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献瓜表敬

作品:《[三国]太后篡位进行时

    当然,曹丕只是在感慨,他自己并非是自己口中衣食不周的庶民,只因为他有父可依。


    郭婉则实乃束手束脚的微末小民矣。


    须知,汉时女官之俸禄,远较大唐为寡。


    唐代官吏之俸给,虽较前朝颇为丰腴,然养家糊口之重任,亦颇为难当。


    白居易年少初仕,为秘书省校书郎时,曾赋诗云:“茅屋四五间,一马二仆夫。俸钱万六千,月给亦有馀。”


    其乐陶陶之态,溢于言表。


    然及至年岁渐长,家累日重,昔日之万六千俸,已难敷家用。


    于是,白居易主动求为京兆府户曹参军,复作诗曰:“俸钱四五万,月可奉晨昏。不以我为贪,知我家内贫。”


    由此可见,大唐做官,即便是大诗人,亦需为柴米油盐而操心。


    畿内百司,官职有尊卑,权责有轻重,俸给自亦有厚薄之别。


    若分派至清冷衙署,家中人丁复多,则举家食粥,亦属常事。


    如今的大汉朝廷在曹操把控制下。


    曹操更抠门。


    乱世汉廷本就穷,曹操南征北战,自然是不愿给朝臣诸多俸粮。


    在禁中做女史的郭婉,也没几石粮食开销。


    一番运作,全靠在袁氏打的秋风老本和后来的重屋营作。


    打个比方,若是有白食可吃,大多数官吏都不会错失良机。


    李唐武周如是,汉末魏晋更是如此。


    打秋风之事,非独寒酸小吏之专利,位极人臣者,亦不乏贪婪之辈。


    如初唐宰相窦轨,高祖李渊之舅眷也,出镇益州之时,以官厨用度奢靡,遣家奴窃食以补家用。


    事泄被举,窦轨挥笔判奴死刑。


    监刑之官,以其行事不义,迁延不行。


    窦轨怒而并斩二人。


    或因鉴于此,神皇武则天亦将大酺赐食,视为凝心聚力之要术。


    郭婉在心里嘀咕自己还是个穷人之时,听陆议开口说话。


    “观之,彼等非吾吴郡四姓之裔也,似是会稽焦矫,来吴县以营商贾之利。”


    陆议瞥视其私部旗帜,低声谓曹丕及郭婉曰。


    曹丕闻之,讶曰:“会稽焦矫?何以至此吴地,肆意张扬?”


    观其行止,似为商贾而来。


    陆议复有些嫌弃地眺彼车马之近,曰:“不知也,吾陆氏与焦矫素昧平生。”


    这般高调的出行气派,谁见了都不会太喜欢。


    但陆议毕竟还是有风度,他继而沉吟,还是跟曹丕和郭婉解释道:“观之,似与顾氏有姻娅之亲。”


    此番吾等来吴县,亦或者是与顾氏叙旧访友。


    曹丕哂之:“焦矫何其胆壮,竟于孙将军之域,如此矜夸?”


    背后訾议,非君子之行。陆议微咳一声,似是不好意思。


    陆议遂向曹丕与郭婉释疑曰:“顾雍顾元叹,今仕会稽郡丞,与会稽之豪族焦矫相识,实乃常理之中。”


    “焦矫之马匹,观之颇为骏健,莫非焦氏素以蓄马著称乎?”


    郭婉之目未离焦矫之私人部曲,低声询于陆议。


    以其所知,江东之地,马匹稀缺。


    而今睹此豪商焦矫出行,马匹之多数不胜数。


    此等马匹,身形高大,非蜀中矮马之比,必为北地之良驹无疑。


    而北方之地产马,要者有三:辽东、漠南、陇西也。


    此三地或归于曹魏之治下,或与之接壤,故曹魏得此地利,战马之需,自是不虞匮乏。


    蜀汉之境,较于曹魏,稍显不足,然其北疆毗邻陇西古之产马之地,与羌氐交往频密,亦能得陇西良驹之大批。


    至于东吴,则较蜀汉更为不逮,马源几近于无。


    日后东吴战马之来源,大抵有二:


    一者,与魏、蜀交兵时所俘获;


    二者,吴蜀结盟之际,蜀汉所赠也。


    东吴与曹魏间,曾有短暂之和好,时曹丕亦赠孙权战马若干,然其数未多。


    蜀汉则慷慨大方,尝一次性赠东吴战马二百匹。


    蜀汉于东吴,时有赠马之举,不拘时日。


    而东吴有时亦能屈尊,至蜀汉以求马焉。


    不过,自建安五年,赵韪构逆,刘璋遁守成都郡。


    朝廷闻益州之乱,遂以五官中郎将牛亶为益州刺史,征刘璋入朝,拜为九卿,而刘璋拒命不受。


    自是而后,刘璋就断绝交通于天下各州。


    所以,若说焦矫之马得自益州,郭婉半点不信。


    今三国鼎足之势未立,江东与益州相隔遐迩,兼以刘璋闭关自守,商贾之道不通。


    是以焦矫之马,必购自江北也。


    陆议闻言,摇首以对,他也不知焦矫马匹来源。


    陆氏尚未至陆逊掌门户之时。


    诸多隐秘之事,实际上陆议亦不甚了了。


    陆氏之务,犹由族长代掌,还未交到“陆逊”之手,否则陆议如今,岂止才是孙权幕府里的一个小小令史,给许都来使使唤征用。


    现在的陆议,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白面书生。


    除了陆议年幼的缘故,陆议名声不显职务不高还有一方面原因,就是是他的叔父陆绩比他更出彩。


    陆绩同顾邵齐名,更胜过陆逊、张敦、卜静等人。


    孙策刚占领江东,驻扎吴郡之时,陆绩就成为了孙氏的宾客。


    于时,江东名士张昭、张纮、秦松,集于一堂,皆为座上贵宾。


    堂中烛光摇曳,映照众人面色凝重,正热议天下纷扰,四海未靖,欲以何策平之。


    陆绩,年方弱冠,以其才学虽幼而受敬,然因齿序之末,坐于席之尾端。


    彼窥视堂上诸公,言辞激烈,皆主张以武力荡平四海,心中颇有微词,遂不顾席位之卑,扬声而言曰:“忆往昔,管夷吾相于齐桓公,九合诸侯,一统宇内,未尝恃兵车之利。”


    “孔圣人有云:‘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今诸君高论,不谋以德服人之道,而徒尚干戈之勇,绩虽年少,然闻之未安于心也。”


    言罢,满堂皆静,众目睽睽,皆注于陆绩。


    张昭等闻其言,初以为童言无忌,继而细思之,觉其言有理,心中不禁暗暗称奇,面露惊异之色。


    陆绩,仕于孙权幕府,为奏曹掾。


    有趣的是,此陆议的叔父,陆绩,反较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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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幼。


    故陆议之光华,常为叔父所掩。


    及陆绩受孙权之命,外放任郁林太守,不幸卒于任上,陆议之才华,始得渐展,缓缓踏上统摄吴国军政之途。


    顾氏之宅,恰位于三人所踏之坊内。


    遥见焦矫一行,宾客盈门,车马喧嚣,竟大模大样地停驻于前方顾氏府邸之前,遣人入内通报,气势张扬,无所顾忌。


    恰于此时,又有二人,手捧鲜瓜,趋步而至,欲求见焦征羌。


    “吾等求见焦征羌。”


    其声朗朗,传入众人之耳。


    曹丕、陆议与郭婉三人,此时正立于顾氏府邸之侧,距其不远,得以窥见焦矫面貌。


    但见焦矫身型高健,立于顾氏府前,其面前,已有二青年郎君,手捧鲜瓜,谦卑顿首,态度恭敬至极。


    焦征羌之名,源于其曾任东汉征羌县令之时,世人皆以此称之。


    焦矫见状,微微挑眉,问道:“汝等何人?所来为何?”


    此时,顾氏门人已匆匆进屋通报,尚未有人出迎。


    焦矫立于门前,略感无聊,遂与二青年攀谈起来。


    “吾等乃会稽乡间小民,幸得在焦公之广袤田畴中耕作,闻焦公威名远播,如雷贯耳,特以此鲜瓜为礼,聊表敬意。”


    一青年郎君虽穿粗布衣服,但气质并非久耕小民。


    躬身答道,言辞诚挚,神色间满是恭敬。


    焦矫闻言,眉宇间掠过一抹讶异,随即大笑道:“哦?原来尔等乃是在我田下耕作之民,倒是难得有此心。”


    “但吾好奇,会稽距此吴县甚远,尔等何以不辞辛劳,远道而来?”


    青年闻言,神色更显谦卑,答道:“吾等虽出身乡野,却也知恩图报。焦公于我等有恩,吾等自当铭记于心。此番前来,一来为献瓜表敬,二来亦欲亲睹焦公风采,以慰心中仰慕之情。”


    焦矫审视面前二青年,乃问道:“汝二人既知恩图报,可愿告知名姓?”


    左侧青年躬身答道:“吾名步骘,字子山,乃临淮淮阴人也。此吾挚友,名卫旌,字子旗,广陵郡人氏。”


    焦矫闻言,目光微闪,笑道:“噫!尚有字乎?吾倒未曾料及。”


    言罢,方认真打量二人,见其神态诚挚,不似作伪。


    “汝等既有此心,吾便欣然收下此瓜。”焦矫嘴角微扬,续道,“然吾观汝等气质非凡,举止有度,不似乡间小民之态,莫非有何隐情?”


    步骘闻言,神色微黯,答道:“战乱频仍,吾等失所,流寓江东,耕瓜自给,以避灾祸。所植之地,恰为焦公领地,吾等虑及田地恐遭侵夺,故特来拜见焦公,以求庇护。”


    原来是步骘与挚友卫旌,自扬州飘零至江东,避祸于乡野,以耕瓜为业,聊以度日。


    所植之地,恰为豪强焦矫之领地。


    焦氏门客横行,民不聊生,二人虑及田地恐遭侵夺,遂决议携新摘之瓜,亲访焦矫,以表谦卑求和之心。


    其实,除了淮泗将领与江东士族这两大派系之外,东吴日后尚有一更为弱势的群体。


    此番坊中看到的步骘与卫旌,令郭婉忆起了这一群体。


    那就是流亡北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