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鱼尾
作品:《鱼尾婚纱》 温宁刚从单位回来,本来想着叫顾长安一起去新开的南塘小馆吃饭,回家发现屋子里没人。
她翻腾出来顾长安开学前给她发的课表,一对照发现今天下午的的确确没有课,这才打了电话,却没想到,一打电话发现了这么一出。
温宁只觉得血液顺着往上涌动,被顾长安搀扶着上了楼,眼前阵阵发黑。
顾长安手脚麻利将人扶着到沙发上坐下,又倒了杯水,拍着背缓慢地喂给她。
“妈妈,你别着急。”顾长安放下杯子,抬手为温宁轻轻揉摁着太阳穴,“阿筠他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也改变了很多,因为之前觉得你不太喜欢他,很多关于他的事情我都没给你讲。”
“阿筠凭借自己的本事考上了清大,他在计算机方面很有天赋,甚至今年大一的时候就申请了跳级,现在我和读一个年级,他很厉害的,自己的生活费靠在一家很有名的软件工作室兼职就能赚到.......”
顾长安越说越气切,她像是挖掘了最精美的宝藏,恨不得把谢筠所有的好都拿出来在旁人面前炫耀。
温宁没说话,静静地听着顾长安说。
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顾长安在她眼里一直搁文静乖巧的孩子,对待什么都不紧不慢,她这是头一遭看到女儿如此急切的在她面前袒护一个人。
温宁也是从这一刻意识到,女儿真的彻彻底底长大了了,有自己的主见和意识了。
“所以,您可不可以不要对他有偏见?”顾长安一气儿说完,因为说的着急,额头上渗出一层薄薄的汗水,她咬了唇瓣,那双与温宁完全不同甚至一点都不相似的杏眸定定地看着她,带着一点儿可怜巴巴哀求的意味。
温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怎么这副表情,整得好像我是要拆散你们的恶毒巫婆一样。”
顾长安没说话。
温宁叹了口气,“安安,我不是想要拆散你们,也不是阻止你谈恋爱,我是想要你过得好一些更好一些,我是不想让你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无人区玫瑰香薰的味道,是之前顾长安参加活动,得了一张双人体验手工香薰蜡烛的卡,本来想拉着许夏竹去的,但是这小妮子最近疯了一样往外跑,约会不断,甚至扬言要用业余的时间去一家猫咖兼职。
于是顾长安只得作罢,她又不想一个人,却没成想,那天下午谢筠请了假陪着她去了一趟。
她以为男生对这种手工的小东西都不感兴趣,却没想到,谢筠从选择材料到后续的步骤都是在网上查过的,不需要工作人员的协助,他们取了材料,谢筠手把手教给她怎么做。
他教的耐心,没有一丝不耐烦。
做好的香薰蜡烛,顾长安拿了回来。
其实在选择精油的时候,她藏了私心,选了鼠尾草与海盐香味的精油。
这样的气味,叫她能够想起谢筠来。
那只蜡烛被顾长安带回了家里,摆在电视柜上。
顾长安想起什么来般,眼睫颤了一下。
温宁温柔地将她抱进怀里,一下一下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你还记得.........温静吗?”
提到这个名字,顾长安眼眸猛地瞠大。
温宁放轻了语气,“安安,妈妈是真的不想让你步她步我的后路了。”
“我们为了男人为了爱情,牺牲了太多,牺牲到最后,家庭破碎,甚至是平白无故丢了性命,”温宁说,“女人被社会以及后天的规训,总是痴情的牺牲多的那方,我们以及她们,承受了太多,我不希望你再走一遍我们走过的路,安安,你明白吗?”
自从温宁提到了那个名字之后,顾长安整个人就一动不动,像是一只柔软的小猫一样被温宁抱在怀里。
温静,这个名字,在顾长安的生命中宛如惊鸿一瞥的出现,却带来永远无法忘记的痕迹。
窗外起风了。
-
谢筠双手抄兜,站在老旧的家属楼下。
从天光晃晃到坠入夜色,他看着家家户户的窗户里灯光渐次亮起,一直到他熟悉的那家灯光也亮起,他才慢吞吞往回走。
温宁不喜欢他。
从小到大,除了顾长安,他从没得过谁的喜欢。
学校里同他告白的女孩子虽不在少数,但是那些人只是单纯喜欢他的皮囊,她们往往被他狠戾凶残的性格吓到,流着泪尖叫着看到他将死老鼠拎起来往欺负他的人的桌子下塞。
她们会惊愕厌恶着跑远,再传言谢筠是个疯子。
他知道自己从不讨人喜欢。
除了顾长安。
但是,谢筠低头看着自己球鞋,影子在路灯渐次的缝隙里拖得老长。
现在连这唯一的喜欢,都有人要抢走。
街道上的车零星开过,带着杂草在空中翻飞。
谢筠看着对面的万家灯火,他眼神暗了暗,忽然想到什么般。
正在这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特定的铃声,只对一个人设置。
他眼里那种冷冽到几乎要同归于尽的疯劲儿潮水般褪去,连忙拿出来接听。
“喂,阿筠,回去了吗?”电话那头的女声熟悉温暖,将他的意识一点点拉拽回来。
一辆自行车红灯横穿马路,被正要过来的汽车一通按喇叭。
顾长安显然也听到他这边的声音,“怎么还没回去?你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没。”谢筠抬脚踹了颗小石子,看着那颗石头滴溜溜地滚到马路边儿上,“我想你,所以在楼下待了会儿。”
如此直言坦诚的喜欢,热烈到让顾长安忍俊不禁。
“哪里是呆了一会儿,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你从两点多待到晚上八点了,怎么这么傻啊,吃晚饭了吗?我给你点个外卖送过去。”顾长安在那边连珠炮似得,一句接着一句。
谢筠因为她的一番话,下沉到谷底的心情被一点点拖拽上来。
“我不饿。”他难看的几乎要吓死人的脸色渐渐缓和。
顾长安那边已经手脚麻利的点好了,“给你点了最喜欢的那家粥铺的粥,一会儿送到家门口,你记得取。”
谢筠正路过公园,他索性找了条长石凳坐下,生怕听得不够认真,黑眼睛看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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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眨不眨的听她讲话。
她讲话的声音很好听,他听得认真,恨不得每一个字都能细细回味琢磨。
“我知道,我回去就取了喝。”谢筠回答的很乖,末了,他才开口,“温阿姨那里,会让你离开我吗?”
他问得坦诚,也直白,却让顾长安心口抽了一抽。
仿佛是野犬某种认定的思维模式,认定了自己不会被喜欢,不会被好好对待,他甚至都没有问温宁会不会讨厌自己,喜欢喜欢他,反而是直接跳到了最后一步。
“我们阿筠这么好的男孩子,无论是谁都会喜欢的。”顾长安轻声安抚。
“真的吗?”谢筠的声音很轻很轻。
被厌弃太多次,被抛弃太多次,他头一遭从一个人口中被反复肯定,被无数次的捡起破碎掉的部分拼了一遍又一遍。
“真的,”顾长安笑了,声音清脆悦耳,像是窗口他们一起花费半个晚上做的贝壳风铃。
她想要挂断电话时,卧室门温宁敲了敲而后推开。
温宁端着一杯热牛奶进来,放在顾长安的桌子上,“安安,你晚饭没吃多少东西,来喝点牛奶吧。”
顾长安双腿盘着坐在床上,接过玻璃杯喝了一大口。
温宁端着空盘子正要出去,被顾长安叫住。
“妈妈。”
温宁脚步停下了,转过身看着她,“怎么了?”
“正是因为我知道你和.......和她的心酸委屈,我也是从那样的环境下长大的,我知道那些缺失的东西到后天有多难找补回来。”
“我当初执意要报心理学的原因也是,一个想要拯救自己,要从童年那些阴影开始,一处一处的剥落,剜下腐肉,才能结痂长出新的血肉来。”
“我开始从自怨自艾到接受我的一切,接受我从童年起就如此的遭遇,如此黑暗,我不去对抗,不去反抗,我学着去接受去包容,我承认我经历的一切,我承认我的所有都不完美。”
顾长安抬起头看,认真诚恳的看着温宁,“正是因为我经历过,我错过了无数次挽救的弥补的机会,所以,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如同我这般。”
“我看到阿筠来的那天,就像是看到了之前的我,浑身是刺儿,只对着最亲近的人扎,那不就是我吗?”顾长安说到急处,嗓音有些哽咽住了。
“我不想再看到他愧疚如我这般,那些不能给我的爱,请完整给他吧,妈妈。我想对他好一些,再好一些,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温宁许久没吭声。
晚风忽起,吹得街道上的树叶纷飞,入夜的气温降低,街上只有零星几个加班到现在回去的路人,车子骑的飞快。
谢筠坐在石凳上,长久的没有动。
电话她忘记了挂断。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透过听筒清晰的传到他耳朵里。
谢筠眼尾红了,他长长久久的没动,将手机免提了开到最大音量放在耳朵边,每一个字儿都听得认真,听得不容错过。
被爱的东西会疯狂长出血肉。
那些无数黑暗的伤疤,被人亲手剥落,长出新的血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