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鱼尾

作品:《鱼尾婚纱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政治,正讲到党史,老教授在讲台上讲的义愤填膺吐沫横飞,台下的人昏昏欲睡。


    下课铃敲响的那一刻,旁边打瞌睡的许夏竹一个激灵弹起来,伸了个懒腰,眯着看窗外刺眼的阳光嘀咕:“终于下课了,长安,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午饭?”


    顾长安被她憨态可掬的举动逗得忍不住发笑,刚想点头应下来,旁边有同班女生从门口叫她。


    “顾长安,外面有人找!”


    顾长安循声望过去,看到站在走廊的谢筠。


    即便隔着人影憧憧如此远的距离,少年漆黑的眼瞳视线还是能穿过人群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仿佛大型捷克狼犬不动声色的护食占有欲。


    周围不少下课的学生从谢筠身侧经过,其中不泛异性的若有若无的娇羞视线落在他身上。


    少年无论是皮相还是骨相都是一等一的惹眼,尤其那股子不经意的冷冽,让小女生们更是走远了都惊叫一茬接一茬,还频频回头观望。


    许夏竹看到,露出促狭的笑容,拎着包包站起来:“那我就先走了啊,长安,你们慢慢聊。”


    这次是真的躲不过了,人都找到教室来了。


    顾长安拎着包包硬着头皮出来时,沉甸甸装书的兜子被谢筠自然而然地接过去。


    男生骨架高大,站在她身侧遮挡住走廊外刺眼的阳光。


    “阿筠,你怎么来了?”顾长安挤出个若无其事的笑。


    谢筠不咸不淡地睨她一眼,“我不来这儿逮你,在家里能找得着你么?”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心知肚明的人听起来却心虚至极。


    顾长安抿了下唇,小声辩解:“最近有些忙。”


    “我查了你们专业的课表,有位教授在这周请假了。”谢筠面不改色戳破她的谎话。


    他们从教学楼出来,外面通向食堂的林荫路上挤满了各种颜色的遮阳伞,有几个男生勾肩搭背追逐打闹地从身边经过,谢筠下意识地站在顾长安外侧,高壮结实身躯将人护在路人推撞不到的里侧。


    顾长安思忖着在找话题,“过两天,你应该开学了吧?新学校的班级分好了吗?”


    前阵子,她找到所本地的私立高中和那边的老师交涉许久,对方才承诺补交加倍的学费让谢筠可以跟班听课,但是高考成绩不计入本班的升学率,与该校无关。


    也就这两天,谢筠就要去跟班上课。


    听到她如此问,谢筠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眉。


    察觉到他的沉默,顾长安疑惑地抬眼:“怎么了?”


    谢筠嘴角下压,语气有些冷:“我不去了。”


    “什么?”顾长安有些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不去学校了,不参加高考。”他言简意赅。


    “为什么?不是之前我们说好了.......”顾长安追上来挡在他面前,少女眼瞳在阳光下像是琥珀色的玻璃珠子,即便他如此恶劣故意,她还是依旧好脾气以最大的善意揣测他,“阿筠,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她越是这样,谢筠心口仿佛被人用力包裹住,酥酥麻麻,又酸涩又眷恋。


    “没有,我就是不想读了。”他冷声道,“我想去打工赚钱,我已经联系到了,过两天就搬去工厂宿舍。”


    “你要进厂?在哪里,安全不安全?”顾长安被他如此冷冰冰的语气说的心里一阵难受,小声抱怨,“你为什么不提前和我商量一下呢。”


    她说的很小声,也没料到他会听到。


    此时已经走到老旧的家属楼下,谢筠停下脚步来,漆黑的眼瞳定定地看着她,带了丝讥笑却不及眼底,“你连我高中的学费都要拼命的打工才能交得起,我大学四年不花钱吗?你难道要我像你一样连个名牌球鞋都买不起考进去和你一起打工被人嘲笑吗?”


    他字字句句像是木刺往肉里扎,根根见血。


    顾长安被他如此嘲笑质疑语气说得愣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来。


    她从没想过,他会用如此的恶意来揣测她。


    正是午饭点儿,不少下班的人来往,被他们吵架声吸引着看过来,落在身上。


    顾长安眼眶红了,兔子一样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似乎在乞求他不要再说出难听的话来了。


    谢筠唇角下压。


    这人怎么这样,柔软得没了形状,她可以打他骂他,甚至可以像是继母顾里一样指着他名字骂他白眼狼。


    但是她通通没有,只是站在原地红着眼睛看他。


    那眼睛那么漂亮,落了光进去,让他禁不住想亲吻里面的泪水。


    每一滴都毫无保留地吮吸进身体里。


    蝉鸣聒噪,阳光晒得后背滚烫,汗珠沿着谢筠的鬓侧滑落到下颌。


    顾长安看了眼身前的人一眼,轻声开口:“阿筠,回家吃午饭吧。”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


    轻飘飘地,像是朵绵软的云一样从他身边过去了。


    谢筠心头一紧。


    似乎他不用力抓紧,她就在他的生命中,也以这种方式掠过了,再也找寻不到。


    午饭做了简单的两菜一汤,餐桌上的氛围有些沉默。


    顾长安想起自己亲手交给谢筠的那笔学费,厚厚一沓,足足小两万块钱,用信封装着包裹起来。


    那是她这个学期的奖学金和所有存款加上做家教一笔一笔赚来的,亲手交给谢筠让他去学校的时候带过去给教导处,现在想来,他不去学校的话,那学费也没有交出去。


    但是谢筠至今都只字未提那笔钱,想来是自己扣下来了。


    顾长安看着餐桌对面埋头吃饭的少年,留给她一个浓密黑发的头顶。


    他吃东西向来不挑食,什么都吃,即便有几次顾长安炒菜水准失常,手一抖放多了盐,尝了口,她都皱着眉想要倒掉,却被谢筠拦住。


    少年刚睡醒,眯着眼拿了她手里的蛋炒饭在餐桌上坐下来就吃。


    相处了这么久,她只能揣测他喜欢吃什么,但是却不知直到他不吃什么。


    后来,顾长安和母亲打电话得知,姑妈和姑父喜欢打牌,尝尝不着家,谢筠小的时候放学回家吃不上饭,常常饿着肚子睡觉。


    时间长了,久而久之就养了什么都吃的习惯,饭量极大,因为他知道吃了这顿不一定有下顿,习惯吃到撑,只求饿肚子的时间到来的晚一些,再晚一些。


    想到这里,顾长安看着面前埋头认真吃饭的谢筠,叹了口气,不给就不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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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当是给弟弟补个红包了,他这一路走来,何其艰辛和不容易。


    “你真的不打扰接着读书了吗?”她难过又酸涩,夹了块茄子放到谢筠碗里,轻声问。


    “嗯,我心意已决。”谢筠看都没看就将她夹的菜吃掉,“今天下午就收拾东西拎去工厂分配的宿舍。”


    顾长安眼睫颤了一下,“阿筠,厂里很累的,要不分昼夜的工作。”


    “那边上大学边勤工俭学就不累吗?”谢筠眼皮撩起来黑沉沉地看她,“衣服球鞋笔记本电脑都没有的我,跟宿舍的其他男生攀比就不累吗?”


    他质问连珠炮似得,让顾长安微诧,她从未想过,他怨气会这么大。


    她垂下眼来,委屈又难过。


    为什么要逼问她?


    她又做错了什么?


    餐桌上一阵难言的沉默后,顾长安放下筷子,轻轻开口:“既然如此,那我不干扰你做的决定了。”


    “吃完午饭你就走吧,”她声音轻到几不可闻,“以后,就等我们不曾见过。”


    那么温柔的语气,偏偏像是软刀子在谢筠的心口捅进去。


    他拿着筷子的指尖抖了一下,没说话。


    顾长安收拾碗筷到厨房里,少女背影被笼罩进黄色窗帘的阴影里,看不见野兽的垂涎。


    她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谢筠已经走了。


    他的卧室开着门,本来不多的东西都收走了,桌子和衣柜都空荡荡的,只有床上那张墨蓝色的床单留下了,抻得没有一丝皱褶,像是少年人漆黑的眼瞳,看人时定定地,带着种不属于人的野性。


    顾长安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抿了下唇,静静地走出去关上门。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了震,顾长安接起来,“喂?”


    “长安,是我。”江栩礼在电话那侧,嗓音温和,“我们部门占用公共教室开会的时候看到了你落在教室的课本,政治课的,对吗?”


    顾长安一顿,趿拉着拖鞋去拿放在门口的书包,结果看到了牛皮纸的信封,里面装着厚厚一沓人民币,是她当初交给谢筠的,一分不少。


    她愣了一下,才打开书包,果然忘记装课本了。


    江栩礼在电话那边低低地笑了声,“不用找的,课本上都写了你的名字。”


    “那麻烦学长帮我拿走一下,等我没课的时候找你去拿可以吗?”顾长安问。


    “我送到你家来了,你在家吗?”江栩礼说,“上次送你回家的时候,我记得。”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谢筠背着个黑色双肩包站在树荫下,漆黑的眼瞳像是淬了毒的蛇瞳,冷丝丝地看着不远处。


    顾长安穿着月白色的丝绸睡裙从楼上跑下来,阳光落在她的睫毛的上,像是金色扑簌着翅膀的蝴蝶。


    江栩礼站在楼下,白衬衫温文尔雅,臂弯里一束白玫瑰灿烂如女孩的笑靥,他一手拿着书,一手拎着杯柠檬水,杯壁冷凝了水珠,他提着袋子一同递给顾长安,微笑:“天气太热了,开会完了订的柠檬水,给你带了一杯。”


    在谢筠的视线,他听不清顾长安说了什么,只看到少女仰着头去看江栩礼,笑得眉眼弯弯。


    啧。


    到手的东西,他绝不允许旁人觊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