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出来之时，已近正午，其余的秀女皆已被安排去了膳堂用餐。


    程墨环顾四周，诺大的宫墙之内空无一人，韩藜也不知哪里去了，腹部再次绞痛，她的脸色逐渐煞白，强忍着不适撑着红墙朝前行去。


    只是才行了没几步，程墨一阵头晕目眩，身子控制不住往前倾倒，却在摔倒之际，手臂被人扶了一把。


    程墨侧首，来人背着光，浑身上下仿佛被阳光渡了一层金色光晕，好半响她才努力地看清了身旁的人。


    “闻人大人。”


    程墨怎么也没想到来人竟是闻人涟。


    闻人涟扶着她的手臂，神色担忧:“阿墨姑娘，可是身子不适？”


    程墨定了定神，腹中绞痛暂缓，她摇头道:“无碍的，我回去多喝些热水就好了。”


    她这是来了葵水，因她那两年在暗部总是风里来雨里去，常常浸泡冷水，寒气入体，葵水从不稳定，每每一来都要疼痛一阵。


    程墨已经习惯了。


    闻人涟似有所觉，道:“那我扶阿墨姑娘去休息。”


    程墨心中感激，却是收回了手:“此处是皇宫内苑，闻人大人身为礼部侍郎，还是莫要与秀女牵扯一处，以免被人看到遭人诟病。”


    “身子你不怕影子斜，本官无惧。”闻人涟道。


    程墨浅笑，冷静拒绝:“多谢大人，只是我不想连累大人。”


    闻人涟看着眼前面容憔悴又故作坚强的姑娘，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了一丝心疼。


    见闻人涟不走，程墨朝前指了指:“大人若是真心想要帮我，那不妨替我寻一个宫女带路。”


    闻人涟点头:“那阿墨姑娘你站在此处别动，本官去去就回。”


    程墨轻点头，听到身旁脚步声离去，她的身体才倚着墙瘫软下来。


    疼痛一阵一阵袭来，程墨咬着牙忍受着。额上的汗水一滴滴滚落，她的眼前逐渐变得模糊。


    很快，一只青靴映入眼帘，有人将她扶了起来。


    程墨感受到身旁之人的气息，出声道:“闻人大人，你回来了？”


    周身的空气骤冷，清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你看清楚我是谁！”


    程墨努力睁开眼，萧灼那张熟悉又隐含怒意的脸映入眼帘。


    “桃，桃美人，你怎么在这？”


    萧灼神色不悦，并未回答她的话:“你怎么一进宫就弄成这样？”


    程墨苦笑一声:“人倒霉，喝凉水也塞牙呀。”


    “去太医院。”


    程墨忙摇头:“不必了，我回去躺会就好了。”


    下一刻，身子骤然倾倒，萧灼已不由分说将她横抱了起来。


    程墨大惊，整个人都吓得清醒起来:“萧，萧灼你快放我下来，这里可是皇宫，被人看到——”


    “闭嘴！”


    “萧灼，你疯啦？”程墨无力挣扎，只能锤了他肩头一下。


    萧灼挨了挠痒痒似的一拳，顿知程墨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嘲讽道:“我看你才是疯了，都病成这样了还逞强。”


    程墨一噎，再要说什么余光中却瞥见有人朝这边而来，若是被人看到秀女和当朝首辅如此亲近，萧灼有没有事她不知道，可她这个秀女肯定死定了。


    她当即埋首进萧灼的胸膛，顺势用袖子遮挡了面容。


    萧灼一震，身子微顿，他的视线朝不远处看去，是闻人涟带着一个宫女匆匆行来。


    “你就这么怕被人看见？”


    程墨不知他意所何指，缩在他怀中点头:“我可不想死，你快带我离开这里！”


    萧灼闻言，径直抱着程墨朝着闻人涟的方向行去。


    闻人涟匆匆寻回了宫女，见萧灼怀中所抱之人虽是看不清面容，但确信那是程墨无疑。


    “你退下吧。”闻人涟对宫女道。


    宫女行了一礼，连忙退下。


    待萧灼走近，闻人涟盯着他怀里的人。


    这时，萧灼手一抬，怀里的人跟着颠簸了下，里面传出程墨没好气的声音。


    “桃美人，你是不是故意的！”说着里面的人伸手用力拧了下萧灼的腰。


    萧灼身子微僵，拍了下程墨的手臂:“你再乱动，小心本辅把你丢出去。”


    怀里的人骂骂咧咧:“快走吧，我肚子痛死了！”


    萧灼闻言，抱着怀里羞于见人的程墨，目不斜视地从闻人涟身边走过。


    闻人涟眼见着两人错身而过，欲言又止，最终却是什么话也没说，目送二人渐行渐远。


    ……


    明淑宫；


    镜中，美人娇颜如玉。美人眼中却并无喜色。


    女子素手轻捻，取了口脂置于唇上轻抿。


    双唇立即红润，更添光彩。


    这时，脚步声传来，贴身宫女暮雨匆匆而来，将手中托盘置于一旁，端出其中药碗，递到女子面前:“娘娘，药煎好了，您趁热喝。”


    女子不悦，眉头微蹙，却是没说什么，端过药碗将其一口口喝下去。


    暮雨知晓自家主子为了宫中选秀女一事心中苦闷，于是开口道:“娘娘，方才奴婢去太医院时，瞧见了这桩趣事。”


    “哦？太医院能有什么趣事，莫不是皇后那又出了什么乱子？”


    暮雨摇头:“娘娘，奴婢瞧见了萧首辅。”


    女子轻呵一声:“阎罗恶鬼般的人也有生病的时候？”


    “娘娘，是萧首辅抱着个女人进了太医院，奴婢瞧着那女人衣着，应当是今日入宫的秀女。”


    暮雨说完，才惊觉自己提了‘秀女’二字，当即小心地抬头打量自家主子的脸色。


    女子微愣，而后哈哈大笑起来:“真是有趣，姓萧的还真是胆大包天，连皇家的女人都敢招惹。


    可看清了是哪家秀女？我倒是要看看是何人如此倒霉，落到活阎王手中。”


    暮雨摇头:“奴婢该死，那秀女以袖遮面，一直入了太医院也不曾露面。”


    女子凝眉，将碗中药汤一饮而尽，苦着脸道:“去查！务必给我打听清楚了！”


    “是，娘娘！”


    正在此时，外头宫人来报:“淑妃娘娘，礼部尚书郭大人求见。”


    女子沉眉，眼里闪过一丝怒意:“不见！给本妃将人赶出去！”


    话音刚落，一旁暮雨连忙阻止:“娘娘，本朝以孝治天下，无论如何，郭大人都是您父亲，若是让圣上知晓您将郭大人拒之门外，定会对您有所不满。”


    淑妃冷笑一声，强忍着怒气道:“好，那便让他进来，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何话要说。”


    宫人闻言，出门传召。


    不过片刻，身材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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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润，大腹便便的郭尚书便入得殿内，他瞥了一眼上首端坐着的淑妃，面上带了讨好的笑。


    “微臣见过淑妃娘娘，多日不见，娘娘这是又清瘦了啊！”


    淑妃看也未看他，只是盯着自己手上寇丹打量，随口道:“郭大人不去关心你的选秀大典，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难不成是为了看我笑话？”


    “娘娘，此言差矣。”


    郭尚书自顾自来到一旁坐下:“当今天下谁人不知，淑妃娘娘明艳动人，宠冠六宫！后宫之中，便是皇后也需避其锋芒。如今这后宫上下，皆是娘娘你说了算。”


    淑妃冷哼一声:“所以你当我好日子过得舒坦，故意寻些秀女给我添麻烦？”


    “岂会是麻烦？这可是为了给娘娘你分忧啊。”


    “分忧？你怎不说是分宠？”


    “那些秀女不过是初出茅庐的丫头，想要在后宫站稳脚跟，还不得看娘娘你的意思。


    至于陛下，你也是知道的，便是宠爱，也不过是一时新鲜，等时日一久，便会抛下她们。”


    郭尚书说着掏出一叠银票，和一张名录，递到淑妃面前。


    “这上面的几人，还望娘娘届时多多费心。”


    淑妃扫了名单上的几个名字一眼，眼里满是寒意。


    “郭庸，你还当我是当年那个任人欺压的小丫头？你再拿这些糊弄我试试？”


    郭尚书眉眼微抬，收了脸上笑意：“淑妃你莫要忘了，你如今仍是郭家女，只要你是郭家女一日，你便要为我郭家出力。


    否则，我能让你有今日，也能让你失了这一切！”


    淑妃怒目而视，“好啊！你有本事就试试看！我在宫中能有今日，可不全靠你郭庸一人！”


    郭尚书闻言，面色变了又变，最终又哈哈大笑起来:“淑儿你莫要闹了。提议秀女入宫的事，事先不曾与你通气，的确是我有错在先。


    不过你放心，这些女子进的再多，也不会影响你半分，毕竟你我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我郭家的未来，可还依仗着你。”


    淑妃闻言，面色稍缓:“也是，郭青阳死了，郭尚书如今可只剩我这么个女儿了。若是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这郭尚书也算做到头了！”


    郭尚书面上微抽，苦笑一声:“我儿惨死，你也少了条左膀右臂，就莫要再说风凉话了！”


    淑妃心中冷笑，“那个没用的东西，只会给我添乱……还是莫及好，至少能日日陪在我身边。”


    她丝毫不在意郭尚书变得铁青的脸，掩嘴轻笑，道:“你们也许久未见了吧，今日入宫也好好叙叙旧。来啊，让莫及好好送送郭尚书。”


    一直守在廊下的清瘦宫人闻言入内，低着头道:“郭大人，这边请。”


    郭尚书一见到他，面目顿时狰狞，双目通红道:“混账东西，老子不用你送！”


    上首淑妃笑声传来:“郭尚书怎可辜负我的一番苦心！莫及，你陪着郭尚书出宫，务必寸步不离地送他到宫门！”


    宫人莫及上前，与郭尚书有几分相似的脸上满是漠然，微微俯首:“郭大人，这边请。”


    郭尚书气极，用力甩袖离去。莫及迅速跟上，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淑妃大笑出声。


    “给我找不痛快，就休怪我让你更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