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这事耽搁了，黎琉和江路川到达赵思雨家时，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正正好七点。


    赵思雨人缘好，来了十几二十个人，一屋子人都到齐了，江路川和黎琉姗姗来迟，比齐盛英到的还晚。


    赵思雨了解内情，半是调侃半是解围：“路川，你们怎么比教练来得还晚，自罚啊。”


    但他们的职业比较特殊，尽量不摄入酒精，江路川也没说什么，以茶代酒，利索地喝了两杯，落了座。


    他俩是最晚到的，留了两个连在一起的座位，黎琉在江路川旁边坐下，她的社交圈大多是基地、家里、和朋友聚餐，但也没遇到过这种迟到的情况，她小声问江路川：“我也要自罚吗？”


    “我已经罚了两杯，”江路川又说：“你想喝随意。”


    “啊，”黎琉说：“好，那我不喝了。”


    罚一个也是罚，罚两个也是罚，既然江路川替她喝了，她就不准备惩罚自己了。


    这锅本来也有百分之八十是他的。


    席间，大家庆祝赵思雨的生日，也各讲各的闲聊。


    赵思雨一省队朋友叫蒙拓，两人是同龄人，关系很不错，茶过半巡，蒙拓竟然也像醉酒般开始回忆自己的感情经历，绝望地说：“我都二十七了，还没谈女朋友，上一次谈恋爱还是在小学和同桌过家家！！”


    一般来说，运动员的职业生涯不长，教练也会建议他们以事业优先，往后再谈恋爱，但没有强制性不允许发展感情生活，不过很多运动员依旧以事业为先。


    蒙拓又说：“今早一姑娘来找我，我还以为她要找我加微信，结果是找我要赵思雨的联系方式，赵思雨，你还是人吗！”


    赵思雨：“……”


    黎琉：“……”


    江路川原本在吃饭，反而笑了，眼里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看热闹。


    这成功把蒙拓的注意力吸到他身上，蒙拓又抓狂：“你还幸灾乐祸，你你你，上个月我女神找我——要你的微信！”


    闻言，江路川打开微信的通讯录：“哪位？”


    蒙拓把他女神的名字告诉江路川，是一个小网红，他问：“怎么了？”


    江路川沉吟片刻，决定互删。


    蒙拓以为他良心发现了，要把她女神的微信推给他，虽说现在不谈恋爱吧，但能加上微信也是很好的一桩美事，都已经把手机掏出来了，嘴里说:“哎呦哥们你真是太客气了。”


    江路川在通讯录里找了，没有这号人，大抵是没通过好友申请。


    渐渐的，蒙拓感觉不对劲，他灵机一动：“你不会要删了人家吧？”


    江路川没说话，落在蒙拓眼里，是默认的意思。


    他满头问号，比刚才还激动万分：“人家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女，你一点都不留情面啊！”


    这回轮到黎琉笑了，此乃宇宙第一钢筋直男，直中直，特别强，一节更比六节强，她拜服。


    江路川语气玩味玩笑，敛起的眼里却透着丝丝缕缕的冷漠清明：“又不我女神。”


    蒙拓被他万箭穿心：“你有女神吗，哦不，你有“神”吗我请问，过分，太过分了！”


    江路川：“以后有机会推给你。”


    听到这话，蒙拓突然就不嚷嚷了，他笑眯眯：“好好好，别忘了哈，谢谢兄弟。”


    他们在说话，黎琉猫在一边吃饭，舒坦不已。


    由于人很多，赵思雨不知从哪弄来一个大桌子，还搞成了餐厅那种可旋转的桌面，让大家都能夹到菜。


    黎琉面前过了一个清蒸鲈鱼，她拿起筷子想夹，对面的人没发现有人夹菜，转了桌面，鲈鱼从她面前经过，转走了。


    黎琉：……


    鱼转到江路川面前，他抬手轻按桌面，桌子停了，他说：“还有人夹菜。”


    “哦哦哦，没看到，sorry啦。”


    桌子停了，黎琉夹了一筷子鱼，没察觉到江路川的动作，他好像只夹了个空气，她侧头看他，以眼神好心提醒他——你不是要夹菜吗，怎么还不动？


    于是江路川就动了，他推走面前的菜，转盘又转了起来。


    黎琉：？


    她懵逼了两秒，后知后觉意识到，江路川是不是在帮她按住桌子。


    黎琉默了默，突然觉得江路川良心发现的时候也没有她刻板印象里那么过分。


    她又看了眼江路川，对方扬了扬眉，对她说：“感动得说不出话了？”


    黎琉：……


    干吗要直接说出来啊，真是自恋。


    有的时候果然还是很可恶的！


    黎琉默默埋头吃饭，今晚吃得特别舒坦。


    最后是赵思雨的蛋糕环节，大家起哄让他许愿，赵思雨想了想:“后年，亚锦赛正好在我家乡的城市举办，许个取得好成绩……”


    “寿星，你没许过愿啊，路川，”她打趣赵思雨和隔壁的江路川:“你师哥不会许愿。”


    赵思雨不是不会，是不上心，江路川也不信这个邪，作为“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终身荣誉会员，他就没许过愿:“我也不会，没许过。”


    林子衿:……


    一个二个的，整给人搞不会了。


    黎琉心说你们真是心粗如漏网，怪不得鱼跑完了呢，她说:“闭眼，许愿，不能说出来。”


    蒙拓:“是是是，咔，重来一次!”


    饭后已是八点，不少人来自泳队，明天照常训练，不方便熬夜玩耍，走的走，散的散。


    黎琉摸了摸口袋里的泡泡糖，吃了一颗，喊住去洗手间的江路川。


    江路川回头：“有事？”


    黎琉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和江路川说：“你给我一只手呗。”


    江路川也没问要干什么，伸手，摊开。


    少女从口袋里摸出一包泡泡糖，红色的，指尖捏着，放进他手心，微凉，有重量，她说：“给你吃。”


    她吹了一个泡泡，爆在空气中，洋溢着淡淡的清甜西瓜味。


    宝可梦是真没了，黎琉全身上下的身家还有一条泡泡糖。


    **


    这段时间，黎琉和王明周讨论是否可以优化训练体系，她觉得能够很好地驾驭现在的计划，想更加紧练习。


    王明周给她考核和测度后，循序渐进，在每日的计划中，增加了一组800m的训练内容，几日下来，黎琉的适应尚可。


    在训练时，也会遇到偷懒的人，譬如训练内容缺斤短两，姿势不达标等。但别人爱偷懒也没办法，黎琉尽量不被他们影响，专注眼前的事，顺利地完成了任务。


    不多时，四年一度的省运会如期而至。


    黎琉比较顺利地进入了决赛圈，不过这一次没遇到几个老熟人，温唐去了国家队，自然不会来参加省级比赛，而钱敏佳，不知是由于心态还是其他问题，发挥失常，与决赛失之交臂。


    周围的人来来走走，又回到了她独自一人作战的时刻。


    在大巴上，她问王明周：“您有没有要和我交代的？”


    过了会，他的目光放得悠远了一些，似乎想起了遥远的往事，又仿佛只是放了个空，隐约从他脸上窥见前世锦赛冠军的影子，难得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你未来还会遇到更多的比赛，无论是训练，还是比赛，以及遇到的意外状况，唯一的方法是永不言弃，懂了没？”


    黎琉还是觉得很宽泛，她一天到晚泡在池子里训练以及比赛，似乎也没有放弃过啊。


    她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懂了。”


    小老头看她一眼，心说，你懂个屁。


    教练衡量一下她的水平：“听不懂就算了，目标是，努力进前三。”


    这个黎琉懂了，她说：“好！”


    黎琉熟练地入场、进场、检录……


    她站在跳台边，望着一池深蓝的水，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脏。


    跳动的，鲜活的。


    没由来想到江路川那天说的话，那说明第一拿的不够多，统治力不够强。


    也许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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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的专注训练让她摒弃了杂念，无论如何，在沸腾的血液下，是专注凝神的一双眼睛。


    最后一声哨响起，黎琉跃入水中。


    **


    四年一届的省运会是省里最高级别的赛事，参赛高手如云，到场的教练也不计其数，王露正是其中之一。


    王露和王明周坐在第一排，能清楚地看到赛事现场。


    王露饶有趣味地看着泳池里的厮杀，说：“今年的高手不少，不错不错都不错，可以搞一下咱们泳队的梯队建设，免得又像之前那么青黄不接。”


    王明周半开玩笑地说：“你要不都选了。”


    王露：“你以为选大白菜啊，草率。”


    王露的目光被第三道的人吸引了，三道目前是排在第一的位次，黎琉靠后。


    她把浓密的头发盘成了一个低丸子，说：“三道那小孩我知道，是老李手下的，表现得挺好。”


    既然人家能进国家队，说明有足够的实力，虽说退了下来，依旧不可小觑。


    一双美目寻找了半天，在倒数第二个位置数到了黎琉，王露说：“你徒弟是五道吗？”


    “嗯。”


    王露点了点头，观察赛况。


    进度过半，黎琉依旧是倒数，不过王露发现了，这小姑娘有自己的节奏，没被人带跑。


    她之前看过黎琉的信息，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运动员，但这场比赛高手如云，不类似于省锦标赛、冠军赛等一年一度的赛事，这是四年一届的省运会，许多高手可能没参加锦标赛，但很难放弃省运会，她的预期和王明周的相差无几，他们不采取逼迫的策略，争三即可。


    后面有几个教练也在聊天。


    不过黎琉的前程的确不是优势，王露便将目光放在了其他人身上，问王明周：“喂老头，上上周找你要人，你是不是还没和小姑娘说？”


    王明周：“急个屁。”


    王露白他一眼：“没素质。”


    “你第一天认识我？”


    “滚。”


    不过她隐隐能猜到王明周的意思，要提前告诉她的话，有了退路和前途，沐浴在温室中，止不住就要分心了。


    中国游泳队不缺天才，但在逆境中倒下的天才的同样让人膛目结舌。


    怎么能在完善的培训体系和关注运动员身心健康的同时，培育出一个拥有永不言弃的体育精神的天才，是教练组共同面临的一个恒久议题。


    王露和王明周讲完，已经进展到倒数第二个转身。


    王露望向场上，黎琉从倒数第二名变成了正数第三名，后面的竞争非常激烈，追着她赶，但她起腿保持了自己的快速节奏，暂时稳住位置，但和前面两人有近2个身位的差距。


    “不错，稳住就能前三。”王露说。


    最后一个转身，黎琉和第二名的身位缩小为半个身位。


    王露全神贯注地看着，黎琉如果能拿一个第二，那确实非常让人惊喜。


    最后30m，黎琉已经超过了第二名。


    20m，她还有力气加速，和第一名只有小半个身位的差距，第一名有所感知，也使出了吃奶的劲加速。


    在场众人不自知地屏住呼吸，睁大眼睛，仿佛害怕惊扰了远在天边的场内选手。


    最后的距离带来了四溅的水花，动作快到让人看不清究竟是谁拿了第一。


    后面的教练询问：“五道的小姑娘是谁？”


    他探头到前面：“你们别和我抢。”


    又有人说：“你还抢人，万一人家要原教练嘞？”


    王露侧头看向大屏幕的计时，下一刻，出现了名次。


    第一名是黎琉，成绩是8''39''''42，她是在场唯一突破40秒大关的人。


    王露不由地惊讶了三秒，远远望向场内，黎琉第一个探出头看成绩，脸上突然迸发出会心的笑容，表情看着很柔软。


    不过，没人把她和柔软挂钩。


    至少此刻，她是泳池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