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分情念

作品:《宵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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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前的桌面上放着六个小菜,一半都已经光盘了,絮娘端起边上的小汤盅,声音很轻。


    “范姑娘说,她遇见了一个一见就觉得开心的人,她想让这份愉悦长久地持续下去,所以想方设法地走近对方想让对方喜欢上自己,可将近两年过去了,对方却离她越来越远。”


    “她说不过才两年过去,如今她再看到那人心情已没有从前那般愉悦,反而觉得难受,好似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总是想哭。”


    “她问我,她与那男子的相遇,究竟是善缘还是孽缘。”


    “她还问我,面对这份缘,她该不该勉强下去。”


    絮娘喝了一口汤,用帕子沾了沾嘴角,拿起筷子。


    盘子菜都还是暖的,有荤有素,有甜有辣,十分下饭。


    “感情的事情,虽有一句话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我只听了三言两语,又哪里断得了什么善缘孽缘。”


    絮娘摇了摇头:“就连那茶肆街角的说书先生,花了十天半月才讲完的故事,不也没怎么讲明白故事里那些人的爱恨情仇吗。”


    “所以你怎么回答的?”章纠白问。


    “我没有回答。”絮娘笑了笑,“我只是反问她,我说,你觉得你在见到他时感受到的那份愉悦,真的是喜欢吗?”


    “我只是问她,若你觉得那样的感觉的确是喜欢,那你可分得清这是哪一种喜欢?”絮娘再次以手帕沾了沾嘴角,“你知道,范姑娘怎么回答的吗?”


    见章纠白摇头,絮娘一手扶着桌面,微微倾身靠近章纠白,压低了声音:“她也没有回答,她只是反问了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她问我,若夜里做过一些不可名状的梦,梦中人就是这个人,这算是哪一种喜欢?”


    章纠白微张着嘴,脸上微微泛红:“啊?”


    “俗世俗人,都不是得道高僧,几个能做到空无杂念无欲无求。”絮娘轻轻弯起了眼,“不过只是几场情梦,哪里值得大惊小怪。”


    “情是情,念是念,两者之间的关系模糊得很,要说区别……做我们这一行的最能体会。”


    坐回座,絮娘的态度转为懒散:“你让范姑娘来找我,其实就是想让我跟她说明白这些,是不是?”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章纠白眼睫一眨,转瞬嬉笑起来。


    其实早在听范霄霄在信中说准备随杨径来盛京城的时候,她就在回信里提过絮娘和暖香坞。


    她想的是自己还没进京都,得给范霄霄介绍个熟悉盛京城的人同初次进盛京范霄霄说话解闷。


    范霄霄那丫头不会因为谁的出身而轻贱谁,相反,若面前的人合自己眼缘与自己聊得来,没多久就能对人掏心掏肺。


    两年来,她从信中得知了范霄霄与杨径的不少事情,知晓范霄霄心中积攒了许多郁闷难过,她思来想去,着实想不出还有谁能比絮娘更适合。


    聪明如絮娘,在听范霄霄提起因何而来的那一刻估计就猜到了她的意图。


    “为报这份助友之情,本姑娘就屈尊将这几个盘子给刷了吧。”


    见絮娘放下了筷子,章纠白顺手将菜盘子给收进食盒。


    “章女侠客气了。”絮娘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放心吧,该说的我都同范姑娘说了,她并不是个糊涂的姑娘,即便听不了十成十,慢慢琢磨下来,听个七成七是准没问题的。”


    “有了这七成七呀,她就不至于日日垂泪,甚至想着寻死觅活。”


    是,有了这七成七,范霄霄也能看开一些,心里也能好受一些。


    或许,正是因为听进了这七成七,范霄霄才会想要收拾包袱离开盛京城。


    一个人真要看开一些事情其实并不容易,章纠白也知道范霄霄得花些时间来缓缓。可没想到只过了两日,一封落了个熟悉单款的书信就由范记小厮送到了周府。


    将信送到章纠白面前的是莳萝,章纠白接过信时都有点不敢置信,将信翻来覆去看了两遍确定没别的之后忽然松了口气。


    抬眼看到莳萝还站在面前,章纠白才惊觉自己一直挡在门口,而莳萝却捧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等着进屋。


    “这么冷的天姑姑该多睡会儿才是,怎么能来给我送洗脸水呢。”


    拢紧披在肩上的外裳,章纠白的手都向着水盆伸出去了,莳萝却没撒手,反而笑斥了句:“别添乱,快给我让让。”


    “接个水怎么就添乱了。”


    喃喃归喃喃,章纠白还是听话将莳萝让进了屋。


    “你也知道天冷?天冷你还总打井水洗脸,冻手不冻呀!”


    莳萝将水盆放到屋内的洗漱架子上,语气并不温和:“我睡不着,就到处转转,转到这个时辰猜着你也该起了便想着干脆给你送盆热水。也是巧,我走到这院子外头正好遇到给你送信的寇姜,我就将信给你一道带过来了。”


    “姑姑怎么又惯着我犯懒,我自己要洗脸难道不晓得自己去打井水么?井水不冻手,真的。”


    接信之前的困意被风吹了一吹瞬间散尽,章纠白语气里满是无奈。


    距她屋前不远处就有口井,这井水冬暖夏凉,一年四季都有水,想用就用木桶打些上来,方便着呢。


    “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给你送点热水怎么了?”


    莳萝说着倒还来气了:“我一个送热水的乐意,你一个用热水的反倒还不乐意了?你个纠白丫头,你是嫌我老了不想总是看到我这张老脸是不是?”


    “哎呀姑姑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这么想。”


    听不得莳萝这么说,章纠白连忙凑到莳萝面前露出讨好的笑,手也不闲着,挽上莳萝的胳膊就不撒手。


    “姑姑对我好,我心里都记着呢,这不是心疼姑姑不想姑姑因为我而多一分辛劳么。姑姑才不老呢,若是姑姑肯点头,我看想将姑姑迎进府作夫人的人家都要踏破周府的门了。”


    章纠白嘴里的话不断:“再说,姑姑这么贤惠体贴细心,我能天天见到姑姑是我的福气,又怎么会不想天天见到姑姑?”


    “我看不止我,就绸缎庄那刘掌柜也想天天见到姑姑呢,上次我经过那里刘掌柜还向我打听姑姑何时会再出府……”


    伸手不打笑脸人,莳萝看着冲着自己笑嘻嘻说着好听话的章纠白简直又爱又气,眼看着章纠白越说越混账,莳萝的脸臊得通红,一伸手就拧上了章纠白的腰。


    “去去去,闭上你的嘴赶紧穿好衣裳洗脸去,真是越说越没谱!”


    才起,章纠白的腰上还没缠鞭子,连外裳都还没穿,莳萝的手下得很有分寸,隔着两件衣裳正好轻轻挠到腰上的软肉。


    章纠白最受不得这个,一瞬间痒得直忍不住笑,一边笑一边求饶。


    莳萝收了手,看着章纠白笑也跟着笑:“饭菜都给你备在后厨了,你收拾好了就去吃。”


    “好。”忍住笑意,章纠白穿好外裳又将九节鞭绕在腰间,转身抽手巾洗脸的空档顺口问了句:“周荃珝已经吃过了?”


    “算是吃过了吧。今日宫中有宴,公子出府时便没有用什么,除了那三碗汤药,也就只吃了几块芙蓉糕。”


    “哦。”


    每月十五,朝中照例会有中朝会,平日里周荃珝或许能免于上朝,但在正旦那天和上元节这天却免不了。


    上元节这日午间宫中还会赐宴,以示天家愿与臣子们共庆佳节的平近之心,京中五品及以上的要员还得留在宫中用晚宴,直到戌时末才能散去。


    章纠白走进芸生客栈的时辰正好是信上说的巳时,范霄霄一改前两日的失魂落魄之态,穿戴得靓丽精神,正坐在大堂的窗边用着饭,见章纠白进来还招呼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