咬！


    黎初一刀直接沿着脖子皮刺了下去。


    他很有水准，刀尖避开了大动脉，暗红的静脉血瞬间在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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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染红了一片。


    这下，假大巫被吓得连挣扎都不敢了，一动不动的在那里，仿佛死了。


    来的火蜥蜴不多，当兽人们奋起反抗的时候，其实不用几下就解决了。


    看着满地血腥，兽人们围到了黎初身边，看着那狼狈不堪的骗子，愤怒到了极致只觉的悲凉。


    他们竟然就被这样一个骗子骗成这样！


    “不能饶了他！他害死了好多人！”


    黎初听见了兽人们细数假大巫的罪行，和无数因他而死的同胞们。


    平心而论，对这种人死是最便宜的，它应该受尽酷刑生不如死！


    可看着一双双怒极的眼睛，黎初心底却想到了他们近乎恐怖的学习能力。


    在此之前，他看见的兽人之间的惩罚最多是砍断尾巴，或是干脆的死刑。


    若是真给他们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叫他们从对同类的虐待中得到了趣味，那未来只会一发不可收拾！


    也许未来总有一天会随着文明发展出来，但黎初不想因为自己。


    人群的后面，青然正在给重伤的兽人们分发药品。


    遥遥相望，黎初听见了青然的声音。


    【那就让他品尝真正兽神的诅咒吧。】


    黎初没感觉到什么变化，但清楚他短暂获得了兽神的权能。


    如果是“神罚”，就不怕兽人私自模仿了。


    “变回去，你不配再拥有兽化。”


    老鼠剧烈颤抖着，就这样生生的变回了肥硕的身体。


    黎初抽刀推后了两步，看着那假大巫不可置信的看着白净的手指。


    “这，这怎么可能？”


    “既然你总将神罚挂在嘴边，那就让你看见什么是真正的神罚。”


    黎初睥睨着罪大恶极之人。


    【剥离你的五感，你将不知时间，不知何地。周身永远冷如寒冰，热如地狱。从此以石为肉，泥土为水，享无尽绝望，直到血泪流尽。】


    假大巫闻言的一瞬，忽然眼前一黑，就这样失去了视感！


    “不！我错了，我认罪！我不该为了享受就骗他们。我还能补救……”


    话没说完，双手忽然死死抱住脖子，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耳边连风的喧嚣都没了。


    兽人跪在跟前，带着满脸快慰的看着这一场神明的审判。


    黎初看着虔诚的众人，给了他们亲自动手的机会：“驱逐他吧，用你们自己的方式。”


    因他受了诸多困苦的兽人们，需要一个发泄的机会。


    一个身负重伤的兽人刚刚被包扎，顶着脑袋上用软树叶做的绷带两步上前：“我来！”


    一张大手直接覆盖了假大巫的脑袋，然后用力往外一甩，假大巫就如同包袱一般狠狠丢了出去！


    一下足足几十米远，落地都翻滚了几十圈。


    得益于兽人的皮糙肉厚，且有诅咒为伴，在他彻底赎罪之前不会死。


    紧接着就是下一个。


    兽人、亚兽人、老年兽人、幼崽，他们一个个加入进来，接力一般的将那假大巫远远的丢出去。


    黎初和虎阳引领者众人回到火山之上。


    裂缝之上有冰雪形成的栈道，并不怕落下去。


    重新回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家园，哪怕入眼是如山如海的火蜥蜴，众人依旧斗志满满！


    失去的所有，终于能全部夺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