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Craps

作品:《装乖[校园+破镜重圆]

    十二月,波士顿。


    厚重的雪在车的前窗玻璃上堆成了似棉被一样厚,傅弦音伸手探了探,靠近车窗玻璃的那一层早已凝结成了冰,牢牢地扒在车窗玻璃上。


    傅弦音叹了口气,骂了自己一句赌狗后,任命地开始铲雪。


    她今早凌晨才回家,转弯时跑了个神,开错了路,也懒得再拐去公寓的地下车库,就这么停在了地上。


    锁车的时候,她又忘记把后备箱里的车窗罩子拿出来盖上。


    反正一只脚都已经迈入公寓了,傅弦音也懒得再折腾,只能安慰自己说晚上的雪下的不会很大。


    结果就是不能当这个赌狗。


    昨晚下了一夜暴雪,今早起床傅弦音拉开窗帘就看到满目的白色。


    地上,路边,包括周边一些低矮的屋顶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甚至天上的落雪都没有停,大片大片的雪花张扬地落下。


    有那么一瞬间,傅弦音甚至恍惚地觉得她似乎回到了高考前的那个晚上。


    漫天纷飞的白色纸片纷扬落下,把地面都盖了一层白色。


    窗外的寒风吹得傅弦音一个激灵,她关上了窗子,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


    算一算,这都已经是她来到美国的第六年了。


    也是她离开北川的第六年了。


    傅弦音走进客厅,给自己做了一杯咖啡,冰凉的液体把她还有些混沌的大脑强制开机,她顺手把杯子丢进洗碗机,而后打开冰箱开始看自己的屯粮。


    这段时间太忙,她已经好久都没有去采购食物了,空荡荡的冰箱除了一些速食饮料外,只有一颗孤零零的鸡蛋。


    傅弦音把鸡蛋打到锅里去煎着,而后又去冷冻层里翻吃的。


    冷冻里面有一个贝果。它躺在密封袋里,被冻得已经梆梆硬。


    是拿出去可以当凶器的程度。


    贝果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的,但反正是一直都放在冷冻层里的。傅弦音是那种信奉“冷冻层里的食物得永生”的类型,她拿出贝果,整个丢到空气炸锅里复烤了一下。


    在波士顿的深冬,是没有什么穿搭的。


    傅弦音里面随便穿了条卫衣牛仔裤,外面套了件厚羽绒服,长发随便一夹,就准备去学校上班。


    美国的大学制度相对宽松些,刚来上学那阵刚好又是傅弦音状态最不好的几年。身旁的一切都是不熟悉的,陌生的环境,不适应的语言,甚至连食物都有些难以下咽。


    最熟悉的事情,反而是学习。


    于是傅弦音干脆就用学习填满自己的生活。


    她花了三年读完了本科,而后直接申请了MIT的phd。


    而今年,是她读phd的第三年了。


    与其说是上学,读phd其实更像是上班。


    她在这学期需要去带一些本科低年级的物理课,除去代课,还有自己老师这边的项目研究要做,生活其实着实不算轻松。


    但是傅弦音过得还挺开心的。


    做的东西虽然又累又难,但是却也是傅弦音喜欢的方向。


    生活上,这些年来,那些不适应的东西也早早都变成了习惯。


    昨晚的暴雪在路面都积了一层,傅弦音怕车子失控,速度没有开太快,身旁的车子也都是如此。要是放在往常,她这个速度早就有人按喇叭了,结果暴雪后大家都惜命,所有人都是慢慢开。


    到了学校,傅弦音伸着懒腰进了办公室。


    今早出门前,她收到了导师给她的邮件,让她到学校之后先去办公室找他。


    导师叫Andrew,是个很和蔼好脾气的小老头。傅弦音成绩优异,人又耐得下性子去做那种枯燥乏味的实验,从进学校后Andrew就很喜欢她,这几年带着她做了许多好项目不说,还带着她见了许多行业内的大牛。


    他是真的很关系爱护傅弦音这个学生。


    傅弦音也很喜欢他。


    她象征性地敲了敲门,听见屋内的声音后,就推门进了办公室。


    Andrew正在办公桌前工作,看见傅弦音进来后喜笑颜开。


    傅弦音把一包巧克力放在了Andrew的桌上,说:“家里没什么零食了,车上还有点,你尝尝。”


    Andrew看了眼巧克力就别了脑袋,说:“我要为自己的身体健康考虑。”


    和Andrew认识这么久,傅弦音早就熟悉了他的脾气。


    她完全不跟自己导师客气,拆开一块就丢到嘴里,边嚼边道:“那你不吃我吃。”


    巧克力的香气飘在办公室,Andrew强忍住诱惑,他打开文件夹,找出一份项目书,然而才翻了两页他就受不了了,摊开手掌伸向傅弦音,说:“给我一块。”


    傅弦音笑了下,把整包都给了他。


    巧克力进嘴后,Andrew露出了饕足的笑容。


    他边嚼着,边把项目书推给傅弦音,说道:“诺,就是这个项目,需要你出个差。”


    傅弦音扫了两眼,说:“去哪,参加研讨会吗?”


    Andrew笑着摇头,说:“不是参加研讨会,是回家。”


    傅弦音翻项目书的手顿了一下。


    这个项目是和一个国内的公司的合作项目,由于涉及到一部分的天文物理知识,所以他们负责提供背景信息和做部分实验研究,国内的公司负责软件开发和为他们提供资金支持。


    这个项目大概在去年的时候傅弦音就在跟着做了,不过主导的还是Andrew,她并不会和对方公司直接接洽,基本都是做那些Andrew下发给她的研究和工作。


    傅弦音不算那种特别八卦的,接项目到现在,除了老实完成任务以外,其实还没怎么搜过对方公司的相关信息。只知道对方的老板似乎还挺年轻的,是个中国人。


    项目书上面的进度她都了熟于心,不知道的信息也就只有对方公司的部分,倒是也不急于这一时看。


    傅弦音拉开办公桌前的椅子,大喇喇地坐进去,她把项目书随手放在一边,问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回国?”


    Andrew点点头,说:“对。”


    他抬眼看傅弦音,问道:“你是不是也很多年没有回去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回去一趟,不是好事吗?”


    傅弦音低头弯了下唇角,倒是没回答Andrew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所以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我出这个差吗?”


    Andrew有些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说:“这个项目除了我就是你最了解,不是你去还有谁去。”


    他听出了傅弦音话里隐藏的一丝逃避,倒是没有强迫她,只是说:“你如果不想去,那就不去。留在这里好好上班吧。”


    Andrew转了转椅子,撇撇嘴,小声嘀咕:“放假都不想?多好的机会。”


    傅弦音笑了下,没说准话,只是接过项目书,说:“那我考虑考虑。”


    Andrew冲她挥挥手,在傅弦音马上要出门的时候,他喊了一句:“今年圣诞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的家人一起过,我的孩子们都很想念你。”


    傅弦音笑着道了谢。


    她知道Andrew是在为她考虑。


    Andrew知道她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回国,也知道她工作努力,所以只当她是因为繁忙的工作所以不回国,现在碰到这么个机会,理所当然地会想到她。


    只不过……


    傅弦音叹了口气。


    Andrew其实不知道她不回国的真正原因。


    傅弦音把项目书认真放好,又过了一遍自己今天下午上课的课件,而后想了想,打开了微信。


    小群里,陈念可和程昭昭已经聊了很多。


    俩人现在都在读研中,不在同一个城市,也不在同一个省份,不过相比于傅弦音来说,离得还是很近。


    群里,程昭昭正在抱怨南方的阴冷。


    程昭昭:[好冷啊好冷啊好冷啊,我感觉真的是钻心刺骨的冷。]


    陈念可:[你不是不怕冷的吗,该不会是到年纪了吧?]


    程昭昭:[23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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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差不多了。]


    程昭昭:[小猫叹气.jpg]


    程昭昭:[不是我说,这个狗天气到底是谁能活,我真活不了一点。]


    傅弦音弯弯唇角,也开始敲字。


    傅弦音:[我这边也冷。]


    傅弦音:[昨晚暴雪,给我车前玻璃都冻住了,今天早上铲雪铲半天。]


    陈念可:[说了让你昨晚下去挪车,你非懒得要死不挪。]


    程昭昭:[懒得挪车就罢了,罩子都懒得盖。]


    程昭昭:[谁不说你一句赌狗。]


    陈念可:[看到了吧?当赌狗没有好下场的。]


    程昭昭:[她也就说说,赌狗下次肯定还会赌的。]


    傅弦音看着两人在群里讨伐她,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她忽然没来由地发了一句:


    [我在想,我要不要回国。]


    热闹的群里忽然安静了一瞬。


    傅弦音正准备戳两个表情包,只见手机突然开始震动,聊天页面的上方也弹出了一条群通话申请。


    她带上耳机,出门接了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傅弦音就听到了程昭昭的大喊:


    “不是姐们,你要回国?真的假的?”


    她声音里还夹杂着呼啸的风声,似乎是都没来的及跑出去就接了电话。


    傅弦音听着她那边一顿噪音之后,安静了下来。


    她说:“还在犹豫嘛,没确定。”


    她把项目出差的事情给两人说了。


    陈念可叹了口气,说:“你要是问我俩,那我俩肯定想要你回来。”


    程昭昭轻声问:“音音,你想回国吗?”


    傅弦音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窗外的大雪,轻声道:“说实话吗?我不知道。”


    刚出国那段时间,她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出来的。


    那几年,别说回国,她连这个字眼听都不想听,提也不愿提。


    美国暑假时间长,每年暑假,课友纷纷回国,有问她买没买机票,或是什么时候回去之类的,她都会像是被提到了什么禁忌是的,逃也似的把话题揭过去。


    后来慢慢没有这么敏感了,但回国这个想法也不会在傅弦音脑海中出现。


    这几年,陈念可和程昭昭都默契对对“回国”这两个字闭口不谈。


    每次俩人想傅弦音了,都是她们来美国找她,而不是傅弦音回国。


    这还是傅弦音第一次主动地,和她们提起回国这件事。


    她推开教学们,寒风夹杂着凛冽的雪扑在她身上。


    傅弦音的声音被风裹挟着往远处去飞,有些缥缈:“我之前觉得,要逃一辈子好像也没什么,反正我这个人就是胆小鬼,生下来就这样,没法改变的。但是现在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忽然有种我在逃什么的感觉。”


    “之前我还能以‘没有理由回国’这个由头说服自己,不过现在碰上了这么个合理的理由,我反而开始觉得变成‘没什么理由再逃下去了’。”


    陈念可说:“但是你不需要逼自己去做不想做的事情。”


    她说:“如果你想我们,我和程昭昭可以去见你,你没有必须要回国的理由,如果你不想的话。”


    傅弦音说:“我知道,我就是忽然觉得……我好像也没有很不想,我有点迷茫。”


    傅弦音一脚踩在积雪上,积雪咔嚓一下碎裂。


    她说:“丢个骰子吧,单数我就回去,双数我就不回去。”


    程昭昭说:“这么草率的吗?”


    说话间,傅弦音已经按了丢骰子的表情。


    骰子在聊天页面一直转啊转,傅弦音伸了个懒腰,深呼吸了一下。


    寒冷的空气钻进肺里,她却莫名地觉得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轻盈了些。


    她说:“人生本来就是很草率的。”


    像是玩Craps,骰子在桌内滚动半晌,最终在众人的注视下,稳稳地停在绒布铺设的桌面上。


    赌狗放了大把的筹码,只等待最终审判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