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崩溃

作品:《装乖[校园+破镜重圆]

    车子行驶在黑夜里。


    傅弦音看着车窗外后移的景色,忽然觉得这一次邵杨似乎开的有些快。


    还没等她再想些别的什么的时候,邵杨已经到了公司楼下了。


    他停好车,拉开傅弦音这一侧的车门,而后锁车,一气呵成。


    电梯逐渐攀升。


    傅弦音看着街道上缩小的人和车,那阵怪异和不安在心中愈发扩大。


    叮——


    电梯停在十七楼,两扇金属门缓缓打开。


    邵杨礼貌地伸手帮她挡住电梯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傅弦音脚下像是生了根。


    她迈不出步子,就只是在电梯里站着。


    而邵杨也极其有耐心,就这样帮她拦着电梯门,伸出的手半点缩回的意向都没有。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不知过了多久,傅弦音率先败下阵来。


    她抬脚,迈出了电梯。


    邵杨一直把她带到了傅东远的办公室门口,他伸出手,轻轻敲响门,随着门内传来一声“进”后,邵杨按下门把手,将门打开。


    他说:“傅小姐,请进。”


    傅东远的办公室还是那样的富丽堂皇。


    整片的落地窗将北川的夜景收揽其中,窗外是一片灯火通明,绚烂的灯火点亮了整个北川。


    傅弦音走进办公室,只听“啪嗒”一声,身后厚重的木门被邵杨关闭。


    傅东远坐在办公桌前,表情甚至还算得上温和。


    他点了点桌子,说:“过来坐吧。”


    办公桌前放着一把宽大厚实的真皮转椅。


    傅弦音坐下,柔软的椅子陷下去了一小块,她背挺得直直的,连手都没有搭在椅子扶手上,而是在身前和衣服一起,搅成一团。


    反观傅东远,他舒服地倚在座椅靠背上,甚至还给傅弦音倒了杯水。


    杯子是切割过的玻璃杯,拿在手里很有分量,瞧起来就价值不菲。


    傅弦音接过水,没喝,放在一旁。


    她感觉自己的神经已经绷紧成一条岌岌可危的线,左右两端被人紧紧抻着,马上就要断掉了。


    她就这样看着傅东远,目不转睛,眼都不眨。


    过了半晌,傅东远说:“你谈恋爱了?”


    他语气随意,就仿佛真的只是和孩子聊家常一般。


    傅弦音没否认,说:“是。”


    她不会觉得傅东远是要苦口婆心地劝她要专心学业,立刻分手。


    她甚至都不觉得傅东远叫她来的真正目的只是因为她谈恋爱了。


    一定是有什么更重要的东西在等着她。


    所以她没有狡辩,也没有用那些没所谓的兜弯子话将这个话题扯开。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傅东远,等待着他接下来要说出的话。


    和她的紧张不同,傅东远可谓是极其放松。


    他抬手指了指那杯水,说:“大老远过来,先喝点水,休息一下。”


    傅弦音拿起杯子象征性地抿了一口,而后就放下了。


    清水并没有浸润她的喉咙,反而使得她整个人更加焦躁。


    傅弦音手指用力掐进掌心,感受着疼痛带来的清明。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傅东远问:“那你知道你那个小男朋友是谁么?”


    莫名地,傅弦音突然想起成人礼上,邹玉琴那声冷哼,还有脸上一闪而过的厌恶。


    她喉头哽了哽,有些艰涩道,却仍反问道:“是你商业上对手的孩子吗?”


    这话一出,傅东远忽然哈哈大笑。


    他拿起一只钢笔,在手中转了转,而后说:“对手?算也不算吧。”


    黑色的钢笔在他手中绕来绕去,傅东远轻描淡写道:“你逾静阿姨,是那孩子的小姑。”


    心跳仿佛停止了一瞬间。


    血液也在身体里停止流动。


    傅弦音只觉得自己大脑嗡鸣阵阵,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好像连呼吸都做不到。


    眼前一片模糊,她甚至看不清傅东远的神情。她只能看见一个虚幻的色块拼在她眼前,不断地晃动,扭曲,变形。


    稀薄的空气涌入鼻腔,胸膛剧烈地起伏,她再也没有力气坐着,双手撑在办公桌上,直到指尖都因为用力而泛白,才能勉强让自己不至于从椅子上滑下去。


    为什么。


    傅弦音想说话,想质问,想要攥着傅东远的衣领,将拳头落在他脸上。


    可事实是,她连说话都做不到,喉咙里只能发出艰涩难听的气声。


    傅东远并没有轻易地放过她。


    他说:“你们谈恋爱的消息能传到我耳朵里,也能他们家的耳朵里。”


    他淡然地看着傅弦音,仿佛他只是一个旁观者,此刻正站在客观的视角上,来为傅弦音往后的人生提出建设性的建议。


    可他明明是罪魁祸首。


    傅弦音不明白。


    出轨的人是他,罪魁祸首是他,伤害所有人、毁了所有人的是他。


    他为什么能够这样无动于衷,为什么还能够这样!


    眼眶被泪水浸润,傅弦音再也忍不住,她喉咙哽着,声线颤抖。


    她说:“你为什么,为什么连一条生路都不肯给我留。”


    傅东远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哈哈大笑。


    他说:“生路?傅弦音,你搞清楚,现在是我先知道了这一切,我来提醒你,让你能够先一步掌握主动权。等到那个男孩知道了这一切,你觉得他会怎么做呢?”


    傅弦音浑身都在抖。


    到了现在,到了最后一层遮羞布都被扯开的时候,傅东远居然还能够冠冕堂皇地说:看,是我将主动权给予你,你应该感谢我。


    傅弦音彻底崩溃,她几乎是嘶吼着对傅东远喊道:“是你婚内出轨,是你对不起所有人,明明你是个人渣,所有的错误都出在你身上,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她几乎要说不下去。


    傅东远漠然地看着她,说:“所有的错误都出在我身上?傅弦音,你还是没有认清这一点。”


    “是,我是有错,那陈慧梅就没有错吗?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说,那每一个人都有错。”


    “包括你。”


    汹涌的泪水将傅弦音的睫毛濡湿成簇,她抬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傅东远。


    男人表情冷漠,吐出的话却残忍至极。


    他说:“傅弦音,从你出生开始,你就是个错误。”


    “你的出生,是最大的错。比我、比陈慧梅的错误,都要大。”


    “你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没人想过你会出生,你是计划之外的错误,是你的存在让所有的事态进一步恶化。”


    喉咙里翻腾上汹涌的呕意,傅弦音无法在这个房间里、在傅东远面前再待下去哪怕一秒。


    她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邵杨站在门口,傅弦音踉跄着撞上他,而后又继续往前走。


    直到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她才终于脱了力地跪倒在地。


    她伏在地上干呕,额头抵在冰冷的瓷砖地上,放声大哭。


    但其实她根本就没有力气哭出声来,她只是抽搐着,狼狈地趴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


    泪水糊了一脸,傅弦音趴在地上,感受到自己汹涌的情绪逐渐平息。


    不、那不能算是平息。


    是无力,是绝望,是变成了一滩死水,哪怕狂风暴雨袭来,都不会荡起丝毫涟漪的死水。


    她抬头,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邵杨。


    傅弦音已经没有心思去想邵杨到底看到了多少她狼狈不堪的样子。


    她只是机械地移开了目光,爬也似的挪到墙壁边上,而后双手撑着墙,一点点的站起来。


    她实在是没有力气,甚至站都站不稳,邵杨快步走来扶她,她拽着邵杨的胳膊,狼狈地撑起自己的身体。


    邵杨一直把她扶回了车里,傅弦音连滚带爬地钻进去,而后扒着车门开始喘。


    邵杨从后视镜里看到了缩成一团的傅弦音。


    他跟着傅东远做了这么多年的秘书,应酬过无数场,也出席过无数次重要场合,极少会有让他语塞的时候。


    可此时此刻,他看着傅弦音,却说不出来哪怕一句话。


    把傅弦音送进傅总办公室后,邵杨就一直在门口候着。


    隔着办公室那扇门,邵杨几乎算是听到了全部。


    包括傅东远冷漠残忍的指责,和傅弦音再也绷不住的全面崩溃。


    邵杨给傅弦音递了一瓶水,他把瓶盖拧松,而后看着傅弦音接过水,咕咚咕咚灌了一气,好像缓过来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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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发动车子,轻声问:“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我送你过去。”


    车子在夜幕中穿行。


    邵杨问出那句话后,傅弦音想了一会,而后给他报了一个地址。


    是上一次大年三十,顾临钊带她去看星星的地方。


    邵杨调了导航,放了音乐,开车上了高速。


    一路上,邵杨一心三用。


    又要看路,又要开车,还要分点心思给后面的傅弦音。


    傅弦音全程安静得不行,她只专心地看着窗外,一句话都没说。


    其实在邵杨问她要去哪的时候,她很想出言讽刺着说,傅东远还真是做戏做全套,把她搞崩溃了再让邵杨来善后。


    但她实在没有力气开口了。


    如果她说出这句话,那么邵杨会说,其实不是的。


    傅东远甚至连善后的心思都没有,或者换句话来说,他根本不在乎被他搞崩溃的傅弦音的死活。


    是邵杨自己那点良心在蠢蠢欲动,驱使着他这么做。


    邵杨开车很稳。


    哪怕是曲折的盘山公路,傅弦音坐在车内,都没感受到什么颠簸。


    车子在山顶停下,车窗外面是一片漆黑。


    傅弦音推开车门下了车,双脚触地的那一瞬间,她扑通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邵杨听见声音赶紧过来,只见傅弦音扒着车窗,自己又站起来了。


    她踉踉跄跄地找了一块地坐下,而后就仰着头,开始看天。


    厚重的云层将天幕尽数遮盖,别说星星,连月亮都看不见。


    星空营地因为这恶劣的天气没开,整座山头除了她和邵杨,一个人都没有。


    傅弦音就这样坐着。


    身后的邵杨觉得自己像只惊弓之鸟,傅弦音动一动他就要担心她是不是要从山上跳下去。


    但她没有。


    她只是坐着,看天。


    不知道看了多久,她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轻声说:


    “走吧。”


    *


    邵杨把她送回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邵杨和门卫打了招呼,不知说了些什么,门卫把两人放进学校。


    邵杨一直把她送到了宿舍楼下,而后嘱咐她:“明天上午如果不想上学就不上了,白天我去跟你班主任请假,你自己好好休息休息,有什么问题可以给我打电话。”


    傅弦音点点头,上楼了。


    她本以为自己会彻夜难眠,可不知是不是今天崩溃用掉的能量太多,她竟然睡着了。


    再睁眼的时候天光大亮,傅弦音看了看表,发现已经到了中午。


    她昨天走得急,书包都没带,所有的东西都还在教室。宿舍也没什么要收拾的东西,于是她洗了把脸就往教室走。


    现在正值午休期间,傅弦音推门进去的时候,教室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做题的同学。


    她回到座位上,开始本想收拾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课桌,却发现昨天散乱地放着的笔和纸早已被顾临钊分门别类地放好。


    她愣了一会,就打开书开始学习。


    顾临钊算是踩着午休铃进来的,他快步走到座位前,指骨轻轻敲敲桌面。


    傅弦音充耳不闻。


    他无奈,只好先落座,椅子弄出了不大不小的声响,这才吸引了傅弦音的注意。


    她转头过来,看着顾临钊。


    顾临钊问:“怎么没回消息?昨晚怎么样?”


    傅弦音慢半拍地“啊”了一声,说:“忘看手机了。”


    她没有回答第二个问题,也不知是刻意不答还是不小心忽略了。


    顾临钊看着傅弦音有些钝钝的样子,并不打算让聊天到此为止。


    他本想继续追问,然而视线一扫,却怔愣地顿在傅弦音格外空档的桌面上。


    那一块地方,原本是放着那个粉色的小熊保温杯的。


    心里有一块地方突突直跳,顾临钊强迫自己忽略那一点不对劲。


    他佯装自然地道:


    “你杯子呢?”


    这话中的探究被顾临钊刻意隐去,他语气平静,就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而傅弦音却竟真的听起来像是随口一答。


    她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桌面,说道:


    “天气太热了,用不到保温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