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无一人的学院中央，只有一个灰白色的修长身影独自走了回来。


    “哼。真是尽头之海的小船。”而弗雷恩冷笑一声看着诺泽一步步走近，用他们那个世界形容无力改变现状的人的俗语来形容着这一行为。


    庞然的阴影再度君临。诺泽只是立刻重新变回了骨龙的模样，看来是完全不打算再和弗雷恩多说半个字。


    从骨龙的头顶，无数纯金的线汇聚。


    多么美丽啊。


    即使已然化身为由纯然的黑暗能量所构成的破碎生物，诺泽所放出的魔法仍然是就像是完全与死亡没有任何的联系的最为璀璨的金色。


    虽然迟了弗雷恩许多，但那些从空中汇聚过来的黑色浪潮不断地转化为了能够对抗弗雷恩的金色狂涌，就像是诺泽毫不动摇的意志。可能也是因为黑暗生物与死亡天生的亲和度吧。


    但，弗雷恩对这样的场景无动于衷。


    没人比弗雷恩自己清楚这个末世当中充满了多么甜美诱人的不合与纷争。


    只要条件合适，每个人都能成为被他所点燃的火药桶。


    所以即便刚刚那些异能者离开了，只管看着吧。不用太久，在他所控制的那些人的影响下，可以为他所用的死亡力量就将多过那边那位旧世界的“黑暗君主”。再加上他手中逆鳞的强制力，马上黑暗君主的名号就将名不副实。


    在这个世界所有的生物都因为他所诱发的越来越多的负面情绪死亡后，剩余的死亡力量还能用来修补龙心，这样他就可以重新利用起那个上古魔法阵去到更多世界来进一步强化他的力量，并且找到真正长生不死的办法。


    到了那时，所有人都会为了他这位新的黑暗之神而颤抖！


    想到这里，弗雷恩再次试图诱发诺泽的负面情绪，从而控制并利用他：


    “想想吧。这个世界马上就会因为汇聚在这里的死亡力量而崩溃。而这次又会毁灭几座城？你真的要重复和当年一样的错误吗？”


    “如果你就这样心甘情愿地将你身上的死亡力量全部交给我，我不仅可以以我的名字起誓保证你的安全，还会保证凯特的安全。毕竟凯特是我的学生，不是吗。”


    哦，多么诱人的条件。但是...


    “满口谎言的人类，你不配得到我的信任。”


    嗯，弗雷恩可能的确引发了诺泽的负面情绪，只不过这样的情绪是向着他自己的。


    伴随着再次出现在了副校长脑海中的这道冷漠的声音，巨大的骨龙展开翅膀，一道金色的光罩就如同魔法阵一般再度罩住了奈若尔学院！


    是的，其实诺泽还保留了部分生前的光魔法。


    哦，那些记载了这件事的典籍已经被女神们从整个大陆上完全销毁了，所以不知道这件事也是很正常的。


    不愧是曾经与神界的众女神们并肩战斗了几千年，并让原黑暗之神陨落并化为了深渊的生灵。所有碰到了光罩的黑暗力量就像是回归了母亲的怀抱，没等接触到副校长，它们就已经化为了点点金光。


    而在光罩之外，那些即使已经逃离了这里仍然感觉到呼吸逐渐困难的异能者也忽然心头一松，那种无力和眩晕感也浑然无踪。


    但是这样做当然也不是没有任何代价的。


    由于光暗魔法强烈的对撞，学院的天上出现一个巨大的黑洞。


    那里通向的并不是汇聚了死亡力量的深渊，而是...


    无尽的虚空。


    如果继续这样什么都不做，弗雷恩就会和诺泽一起坠入其中。


    只不过...


    到了那时，仪式就会因为使用者的消失而被打断。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的办法可以打断仪式。


    而这其实也是诺泽早就决定下来的。所以他才会提前让所有人都离开。


    但是副校长怎么会甘心就这样让人掀翻他的棋盘呢。


    他立刻准备甩出提前准备好的棋子。


    但，功亏一篑往往就是因为一个极小的，几乎是不会发生的变数。


    空旷的庭院里只有因为能量的流动而猎猎的风声，副校长的脸上却第一次如此动摇：


    “不可能！”


    那些他藏在学院地下，打算想要作为最终手段拿出的棋子竟然毫无动静！


    反倒是那些吹在学院的风汇聚成一个暴风眼。然后一个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少女在风暴之灵的帮助下，跃上了地面。


    是凯特！她竟然一直在等待着像这样的时机吗？


    ...并不是。


    刚刚只是不小心被绊了那么一下她就掉进了密室，那些魔药瓶子掉在了地上，瓶盖也轻而易举地打开了。


    她真的不知道那些被副校长改良过的绞杀血藤控制的人也在那边哦～


    怪不得刚刚一直没有看到她。那诺泽也是因为察觉到了凯特的气息所以才使用了光魔法暂时驱散了在学院内肆虐的死亡魔法...？


    不得而知。


    但在凯特行动的同时，诺泽也出手把弗雷恩极力想要脱逃的灵魂死死地按在了他现在的这个躯壳里！


    哦对了，可是发生在凯特身上的“不小心”还没有结束。


    不幸往往就像是厄运女神的面纱，最擅长在人们尚未察觉时悄然落地。


    而现在，凯特就是挑落面纱的那最后一阵风。


    平地忽然卷起的暴风锁住了刚刚还在得意忘形的副校长，让这里的所有人也与祂同舞。


    那些自然之力让这里的玛那流动越发混乱。虚空膨胀，甚至将整个大学城都罩入其中！


    在大桥边缘，疲惫的异能者们惊骇地看向这边的天空之上出现的巨大黑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疯了吗凯特？快放开我！不然我们都会死！”在让人睁不开眼睛也站不住脚的龙卷风当中，副校长的表情愈发扭曲了，就像是他们面前越靠越近的黑色漩涡。


    “哦～”可是凯特这样轻描淡写地回答他，然后想了想。“弗雷恩老师，你欺负了莉莉，这样吧，向她道歉，然后我再想想办法，我们也许有可能就得救了哦～”


    副校长不可思议地看着一脸张狂自信的凯特，看起来拒绝答复这个在他看来与现在毫不相关而且过于愚蠢的对话。


    “哦，果然还是不行吗。那就算了。弗雷恩老师，其实这个世界很有趣哦，你不应该毁了它的～”凯特摇了摇一根手指。


    “你的意思是说每个不同的世界存在都是有其意义的？”


    沉默了片刻，副校长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别傻了，这些世界的诞生只是为了成为我的工具罢了！”


    “哦，你看，要怪就怪他们一出生就充满了恶念吧。就连婴儿在母体里都不得不学会抢夺他们想要的东西，不是吗。”


    “所以一个世界能被我物尽其用，应当感到荣幸才对。这个世界就跟莉莉一样，全都不知感恩！”


    听到他的这些话，一向有些随心所欲的凯特也摇了摇头。


    即使在这样的生死时刻，副校长也还是不会将视线投在那些人身上呢。所以，他也理所当然地错过了一些事情。


    嗯，她说的是这个世界的人哦。


    比如现在在赶到的林大师的帮助下紧急研究了大阵并集合众人之力最终延缓了黑暗力量聚集的正宗派众人。


    比如包括姜潋在内的，即便是已经很疲惫了，却坚持不肯离开仍然在治疗和辅助其他人的非战斗系异能者。


    他应该也不想去关注在芙萝拉的帮助下其他异能者想到了怎样的办法在不惜一切阻止着那些被他所控制的人。


    所以他应该也不会明白，即使平时免不了相互勾心斗角，在看到半空中的黑暗力量，然后通过魔法手机的传播半信半疑地得知了这个世界即将真正毁灭之后，最终异能者们为什么会一反常态地联合起来，选择了齐心合力在短短数个小时内就找到了那些被副校长控制的人并出手制服了他们。


    也许这就是神州人的默契吧。


    但是副校长也再没有机会看到了。


    他们对话的这短短几秒内，他和凯特已经齐齐地向着黑洞坠去！


    副校长的大半个身子都已经被虚空吞噬，可是他手握成爪冷笑着伸向前方，就像是即使坠入虚空他也必须要一个人为他陪葬，而他终将归来，那人却会万劫不复一样。


    而凯特就在他的正下方！


    然而，他却抓了个空。


    差之毫厘。凯特抬起了她的手臂，正好与骨龙伸过来的爪子末端的骨节碰了个正着。然后巨大的龙轻轻衔住了凯特的袍子，险之又险地将她拉回了地面！


    “哦，诺泽，你可真厉害～”凯特笑眯眯地夸。


    而龙低下头，亲吻了凯特，然后重新化为了灰发的男人，挽着凯特的手臂，与她在被黑洞吞没，只剩下不甘的头颅的弗雷恩面前淡定且狂妄地并肩而立。


    “比起作恶多端的人，看来幸运女神仍然将橄榄枝抛给了我？看来人也不会一直倒霉嘛～”


    “哦，真的真的只差一点他就成功了哦！无论是光暗魔法对撞出现这样大的黑洞的机率，还是我找到那些前副校长的棋子的概率，亦或是刚刚的危险游戏的成果。唉真是功亏一篑呀啧啧～”


    凯特故意侧过头向诺泽展示着她指尖那枚刚刚才从弗雷恩手上夺回来的诺泽的逆鳞，装作在说给对这些事洞若观火的诺泽听。


    “送你，当做礼物。”


    而诺泽只是当着弗雷恩的面，对凯特回以毫不犹豫且毫不掩饰的吻。


    “...两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弗雷恩终于维持不住他脸上一直以来的淡然。就连去到那些最危险的区域时他也从未如此过。


    “谢谢夸奖～”


    而凯特对着弗雷恩行了个绅士礼，目送着她们目眦欲裂的前副校长不甘地消失在虚空当中。


    而诺泽在同一时间收回了他所有外放的能量。


    在这之后，黑洞马上就合拢了，就像是那个象征了虚空的洞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斯卡说得没错，今天黑色果然是我的幸运色呢～”


    在笑眯眯的凯特面前，在赶回来的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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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们和异能者们的面前，剩余的死亡力量像是烟花一样在空中爆开，重新飞向了世界各处。


    在大家的努力下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吗？


    月亮还是血色的，仿佛有什么还在发生，可又什么都不会发生。


    总之弗雷恩已经消失在了黑洞当中，彻底在这个世界人间蒸发。而他所控制的那些早已死去的人也终于获得了安宁。


    ...稍后。在副校长的办公室里。


    去而复返，最早到来的莉莉意外地在被魔法锁住的抽屉里发现了某些东西。


    那是被不留痕迹地撕掉的，弗雷恩的日记的片段。


    不如说，这才是他真正的日记本。


    原来他早就计划好了要利用黑暗的力量，深渊根本不是他无意中放出来的。


    因为他在研发一种被命名为命运沙漏的转换器。


    顾名思义，这种危险的道具可以交换厄运，甚至是世界的厄运，只是过于不稳定，这才让深渊被从魔女们的世界带到了这个世界。


    但是日记里他从未后悔过。


    因为弗雷恩始终觉得除了魔女们所在的世界，其他世界只是他们所在的那个世界的“流放地”而已。即使没有他这里迟早也会陷入末世，而他的行为还无意间让这个世界的人们进化出了异能呢。


    但无论如何，从客观结果来说，弗雷恩最终误入歧途，想成为这个世界以及所有世界的神让所有人都听从于他，随心所欲，那么他就不该把错都归咎于别人头上。妄想控制和杀掉所有人就没人能发现他的错误更是大错特错。


    嗯，就让他在虚空中忏悔吧。


    “这些残页你们带走吧，我们不会告诉别人的。”


    林瑶抱着双臂站在后面，跟魔女们一起看完了完整的日记。


    这样做也是出于为魔女们考虑。如果这本日记被公之于众，难免会有人将弗雷恩的错都归咎于跟他来自于同一个世界的魔女们身上，尽管她们已经很努力地在为弗雷恩修正错误了。


    “谢谢。”


    “那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林瑶问。


    是啊，一场盛大的表演暂时落幕。


    弗雷恩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魔女们没有人死去，但除了那本日记，魔女们其实还拿到了部分弗雷恩根本没来得及销毁的研究材料。


    但，魔女们商量后只打算把它们交给复兴社处理。


    无论复兴社的人打算如何做。


    这毕竟是他们自己的世界，就像是林瑶之前说的一样。所以她们不该参与，对吧。


    当个英雄？嗯，或许心情好的时候。


    而现在，只要诺泽修复了他原本身体的心脏，她们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在眼神坚定而郑重地接过那些研究材料并感谢过她们之后，林瑶也摆明了态度。


    如果魔女们决定留在这里的话，她当然希望和魔女们继续合作，并且还会继续帮忙她们挡住一部分仍然不明真相的异能者的舆论或是追捕。当然，其他由她做主开出的互惠互利的条件也非常多。


    但有一位魔女已经没有再继续听下去，而是悄悄离开了。


    有个人始终跟她一起，半步都没有离开。


    一路上姜潋一直像这样抓着莉莉，没有松开她的胳膊。即使在和弗雷恩交战的时候莉莉险些被越来越浓重的黑暗同化为彻底的怪物时他也绝没有松手。


    莉莉没有眼白的瞳孔四下转了转，还是乖乖地任由他拉着。


    “你该走了。”


    可是姜潋停了下来，放手，然后这样说。


    因为姜潋并没有忘记那些把莉莉当做怪物的激进派。


    他要去解决他们的问题。然后，他会去再一次找到她。


    所以在此之前，莉莉一定要离开，他也绝不会阻拦。


    “...”


    莉莉无言地看了他一会儿。又像是诧异，又像是在确认着什么。可是她能从姜潋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到什么呢？


    然后，她终于不知飞向了何处。


    不过...


    这次，她却带上了某个人。


    魔女灰烬中明灭的火一般的长发垂在她的脸颊，挡住了她的表情。


    然而被那些从莉莉的手臂上长出的黑色藤蔓紧紧缠绕着抓在她的鸟爪底下，姜潋感受着因为加速度凛冽如刀割一般的高空的风，闭了闭眼，终究还是没有挣脱。


    也许她看出了什么，而他也看出了什么吧。


    兜帽下，姜潋的面容终于流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发自内心的笑意。


    胖子目送着他们，也随着两人的消失迅速地离开了，就像是有什么事要做。


    ......高楼大厦彩灯渐亮，如同人们正逐步回到正轨的生活。


    那剩下的魔女呢？会继续留在这里，还是要到此为止，回到她们原来的世界？


    铛，铛。城堡上方自鸣钟的钟声再次敲响，代表了正式开学前的倒计时。


    魔女们不由自主地回过头，望向了那口巨大的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