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短池锦标赛在欧洲拉开了帷幕。


    本次短池世锦赛的举办时限是在四月末，江路川一行人赴往欧洲，黎琉没有在冬季的全国游泳锦标赛获得资格，所以没有在本次参赛名单上。


    江路川和赵思雨比完50自，江路川拿了第一，赵思雨失手无缘领奖台，两人一道出了门。


    江路川前脚一出门，层层叠叠的媒体就包围了上来，镜头对着他拍摄，赵思雨早已见怪不怪，他笃定，这些记者压根不会对他感兴趣，和江路川说：“我先走了。”


    江路川：“累？”


    赵思雨笑：“是啊，这个苦差事交给你了，我休息去了。”


    两人就这么分别在人海中。


    有个外国记者不认识赵思雨，说那个人怎么走了。


    江路川面无表情地提醒他：“他叫赵思雨。”


    “哦！”这个记者说：“我想起来了，他是不是那个，几年前那个差点破纪录的奥运银牌！”


    身后响彻着万众瞩目的聚光灯，赵思雨手插着兜往下榻的酒店走，刚走几步，一个急急忙忙的小记者撞在他身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赵思雨：“没事。”


    “啊——”小记者变得很高兴，他说：“我认识你，天呢，我都以为赶不及采访你了，我太激动了！”


    听到“激动”两个字，赵思雨成绩下滑的烦闷消散了一点，他笑了笑，手从兜里伸出来，郑重地理了理领子：“是吗？”


    人种之间带着天然的脸盲，小记者对亚洲人有点认不清，又见到赵思雨是刚结束完，穿着中国游泳队的队服出门的，他激动地说：“是是是，我可以要一个你的签名吗？”


    “没问题。”赵思雨花了一分钟认真地签了自己的名字。


    赵思雨递了一个签名给他，这个小记者看到他的签名，很高兴地拍照给朋友炫耀，过了一会，朋友和他说，这个签名不是江路川，好像是一个叫赵思雨的中国运动员。


    小记者怔了怔，他不认识汉字，但朋友都这么说了，他略有失望地说：“你不是江路川吗？”


    赵思雨嘴角的笑容蓦然且显而易见地僵住了，他站了一会，收回了自己的签名，转身离开，淡道：“你认错人了。”


    小记者东张西望，终于在尽头看到了很多记者，他心说自己来晚了，江路川说不定回答几个问题就得走了，肯定采访不到，但单位那边非得让他挖点东西，老板指着他鼻子说再挖不出料就炒了他。


    赵思雨，赵思雨，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他眼珠子转了转，终于抓住了一团乱麻毛线球的头。


    上上届奥运会，男子50自决赛，一个处于巅峰期的中国游泳运动员打破了尘封十年的男子50自世界纪录，但他拿了银牌。


    他叫赵思雨。


    第一名是来自日本的山本拓哉，他比赵思雨快了0.15秒。


    0.15秒在50自里不算多也不算少，在毫厘必争的短距离中，能沟壑出一个金牌和银牌。


    时也命也，赵思雨的巅峰期和山本拓哉高度重合，讨厌他的人给他取了个诨名，叫收银员。


    山本拓哉退役后，近三年前的上上届世锦赛是赵思雨最接近金牌的时候，可惜被他横空出世的师弟截断了。


    说到山本拓哉，这位日本选手已经确认在亚运会复出，顺利进入了日本队的亚运会名单。


    记者把手伸进口袋，又拿了出来，匆匆忙忙追上赵思雨，说：“你误会了，我是认错人了，但我现在知道你是谁了，你是赵思雨，你和他都很厉害，我能采访到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是我的荣幸。”


    赵思雨面色和缓了一点，他说：“你想问什么？”


    “我不想问什么啊，我只想和你说句话，我还没接触到有资格站在领奖台上的运动员啊，”他说：“其实我觉得你比江路川更厉害。”


    赵思雨扯了扯嘴角：“竞技体育实力为王，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可你打破过世界纪录，他还没有，就证明了你的能力。”


    赵思雨终于正眼看他，说：“你相信我有能力？”


    这是一个积极的讯号，记者乘胜追击：“当然啊，而且很多传言，说江路川在基地里侵占训练资源，你们队伍的计划重心都倾斜给他了，要不然，你肯定能更厉害，你说是吧？”


    赵思雨笑了笑，问他：“你想听到什么答案？”


    这记者没想到赵思雨人看着温和，但回答总是不落进他设想的结果里，他说：“我……”


    “我知道你不是来找我的。”赵思雨慢慢说出这句话。


    “口袋里的录音笔还开着吧，听好了啊，”赵思雨说：“我俩的事不劳你关心，侵占资源和计划倾斜是子虚乌有的传闻，行了，就这样吧，你走吧。”


    **


    另一侧，江路川被很多记者包围着，有中国的，也有外国的。


    “路川，”有个熟识的记者先开口：“这回打算带几个金牌回去？”


    江路川不假思索：“所有。”


    又有个外国记者调侃他：“这么多金牌，你的箱子能装得下吗，不重吗？”


    “当然，我可以不带纪念品回去。”


    人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笑。


    还有人问：“据报道，当地媒体对你本次打破欧洲名将的100自短池世界记录表示质疑，你对此怎么看待？”


    江路川敛下眼睫，望向说话的胡子大汉，垂眼看人的时候总带着一种似有若无的睥睨，他说：“众所周知，中国游泳运动员在兴奋剂的检测力度上，绝对不低于，甚至高于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运动员，而且，我在预赛和半决赛已经游出了持平世界纪录的成绩，这代表了我的实力，部分媒体毫无证据的推断，不会让我的金牌和记录褪色，只会向世界展现出可笑的狭隘。”


    **


    几日后饭点，黎琉出了水准备去吃饭，瞅见一群人站在门口不知道在做什么。


    黎琉好奇，也摸过去一起看，一辆大巴停在基地门口，陆陆续续下来了许多人，去参加短池世锦赛的运动员回归了基地。


    人越走越近，他们自觉让出一个宽道，让人家进来。


    一进一个大包小包，一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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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行李箱，轮到最后一个人，他左手空荡荡，右手空荡荡，连后背的包都显得轻且薄。


    许是对比过分明显，黎琉瞳孔地震：“你东西呢，被偷啦？”


    江路川抬起左手摘下了他的御用墨镜：“我不能寄回来吗。”


    黎琉：“……行。”


    真是一点都没有崩人设呢。


    江路川走路带风，黎琉听到他背包里金牌撞击发出的轻响，视线不自知地往他的背包上面挪动，黏住了一样。


    江路川不明白，他这么一个帅哥在她面前站着，打一进门，黎琉的注意力就不在他身上，不是说他东西被偷了，就是偷瞄他包，他说：“你看上我包了？”


    “啊，”黎琉收回目光，说：“我闻到香味了。”


    江路川早上七点就上了飞机，甚至来不及喷香水，他莫名其妙：“什么香？”


    黎琉沉醉地说：“金牌的香味，你没闻到吗？”


    “……”


    江路川把包从肩膀上卸下来，递给黎琉。


    黎琉捧在手上，手心沉甸甸的，不像看着那么轻薄，是几枚金牌汇聚在一起的重量：“送我啊?”


    “要不要?”


    她有点受宠若惊，还有点感动，江路川这么看重成绩，能把金牌给她，这说明在他心里，还是把她当成好朋友的。


    黎琉没想拿别人的金牌，但还是一脸感动地问：“你真的给我啊？”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黎琉更感动了。


    虽然用这个词形容江路川还怪陌生的，可她还是要说。


    江路川真是个大好人。


    也不妄顾自己在队长人选的投票中，把自己宝贵的一票给了他。


    站在他们前面的林子衿嘴角一抽，语重心长地说：“师妹，我之前也有这样的经历。”


    “啊？”黎琉问：“什么经历啊？”


    “我之前调侃路川，让他给我一个金牌。”


    黎琉心想：俺也一样。


    “他就给了我一个，我特别感动。”


    黎琉心说：俺也一样。


    “结果我问他为什么给我，”林子衿凉凉道：“他说他金牌太多了，挂了一墙，放不下。”


    黎琉侧头看江路川，他没有否认。


    黎琉：……


    服了。


    她有朝一日一定要当法外狂徒，翻进江路川的宿舍把他金牌全偷了，看他还能有东西得瑟呢。


    她收回自己错付泛滥的感动，把包塞回江路川手里，撇了撇嘴：“我才没有感动。”


    江路川笑：“那你自己去挑。”


    “哟，”林子衿说：“有进步，都没让我去挑啊。”


    黎琉摇了摇头。


    一块金牌，少说是几个月，多说是几年的努力成果，每一块都沉甸甸的，黎琉没法心安理得拿着别人的心血。


    “我有金牌。”她说。


    江路川低下睫，看见她仰起头，灯光落在她清澈见底的眼睛里，倒影着他的影子，玻璃珠般的眸子像是在发光，她说：“我自己也还能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