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月亮和花

作品:《小道君

    以前这样跟江陆吵架,在孟柯的记忆中,有过那么一次。


    东浔生活的第二年,时值六月盛夏,又一届高三生带着期望和寄托奔赴高考考场,偌大的校园倏然变得空旷,热气弥漫,稠乎乎的空气像被黏在人身上。


    那是一个周六,江陆生日的前一天,也是高考的前一天。


    东浔中学不作为高考考场,准高三开始实行单休,每个周六上午全年级统一综合测试,下午由各班自行安排课程。


    已经忘了矛盾的起点,就记得两人一整天都没说话,余易泽试着从中调和,换来的是一前一后两张冰山脸,他撇撇嘴,懒得再管这两个幼稚鬼,背上书包先走了。


    放学那会儿,太阳火辣辣地悬在高空,凝住所有的风。


    孟柯在前头闷不作声整理自己书包,平时她收得快,但今天像有意跟后头人作对,动作慢吞吞的,时不时停下来看眼手机,几本书怎么都收不完。


    江陆也不着急,他跷着二郎腿,吊儿郎当地坐在座位上,垂着头玩自个儿手机,他抬头瞥眼前桌,接着又收回,看手机。


    财经新闻他看不懂,娱乐八卦没兴趣,体育新闻早上看过,社会新闻讲的什么,某地校园暴力事件致人四级伤残。


    校园暴力的人都该死。


    好不容易能休息一天,钱双斌抱着球过来,兴奋地问:“班长,踢球去吗?”


    江陆掀起眼皮,若无其事地眼前桌的蜗牛,她抱着壳一样的书包正埋头打字,手指在屏幕上敲得飞快,丝毫不在乎这头两人说了啥。


    江陆拒绝邀请:“先不去了。”


    钱双斌争分夺秒往外跑:“那我走了啊。”


    “周一见。”


    钱双斌走后,见她东西收完,江陆也背起书包,双手插兜大步迈出教室,姿态漠然。


    孟柯收回自己视线,低下头把字打完,点击发送。


    大概过了五分钟,孟柯才下楼。


    当会儿江陆已经走到林荫道了,阳光从叶缝里摇曳漏下,在他肩上明灭,衬的那道背影分外清隽,但孟柯远远望着,他身边还有一人,是个亭亭玉立的女生。


    那女生孟柯其实见过,江陆竞赛班的同学,有时候她路过三班跟江陆碰上面,会点头打个招呼,算普通同学情分。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两人距离仅一步之遥,女生比江陆矮不少,她怀里抱着两本书,仰起头跟江陆说话,阳光和树影在女生脸上来回闪烁,映见她明媚的笑容,如流光夺目。


    江陆背脊挺直立在原地,礼貌听人讲话,不知道女生说了句什么,两人同时笑出来,一个明眸皓齿,一个眉清目朗。


    光秃秃的水泥地面,碎金柔和晕开寸寸阴影,氤氲了两人影子的距离。


    骄阳刺眼,大地炙热像蒸笼,闷的人透不过气。


    孟柯的目光凝了一瞬,心像是被一根细而尖锐的针连戳几下,又酸又疼。


    随着烦躁在内心疯狂散逸,她再次感到心境被打碎的恐惧。


    开始讨厌这个夏天。


    孟柯加快步伐,目无斜视地从两人身后经过,脚下步子踏的噔噔响。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脑子一拧,她就想抽烟。


    买完烟从小卖部出来,火才着还没点上,被人连烟带盒的一把抽走。


    孟柯回头,江陆站在她身边,俊脸蕴着薄怒,双目黑沉地问她:“孟柯,你怎么答应我的?”


    看见他孟柯又记起那幕,心里腾起无名火,她瞪回去:“我马上就成年了!”她咬紧牙一字一字道:“弟弟。”


    江陆愣了一秒。


    要不提这茬,他都快忘了。


    他蹙眉问:“成年人就不会得肺癌吗?”


    孟柯的脸被热气熏到泛红,情绪也起来了:“成年人作死不麻烦别人,关你屁事!”


    江陆捏紧烟盒:“你死在我跟前就不行。”


    孟柯大声吼:“那我死的时候你别来看不就行了!”


    矛盾在此刻更上一层。


    吼完孟柯觉得还不尽兴,她迅速去抢江陆手里东西,江陆后退一步躲开,孟柯身体扑空往前趔趄,他下意识地伸手拽她。


    站稳后,江陆立马躬下腰看她,他刚要说话,却忽的沉默,张了张口,什么都说不出来。


    孟柯呼吸急喘,额头渗出细汗,眼睛憋的通红。


    一时间,被无视的憋屈和被捉弄的窘迫席卷而来,劈头盖脸的羞恼浇遍孟柯全身,她猛地用力推开江陆,转身急步走向云水街,一路碎光跟着满地乱跑。


    江陆盯着她奔逃的背影看了会儿,轻抿唇线,面上泛起淡淡的疑惑。


    日子一晃而过,这脾气怎么长起来的?


    孟柯闷头往前走,步子跨得老大,光想着怎么把后头的人甩掉,一路热风吹过她耳畔,温温痒痒,像春天玉溪坡上长出来的毛茸茸的小花。


    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站到江陆家小院的门口了,潜意识给她送过来的。


    凌晨有欧冠决赛,几人之前约好了晚上一块看。


    孟柯更生气了。


    她走进院子时,不小心被地上的洒水壶绊了一脚。


    余易泽正瘫摇摇椅上打游戏,听见动静昂起脖子一看,只见枇杷树下,孟柯满脸不爽地站在那,接着她抬起一脚将水壶踹进旁边花坛,水花溅了一地,泼到洋桔梗上,晶莹的花瓣在风里一荡一荡。


    本想询问的余易泽一声不吭缩回去,继续打游戏。


    几秒后江陆走进来,看见满地狼藉后,他声色平定地问:“它招你惹你了?”


    孟柯赌气:“我送的花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江陆也跟着她说:“那我待会儿做的面想给谁吃给谁吃。”


    “你爱给给!谁稀罕。”


    “是,你不稀罕。”


    “江陆!我去你大——”


    “孟柯。”江陆微微眯起眼,冷声警告:“你再说句脏话试试!”


    在东浔生活这么长时间,比起朋友和班长的一贯身份,江陆偶尔会扮演拨正者的角色,他会以一种孟柯能够接受的方式,温和的、耐心的指出她的错误所在,一点一点矫正她的小毛病。


    无关人情世故,是替她以后上大学处理人际关系作打算。


    有的孟柯愿意听就听,有些毛江陆下功夫也顺不过来,就随她去了,反正他托底,出不了什么事。


    但今天不一样,两人正吵着架,又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斗起狠来,语气都不好听。


    孟柯现在非常讨厌江陆,讨厌他不让她打架,讨厌他不让她抽烟,讨厌他不让她说脏话,不让她一个人去网吧......管她这管她那,自己倒是能跟别的女孩子聊的热火朝天。


    她讨厌这样的江陆。


    可实际上她没理由说这样不行。


    她讨厌无能的自己。


    阳光与荫凉的分界处,孟柯气得转身,跺着脚冲到楼上去了。


    小二楼的门被砸的震天响。


    “你俩还没吵完呢?”


    趁江陆从身边经过,余易泽分出精力问了句,他好言相劝道:“我说道爷,你一大老爷们儿让让人家。”


    江陆眼刀一扫:“打你的游戏。”


    余易泽:“好的。”


    吃饭的时候,孟柯果然不下楼。


    楼下,天花板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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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扇呼呼转动,面条被端上桌,浇头的浓郁香气立马飘满整间屋子,闻着就诱人口腹。


    余易泽从冰箱里拿了三瓶冰可乐,起开瓶盖,“哗”的一声,柠檬味的清甜从气泡里蹿出来。


    他递一瓶给江陆,问道:“真不叫啊?”他眉毛往右上扬一下,示意楼上。


    江陆面不改色:“饿了自己会下来。”


    “切!”余易泽不信,他坐下来挑了一筷子面,嘟囔:“有种你把她碗里蛋白都吃了。”


    吃了不到十分钟,楼梯有动静了。


    余易泽竖起耳朵往那头听,又直着眼睛观察对面人的反应,但两个跟商量好了似的,各走各的路,各吃各的面,仿佛客厅中间有什么结界挡住了,两人都看不见对方的存在。


    还是余易泽打破沉默,试图叫住孟柯:“孟天仙,不吃饭啊?”


    “不饿。”


    孟柯冷酷丢下俩字,踩着一地黄昏走出小院。


    余易泽瘪下嘴巴,想起一事儿,他点点桌子提醒自家兄弟:“我今天下午可听说,方志博晚上要约孟天仙吃饭啊。”说到这他也觉得奇怪,拧起眉:“这方志博什么时候对孟柯这么上心了?”


    “腿长她身上,我能不让她去?”江陆把蛋白全夹回来,一块没浪费。


    余易泽:“去不去还不是你一句话?”他边说,边伸筷子抢了一块江陆碗里的肉。


    江陆冷飕飕地回:“我没那么大脸。”


    余易泽斜着眼睛睨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好像知道这人为啥说话夹枪带棒的了。


    毛头小子藏不住事儿啊。


    江陆被看的莫名其妙:“看什么?”


    “说实在的。”余易泽一副“我还不知道你”的口吻,“你这心眼儿比方志博也大不了多少。”


    江陆懒得跟他废话,瞥了眼半掩的院门,继续埋头吃面。


    晚上快十一点,余易泽提着一堆东西走进【鹰时】,毛哥坐柜台里用手机跟人聊天,他笑得春色荡漾,见是熟人进来就没招呼,让他自己拿卡进去了。


    余易泽走到老位置,座位上空空如也,一回头,孟柯坐在这排的另一头,正戴着耳机在游戏里大杀四方。


    撒气呢。


    看见孟柯坐在这余易泽并不意外,因为他刚才发现方志博几个小时前退出了几人群聊,当时余易泽就知道,绝对是孟柯拒绝了他没去吃饭,而方志博那人自尊心强得恨不得进棺材都要擦粉,肯定脸上一时挂不住才退的群。


    见状,他立马堆起一个笑容走过去,将手里保温桶放到桌上,拍了拍她胳膊。


    孟柯摘下耳机,眼睛乌黑,闪着一丝亮。


    余易泽扫眼屏幕上的战绩,0-6-6,不在状态啊。


    他问:“孟天仙,还生气呢?”


    孟柯低嗯了声。


    余易泽说:“因为他不叫你吃饭?”


    孟柯想了两秒,诚实地说:“说不过他,所以生气。”


    余易泽差点没笑出声。


    两头惹不起,谁问谁有理。


    但毕竟这头是从小到大的兄弟,心得偏,于是余易泽坐直三分,语气也变得正经:“那我替道爷问问,你要怎么才能不生气呢?”


    孟柯说:“等我不生气的时候。”


    余易泽:“......”


    要么说这两人能吵起来呢,说话都能呛死人。


    余易泽说:“那要是他也生气呢?”


    孟柯淡淡:“那就一起生气,都他妈别活了。”


    话落,一道影子移过来,盖过电脑和椅子。


    江陆走出来,视线自上而下,冷淡地看着他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