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狼狈
作品:《装乖[校园+破镜重圆]》 顾临钊觉得自己好像是有什么大病。
明明上一秒还在小心眼地犯犟,下一秒听到电话中传出的声音,看着面前的少女一点点蔫下去,他就忽然有那么股克制不住的冲动,要帮她。
动作比脑子更快一步。
等他反应过来,他手里已经拿着傅弦音的手机,温和地和电话对面的人沟通。
打完电话,他看见面前的人仰着精致的小脸,就这么呆呆愣愣地看着他。
他伸出另一只手,在女孩鼻尖处啪地一声打了个响指,说道:
“回魂了。”
“哦。”
顾临钊看着她点了点头,接过手机又塞回小挎包。
算了。
顾临钊和自己妥协。
有大病就有大病吧。
“音音——”
程昭昭的呼唤由远及近,傅弦音慢半拍地转过头,看见程昭昭一路小跑过来,身后跟着的林安旭手里拎着几杯奶茶,不住叫唤:
“姑奶奶你慢点,哪来的这么大精神头啊我说你。”
程昭昭小脸跑得红扑扑,还不忘转头吐槽林安旭:“谁让你太虚,打场球就虚成这样。”
“我虚?”
林安旭声调拔高了八度:“不是,你刚才看没看啊,哥抢了多少个篮板,跳到了多少个球,你一点都没看见??”
程昭昭吐了吐舌头,一副老娘宽宏大量不稀罕和你计较的模样。
她从林安旭手里拿了杯杨枝甘露,递给傅弦音,而后把吸管插在自己那个蜜桃乌龙上面,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四个人,一共就买了三杯奶茶。
傅弦音指指顾临钊,问:“他没有吗?”
林安旭嚼着珍珠,含糊道:“钊哥?钊哥不爱喝,他说打完球喝甜的糊嗓子。”
“事儿多。”
傅弦音喝了一大口杨枝甘露,评价道,而后又看向顾临钊:“那你喝什么?”
顾临钊晃了晃手中的半瓶水,林安旭忍不住道:“不是钊哥,就这么一瓶水你到现在喝不完,你攒它干嘛呢?”
顾临钊也不跟他计较,轻哼一声:“我乐意。”
乐意是祖宗。
傅弦音心道。
“哎对了美女姐姐,刚才跟你一块的附中那个呢,我还说打完球咱可以一块去吃饭看电影什么的。”
林安旭看着空旷的球场,道。
“他有点事,先回家了。”
傅弦音道。
“啊,我还觉得这小子球打得挺好,还说回头再约一场呢。”
林安旭道。
傅弦音正打算嗯嗯啊啊应几句,下一秒,林安旭的话吓得她差点把手中的杨枝甘露都扔了。
他说——
“钊哥还说这小子是你弟,我说姐你哪来的弟弟,我还准备跟他赌叶阳到底是你朋友还是你弟弟,结果快开场了就没赌,哎,亏了亏了。”
傅弦音满脸惊悚。
她身上那根属于傅东远的基因在她长相上就出了很小一部分力。单从长相来说,不仔细看完全不会觉得她和傅叶阳相似。
顾临钊是盯着他俩认真做了个人脸比对还是真他妈纯瞎猜的。
如果是瞎猜,这哥要么是个半仙要么是嘴开过光。
猜得有点他妈准到离谱了。
傅弦音没说话,耳边是林安旭一个劲的逼逼叨叨,她的盯着篮球架下的一颗螺丝,心早就飞到了十万八千里外。
她叼着吸管喝饮料,不知过了多久,顾临钊伸手在林安旭脑袋上来了一下,道:“站着光合作用呢?吃饭去。”
傅弦音才回过神。
程昭昭问她想吃什么,傅弦音有些抱歉的笑笑:“我临时有点事,我妈让我回家一趟。”
林安旭和程昭昭肉眼可见蔫了蔫。
只有顾临钊皱起眉头,他似是想说什么,但最后说出口的也只有一句:
“路上小心,到家了群里回个信。”
傅弦音点点头。
程昭昭说:“音音你家在哪啊,不远的话我们送你过去呗?”
“在……”傅弦音看了眼地址,道:“翡翠湾,有点距离,没事,我打好车了,你们吃饭去吧。”
车还有2分钟到,刚好够她走到停车点。
她冲三人挥挥手。
林安旭看着傅弦音的背影嘀咕:“姐这背影壮烈的,看着不像是回家,倒像是奔刑场。”
顾临钊心道,可不是吗。
和刑场估计没差了。
傅东远在北川给陈慧梅娘俩找了个三室一厅住,布局和临澜的家差不多,小区也是高档的,离市中心有点距离,周边环境到算得上是安静。
只不过傅弦音心里清楚,傅东远一个月也不一定能回上一次家。
小区门禁很严,出租车进不去,傅弦音在门口下了车。
陈慧梅绝对不可能出来接她,傅弦音压根就对陈慧梅没这个指望,她拿出手机准备导航,微信弹出一条消息。
是她善良博爱似圣父般的同桌。
顾临钊:
[路上小心,有事给我打电话。]
不光善良,还顾及她的自尊心,怕程昭昭和林安旭在边上说不好,还专门给她悄咪咪发微信。
傅弦音回了个OK,想了想,又点开四人小群,在群里发了个我到家啦。
小区内部弯弯绕绕,傅弦音走了十多分钟才走到楼下。
她坐上电梯,敲开了那扇门。
陈慧梅开门时满脸疲惫。
傅弦音还没说话,她就劈头盖脸问道:“你月考成绩什么时候下来。”
傅弦音挂好包,道:“一个星期后。”
“一个星期?”陈慧梅盯着她:“这么久?你是不是撒谎了,你等着,我现在就给你班主任打电话。”
傅弦音坐在沙发上,她麻木地看着陈慧梅掏出手机,拨通了高颖的电话。
她没法跟陈慧梅讲那些诸如,现在是放假时间,给班主任打电话很麻烦她,之类的道理。
陈慧梅不光不会听,还会反过来把她骂一顿,骂她不知上进,骂她不体谅她的良苦用心,骂养她这么多年养了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高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讶:“弦音妈妈,怎么了,找到弦音了吗?”
陈慧梅丝毫没管高颖的疑问,只顾输出自己的问题:“高老师,我想问下这次月考的成绩多久能出?”
高颖那边顿了顿,道:“大概一周后,国庆老师也会放假,所以改卷没有那么及时。”
陈慧梅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说了句“谢谢老师”,就把电话挂了。
明明是空荡的四室两厅,装修也宽敞明亮,傅弦音却觉得窒息,甚至有点喘不上气。
陈慧梅挂了电话就去了厨房,端出一碗排骨汤。排骨汤已经盛出来有一阵了,上面凝了层厚厚的油,玉米在碗里半浮不浮的飘着,凝固的油脂挤在玉米粒的缝隙中,看得傅弦音忽然阵阵反胃。
傅弦音接过排骨汤,低声道了句:“谢谢妈。”
陈慧梅催促道:“快喝吧,妈专门熬的。”
傅弦音盯着碗里的油星,耳边再次响起陈慧梅的催促:“怎么不喝?妈专门给你盛的,你知道这排骨汤妈熬了多久吗?”
“妈一早就给你盛出来凉着,现在温度正好,快把汤喝了,然后去复习。昨天刚月考完,那些地方记得不够熟练刚好趁着假期补一补。”
傅弦音不再犹豫,屏住呼吸,将排骨汤一口气全都灌了进去。
凝固的油堵在她嗓子眼和上颚,顶得傅弦音一阵阵恶心。
“把排骨和玉米吃了。”
陈慧梅继续要求。
傅弦音机器似的啃着排骨和玉米,直到碗里只剩了点骨头和玉米核,陈慧梅才满意地露出笑容。
“快去学习吧,碗放着,妈收拾。”
她絮絮叨叨:“月考结束了也不能放松,别人是别人,你是你。傅叶阳暑假几个月可是一点没落下学习,你倒好,一点习没学。”
“你这种不自觉的,就得让老师盯着,指望你自己根本没用。你老师同学不了解你,我还不知道吗?你从小就笨,要不是我天天提溜着你,你连个高中都考不上。”
“到现在了,高三了,还想着和朋友出去玩。人家傅叶阳这时候肯定在家好好学习呢,你别忘了你今年高考是怎么……”
“别说了!”
数落一句句砸到傅弦音耳朵里,她红着眼圈,崩溃地看向陈慧梅:
“什么叫我别忘了,我忘什么了,我做什么了!”
“明明是你,是你今年不许我去参加高考,是你逼着我再来复读。”
“陈慧梅我告诉你,我从小到大所有的一切成绩都是我自己努力的缘故,你只会给我添堵,你只会给我帮倒忙!”
陈慧梅将手中的碗一摔,吼道:“我做的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你!”
她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做法有问题,理直气壮道:
“我不让你高考是为了你好,就你这一年的学习,你能考几分?你怎么去和傅叶阳竞争?是我多给了你一年的时间,你不感恩我就罢了,你竟然还觉得是我的错!?”
“不可理喻,你简直不可理喻!”
陈慧梅尖叫着,她发了疯般扯掉了茶几上的桌布,玻璃果盘碎了一地。
傅弦音看着她,忽然一阵止不住的反胃。她踩过一地碎玻璃,跑到卫生间就开始吐。
胃里吐了个干净,傅弦音满眼红血丝,陈慧梅跑过来,阴沉着脸,拽着傅弦音的领子强硬道:“你给我起来,你吐什么,你为什么突然会吐,你是不是怀孕了?才转学没多久你就和男生搞在一起,你果然是傅东远的女儿!你身上流着他的血!你和他一模一样!”
傅弦音被拽得站不稳,她看着陈慧梅,忽然笑了:“你不是喜欢傅东远吗?你不是爱傅东远吗?我像他不是好事吗?”
“不过你说错了。”傅弦音整了整被陈慧梅扯歪的领子,看着陈慧梅,说出了自己能够对自己生理上的母亲说出的最恶毒的话:
“我如果真的怀孕,那我不是像傅东远,我是像你。像你一样没有道德,像你一样不知廉耻,像你一样年纪轻轻因为一个傻逼把自己这辈子都搞砸!然后变成一个只会发疯的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
她几乎是吼着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空气中的氧气好像渐渐变少,傅弦音按着洗手台才能让自己勉强站稳。
“滚!你个白眼狼,你个王八蛋,给我滚!滚出这个家!”
嘭——
大门被关上。
隔绝了陈慧梅的嘶吼。
傅弦音拎着小包,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
她花了很多年的时间说服自己,她不能对陈慧梅有任何的期待。
可是亲缘关系剪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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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傅弦音怎么说服自己,心里好像都还有一根看不见的线,线那端坠的是陈慧梅。
傅弦音甚至都不知道再这样下去,她会不会比陈慧梅疯的更快。
她真的没有办法。
她没办法救陈慧梅,更没办法救她自己。她没有救人的本事,也没有自救的能力。
她什么都不是,她什么都没有。
她是一无是处、一无所有的傅弦音。
傅弦音的思绪渐渐混乱,她坐在马路边上,木木地看着天边越来越暗的黄昏。
实在不行。
她突然想。
就一起疯掉好了。
不正常的妈妈生不出来正常的女儿,不正常的家庭养不出正常的孩子。
她就是不正常,所以,不正常的人,变成疯子,也很正常的吧。
小挎包在身侧发出嗡嗡的震动声。
傅弦音还以为是陈慧梅,摸出手机才发现是微信。
她机械般地打开手机,黑暗环境下,眼底被手机的光亮照得一酸,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颗硕大的泪珠就滴在了屏幕上。
泪珠下,那条被放大的消息分外显眼。
顾临钊:
[记得吃饭。]
手机屏幕亮了一会就自动灭了,傅弦音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在马路边。她仿佛感知不到时间的流动,也感知不到外界的变化。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顾半仙发动了他的半仙技能,运用准确的预知技巧给她又发了条微信:
[在家待着的吗?]
傅弦音打了几个字,又删掉了。
正打算装没看见,一个电话忽然打了过来。
傅弦音手忙脚乱地点了接听,顾临钊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这么晚了,真不在家?”
傅弦音扯了个谎:“不在,在宿舍。”
本以为这个话题就这么被揭过去了。
谁知下一秒,顾半仙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敲得傅弦音一个激灵:
“国庆放假,你回家那个点校门就快关了。”
“你又翻墙了?”
又这个字就很有灵性。
傅弦音脑袋钝钝的,她反应慢半拍地开口:“你骂我呢?”
顾临钊干脆利落否认:“没有。”
他收了笑意,认真问到:“真的在学校吗?傅弦音,现在半夜十一点了。”
傅弦音有点惊讶:“十一点了?这么快啊。”
顾临钊:“……”
他心中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傅弦音现在的状态听起来,和两周前在临澜的那个周末有些像。
甚至比在临澜的时候还要……
恍惚。
顾临钊脑子转了半天,最后冒出来的这个形容词给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电话那头,傅弦音声音不大,语气不像是在和他说话,到像是自言自语:
“那我现在如果回宿舍,好像也不太行。”
“回家吗?好像也不太行。”
顾临钊抓住她话里的关键词:“你不在宿舍?”
这次傅弦音倒是正面回答了他的问题:“不在,在小区里面瞎逛。”
他拿起手机打了个车,而后嘱咐傅弦音:“我去找你。”
他做好了傅弦音反问他为什么去找她的准备,脑子里预想了一堆解释,没想到傅弦音少见地没问那么多为什么,只是乖乖地应道:
“哦,好。”
不是傅弦音不想问,而是她的大脑好像锈住了,根本没办法转。
顾临钊的话像是一缕风,在她脑子里溜了一圈就出去了,完全没有给她留下思考的时间。
不过,他说要来找她。
小区进不来车,那她去大门口好像方便点。
这是傅弦音锈住的脑子目前能做的最复杂的思考了。
她转到小区大门,在大门口坐下,膝盖撑着胳膊,托着腮,看着来来往往的车。
顾临钊老远就看见她了。
女孩乌黑的发有些凌乱地散着,纤细修长的双腿屈起,原本整洁的衬衫沾了几道灰,领口处一片褶皱。
走近一看,顾临钊眉头都皱起来了。
傅弦音脸色白得吓人,嘴唇还有几道小小的破口。眼底的红血丝几乎包裹了整个眼球。
他在傅弦音身边坐下。
马路上车辆飞驰呼啸而过,风吹得路旁的树发出沙沙碎响。
两个人就这么肩并肩坐着,意外的和谐。
半晌,顾临钊开口:“想去哪?”
傅弦音脑子清明了不少,听见顾临钊的话突然噗嗤一下笑出声。
她歪着脑袋,笑意给脸上添了几分活气。
她说道:“班长,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熟悉。”
说完,傅弦音有些苦恼似的叹了口气:“怎么我每次碰到你,都这么狼狈啊。”
第一次是在学校门口抽烟解闷。
第二次是在澜河边扮演失足少女。
这一次直接有家都回不去,活脱脱成一离家出走的叛逆青年。
严重程度还是递增的,挺有规律。
风把她头发吹起。
傅弦音手忙脚乱地理着长发,耳边传来顾临钊有些无奈的声音:
“是啊,我也在想,怎么每次都能看到我同桌这么可怜。”
“可怜到就总觉得,得来管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