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宿回来得很快，叶明月估计才过去了十分钟不到。


    她捧着个大碗还呆愣的坐在柔软的地毯上，秦宿弯腰从里面捡了一颗最饱满的喂给她，香甜的汁水瞬间的在她的口中爆开。


    “甜么？”


    然后不等她回答，就又捡了一颗塞自己嘴里，“确实挺甜的。”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叶明月嘴里还在嚼着葡萄，果肉很大塞着她的脸上一鼓一鼓的，说话都有点口齿不清的样子。


    “你的手串呢？”她发现秦宿有点不对劲，手腕上空空如也，明明记得之前出门的时候手串还好好的戴在手上。


    “是丢了吗？”


    却见秦宿从兜里掏出来了手串然后笑着戴在了手上，“在这里呢，刚刚出门的时候怕掉就放进包里了。”


    叶明月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丢了，她摸了摸秦宿手腕上手串的间隙，确认不会因为过于松动而脱落之后才放下来了手。


    却没想到手收回的时候被人一把握住了，那人垂着眼看着她手上同样戴着的黑檀手串，眼神中带着些许的怀念，然后又放开了手冲她笑了笑，“放心，我不会丢的。”


    她伸手扳住秦宿的头跟他对视着一脸正色的说道：“你现在很不对劲，是不是秦礼跟你说了什么？”


    现在她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该不会秦礼那么缺德把关于他们俩的谣言全都给秦宿讲了吧？明明她前面好不容易才哄好的，叶明月眼前一黑。


    她捧住对面男人英俊的脸凑近，“不管他说的是什么都不是真的，知道吗？别相信秦礼，他整天就知道胡说八道。”


    秦宿的脸被她给微微捏起来了一点，见状无奈的笑了笑把她的手拿下来握在手心里，“我不会相信那些谣言的。”


    “那你怎么了？”叶明月绕到他的面前低头观察着他的神色。


    却没有想到刚站在秦宿的面前，她的腰身就被人给抱住了，一双有力的手臂在她的身后交互抱得很紧，在其中彷佛蕴含了很深的感情。


    她顿了一下，然后略带迟疑的伸手摸上秦宿贴在她腰身上的脸，一寸寸很细致的摸上了他那双平常注视着她的时候总是充满着柔情的眼睛，摸到他不断颤动的眼皮跟一手的湿润。


    室内一片安静，女人沉默不语的抱着身前正在流泪的男人跟他一起平和的寂静无声的度过这个难挨的情绪狂潮。


    秦礼从知道他还有一个从没见过面的大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觉得很屈辱，为他知道这一切的母亲，为他自己，为他们这个表面幸福实际上满目疮痍的家。


    他仰头看着在老式红木质楼梯上站着的母亲，脸上灰暗到看不太清是什么表情，身上披着的黑色柔软的羊毛披肩随着敞开的大门外不断灌进来的冷风而吹得在迎风摇摆。


    漂亮的白色大门被大开着，外面的道路上有车驶来缓缓停在了他家门口，车上下来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神色平静彷佛丝毫没有自己是私生子而有分外的不适与局促。


    车子的另外一边下来了一个女人，上前一步把少年的手给拉住，表情带着些许的哀切似乎是想要跟少年说几句话，但是却被人冷冷的避开。


    女人表情有点僵硬，原本握得紧紧的手也被人轻而易举的手抽了出来，女人扳住少年的肩膀低垂着头没敢看他，再次握住少年的手把自己手上的一串黑檀手串脱下来给少年带上。


    少年没有反抗的就被女人牵到了门前，看样子是打算直接进来。


    母亲脸上的表情瞬间转沉，脸色铁青扶住阶梯的把手就要下来，秦礼率先一步站在了少年跟女人的面前厉声道，“你们不许进来。”


    两个人站在门前都没有说话，少年盯着秦礼嗓音一片平静，“妈，别人都不待见我们，我们还是走吧。”说完转身就要拉着女人离开。


    秦礼挑衅的看着少年，正好走了就别回来。


    “不行。”原本表情没有什么波动性格柔顺的女人在这时却突然变得强硬了起来，转手拉住少年的手，“我不进去，就送你到这，你自己进去，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外面的车还在等着，女人放开少年的手最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就要转身上车。


    “妈，你真的要这样做吗？”少年嗓音干哑的艰难发音说道，“真的，不要我了？”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他语气快速像是怕被人打断一样，“我不想在这里，有事你直接说，我长大了可以不读书的，我已经能去赚钱了，我很能干的做什么都行。”


    少年殷切眼神着急的看着女人，“有困难都能解决的，我跟你一起回去好不好？我不想在这里，妈妈。”


    他以为这样就能让女人醒悟就能够带上他一起走，但是最后女人还是坚决的拂开了他的手独自一人上了车。


    少年站在那扇漂亮的白色大门前就像是一个被人抛弃的小玩意，他的眼神跟随着女人坐上的那辆车一直到连车尾气都消失不见。


    身边只有一个小小的行李箱跟当时只有十六岁的他自己，还有戴在手上的女人留给他的黑檀手串。


    据说是女人在不久前给他求的保平安的，但是当时的他不愿意带，现在讽刺的竟然也只剩这个了，就像当时的他一样都是不被人期待的东西。


    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女人，偶尔两个人会通会电话，但总是说不了几句最后都会陷入长久的沉默当中。


    “没事的话，挂了吧。”女人说。


    秦宿把手机靠在耳边，沉默了半响之后问道：“能接我回去吗？”


    回应他的是女人长长的一声叹气，接着电话里就响起来了挂断的嘟嘟声。那之后很久一段时间他都不敢再打电话，手腕上却始终带着那条黑檀手串。


    女人去世了，胃癌晚期，查出来的时候秦家找上了门，让她斩断跟秦宿一切的联系，后续治疗一切由秦家负责，她活不了多久了但是至少在去世之后想给儿子找个依靠。


    她并不是插足在其中的小三，只是一次意外，她不知道那个男人有家室，查出来之后她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小孩，所以没有告诉任何人，瞒着努力把他养大，绝口不提父亲这个角色，她以为这样幸福的日子能过得长久。


    葬礼的那天艳阳高照，天气在一个阴雨连绵的季节罕见的放了晴，参加的人很少，围着墓碑一人献上一朵花，她平时为人和善但实在不善于交际，邻居三三两两也来了几个，拉着一身黑的秦宿说话，让他保重好自己。


    他站在妈妈的墓碑旁边，低垂着头眼里满是漠然，周围人来来回回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的说什么，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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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腕上冰凉的檀珠，在这样好的天气也丝毫没有暖起来，他呼出一口潺潺热气，看着前方挂在不远处天空的太阳，眼睛被强烈的阳光激得眼底发红，沁着些许点点的泪，好冷啊。


    头疼欲裂，他躲开其他熙熙攘攘的人站在门口想要喘口气，心脏十分的难受，周围的空气都像被掠夺他艰难的靠在墙边感觉自己几乎都快要喘不上气。


    大力的揪着自己的衣领，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头晕目眩支撑不起自己的身体，顺着墙根滑了下去，他低血糖犯了。


    路过的不少人，都只是好奇的看他一眼，他想要出声让路过的人给他一颗糖，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这时一个充满着阳光香气的女孩蹲在了他的身边，“你怎么了？”


    “糖....有没有糖....”


    女孩把他扶起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很焦急的说，“你是不是低血糖了，你等会我去给你买。”


    随后就是一阵急促的奔跑声，过了很久身边才响起来了一阵呼吸急促的声音，一颗已经撕开包装纸的糖被人放进了他的手里，还有一瓶可乐，“你快喝可乐，这个见效比较快。”


    有人在旁边喊女孩的名字，她应了一声，带着点犹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人都会有这么一天，不过是早晚的区别，在世上的人也不一定就是幸福，而死亡的人也不一定就是真的再也不见，忘记才是最恐怖的，妈妈会在天上看着你，你生活得好她也会开心的。”


    “我要走了，你自己低血糖以后记得在身上带糖，别忘了。”


    说完身侧就响起来了一阵离开的脚步声，秦宿喝了可乐视线恢复得差不多，他抬起头只看到一个离开的纤细身影，他听到那个人喊她明月。


    妈妈给的黑檀手串一直被他带在手上，只有洗澡的时候才摘下来。


    他不愿意被送去留学，秦礼的母亲却一意孤行，两个人吵了几句，他的手串在洗澡的时候就被人拿了。


    等找到的时候早就已经变成了一小袋残缺的檀珠，秦礼很耀武扬威，“这就是你反抗我妈妈的下场。”


    他沉默着把檀珠装进了自己柜子的深处，握住袋子的手用力到泛着生硬的青白，他告诉自己忍耐，想想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第二天，他坐上了飞往国外的飞机。


    “这个手串从我那时候给你弄断了之后，再也没见你带过。”秦礼看着他手上的手串疑惑的问道，“怎么又带上了？”


    秦宿跟着低头看了一眼，之后把手串摘了下来放进自己的兜里，“我不是在玩什么爱情游戏。”


    可秦礼却不以为意，端着酒杯晃了晃，“你玩没玩跟我没什么关系，不过我是真没想到，联姻这件事你竟然一点都没有跟她说过，怪不得当时她一副那么大的反应。”


    “你跟她说什么了？”秦宿眼中酝酿着风暴。


    秦礼嘴角扯出来一抹嗤笑，“你不说我不说，她又怎么能知道，帮你的忙不用谢。”


    房间门口的灯猝然一下暗了下来又因为声响突然亮起，站在门口的男人沉默的挽着袖子。


    秦礼站了起来，走到秦宿的面前伸手想要拍在他的肩膀上，却没想到回应他的是面前人的一拳重击。


    “手串，我不会让你弄断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