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整个别墅的氛围更加复杂。


    人人好像都心事重重。


    因为，第二天晚上就是告白日。


    而白天，他们将会进行最后的海边野炊活动。


    不知不觉到了最后一天，纪云舒还是很感慨的。


    当时只觉得来熬过二十天就好。可短短二十天，好像又发生了很多事。


    仲殊在这临门的最后一天，却不再经常性的围绕在她身边，看她的目光也少了一些热情。


    中午，大家一起在海边烤肉。仲殊几乎是坐在离她最远的位置。


    吃过午饭后，很多人选择去帐篷里休息片刻。


    纪云舒一个人坐在沙滩边吹风。


    桑原来到她身边，什么也没说就坐在她身旁。


    “你说喜欢一个人，能喜欢多久？”她问。


    桑原没有很快回应。只目光辽远地望着海平面。


    “这个问题啊，我现在很难回答你。”


    纪云舒其实也并不纠结答案。她透过墨镜看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想到另一个问题。


    “今晚你会告白吗？”


    “你看呢？”他将问题又抛给她。


    纪云舒摇摇头：“不知道，可能不会？”


    “为什么这么说？我表现的很明显吗？”他扬起嘴角。


    她想了想，开玩笑道：“因为她们都没有你初恋漂亮。”


    桑原笑容凝滞霎那，语气迟疑：“我初恋？”


    “嗯。”纪云舒点点头，“郑南希。”


    桑原眉毛挑了挑，没想到她居然记得郑南希。


    “她们？不包括你吗？”他调侃道。


    “哦，包括，”她微笑着纠正，“我们都没有郑南希漂亮。”


    “我和郑南希从来都没有在一起过。”他忽然说。


    她眼神掠过疑惑，但最后也只归于平静，回了句：“哦。”


    她不想窥探别人的隐私。


    与高中有关的任何记忆，她也避免回忆。


    也不想再追忆。


    “对了，你等我一下。”纪云舒起身跑向自己的帐篷。


    片刻后她赶回来，手里拿着一个盒子。


    “还你的礼物。”


    当时收到桑原的手办礼物，她一直惦记着还他礼物。因此她挑选了好久，头都大了一圈，因为节目快结束了又心焦，只好紧急选了一对狗狗形状的马克杯。


    当时想着他要是有告白的女生，正好送他作为祝福的礼物。


    “别嫌弃啊。”纪云舒说。


    但桑原明显很满意，一点都不收敛脸上的喜悦。


    “没有，我很喜欢。”他看着她，郑重补充，“特别喜欢。”


    纪云舒放下心来，对他弯起眼睛：“喜欢就好。”


    “为什么是一对？”


    “你跟你未来的另一半用啊。”纪云舒解释。


    “哦。”桑原抚摸杯口的狗耳朵，扬起嘴角自语。


    “那可不能随便给别人用了。”


    *


    那天好像所有人都有了同一种默契。


    知道即将的别离，所以格外的和谐。


    很快到了晚上的告白。每个人的终极告白对象都是悄悄告诉节目组的。


    节目组在海边布置了唯美的星空场景，一一通知告白者和被告白者出场。所以在接到通知之前，所有人什么都不知道。


    嘉宾一一出场。


    沈青和林文哲双向告白成功。


    朱骁单向告白安妮失败。


    安妮单向告白桑原失败。


    关芝瑶放弃告白。


    而令纪云舒意外的是，仲殊仍然在最后一个环节选择了她。


    “我觉得你是一个很耐人寻味的女生，有一种特别的魅力。我反省了很久你对我说的话，二十天想要快速认识一个人很难。所以，云舒，节目后希望我们还有做朋友的机会，这次，我会更加耐心地去了解你，也让你真的了解我。”他目光恳切，但没有足以令她心动的光芒。


    仅仅因为“还不错”的喜欢，这不是她想要的爱情。


    “就怕越了解，越做不成朋友。”她开玩笑，最后真心祝福，“祝你找到真正心动的女孩。”


    拒绝完仲殊回到自己的帐篷，再没有下一个人邀请她到星空之下。


    她探头望了眼黑暗中翻涌的浪潮，不太确定自己心中那微弱的失望是来源于何。


    另一顶帐篷里，仲殊问桑原：“你不告白吗？”


    男人坐在门口远眺海上灯火，摇了摇头。


    “二十天，太短了。”


    他回头看他一眼，然后起身向仲殊伸出手。


    仲殊回握住他，神色有种看透一切的从容：“你是喜欢她对吧，而且，不是从这里开始。”


    桑原爽朗一笑，用一种举重若轻的语气说：“别问了，再问我真伤心了。”


    *


    那晚录制结束，所有摄制组人员和嘉宾们开了一场彻夜狂欢的party。


    大家玩得很尽兴，互相合影留念。


    尹君也喝的半醉，趁人不注意，他凑到桑原身边关心。


    “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告白？不会的话哥们教你。”


    桑原淡淡瞥他一眼：“我不想做戏给别人看。”


    “切，你少清高。你不把握机会，我等着看你们出去分道扬镳。”


    桑原一把将他的脑袋推开。他看着不远处和小姐妹们愉快合照的纪云舒，想，其实能有这二十天，让她认识自己，和自己成为朋友，他就很满足了。


    接着他拨出去一个电话。


    “安然，牌照上好了吗？嗯，托人帮我开过来吧，我要用。再多派一辆车，到时候把司机接回去。就这样。”


    *


    离别时，已是晨光熹微。


    大家互相留下联系方式，然后拥抱告别。


    纪云舒收拾东西很慢。


    她换下了昨晚录节目那件靓丽的月白色亮片裙，穿上一件宽大的卫衣，精致的妆容也卸了，长发随手在脑顶绕了个丸子头。


    她打着哈欠拖着行李箱走出别墅门，看到仲殊的车还没走，副驾驶坐着安妮。


    “云舒，我顺路送安妮，你也上来吧。”


    纪云舒下意识想找找桑原，可他不知所踪，那辆自行车也不见了。


    他不告而别了吗？


    心中莫名升腾起一种失落感。


    眼前，安妮也在催促她：“上来吧，云舒。你不会是在介意我吧？”


    安妮笑嘻嘻的，纪云舒连忙说不介意。


    其实他们都懂，离开恋综的镜头，大家也都是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争取过爱情，也能洒脱的告别。不至于因此而介怀。


    仲殊已经下了车，准备帮她搬行李箱。


    这时，马路的尽头，又开过来一辆黑色的SUV。


    由远及近，纪云舒从茫然，慢慢想到了什么，然后缓缓瞪大了眼睛。


    这辆车她很熟悉。


    是她曾经在车展，连续在它身边站了三天的SUV型宾利。


    它稳稳地停在仲殊车的旁边。


    驾驶座的门被推开，桑原面目平静地走了下来。


    有凉风吹动纪云舒额前的小碎发，她觉得痒痒的，却忘记了伸手去挠一挠。


    一件黑色的大衣套在他的西装之外，伴随着沉郁而宁静的气质，裹挟着被露珠打湿的潮气，慢慢走近她。


    “我送你吧，我比较顺。”


    “这车也是……你哥的？”纪云舒迟疑地问。


    “不是。”


    桑原摇头，直视着她，缓缓展开笑容。


    “这是我买的。”


    脑袋窜起一阵嗡嗡的轰鸣，纪云舒怔怔地问：“哪买的？”


    桑原没回答，而是转头看向吃瓜的两人，非常客气地与他们告别：“你们先走？”他笑得月白风清，爽朗纯粹，“以后有空再叙。”


    仲殊最后看了眼纪云舒，目光有种释然的轻松。


    “再见。”


    ……


    那两人离开后，桑原弯腰帮她提起了行李箱。


    他在躬身的瞬间，衣袖上提，露出了手腕间一块黑色皮带的手表。


    她怔怔盯着那块表，直到他开口问她：“你回学校还是回家？”


    纪云舒回过神来。


    自从那天跟母亲闹翻，她连电话都没打过一次。


    此刻望着桑原，它不自觉想起他曾安慰她的话——


    妈妈会说狠话，但第一个忘记的，也是她。


    “回家。”她下定决心。


    他点点头，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


    她看着他，默默想，两百多万……所以他根本不是她想的那种社畜。


    日本留学……回国很忙……胃出血……


    她低头，随手百度了几个字——“桑原，野火工作室”。


    然后她彻底愣在了原地。


    满屏与他名字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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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词条、字眼，像碎片一样拼凑起他光辉的履历。


    “野火工作室合伙人……津南野火传媒股份有限公司执行总裁兼CEO……”


    “《山海之姜九离》制片人，上映一个月超二十亿元票房……B轮融资获五亿……”


    “与其合伙人蔡聿鸣共同获得全国百大创业青年先锋人物……”


    纪云舒在心中惊叹且赞叹，觉得自己受到了深深的打击。


    他平时表现的太随和低调了，她根本想不到，也看不出，他原来这样优秀，在她难以企及得高度。


    桑原合上后备箱时，她脸上还有残余的震惊。


    “怎么了吗？”他问。


    纪云舒抬起头，眼前的桑原依然温和，但好像不再是之前的桑原了。


    她举起手机面向他，直白地说：“你之前怎么没有告诉我，你这么厉害？”


    桑原的目光蜻蜓点水般的移在她的屏幕上，又望进纪云舒的眼睛。


    “我没想瞒着你，也不是故弄玄虚、装模作样。”他笑容爽朗，又带有一丝腼腆，“上来就跟你说我是总裁，我会难为情。而且，怕你觉得我装b。”


    纪云舒轻轻哼笑一声：“你想多了。”


    他脸上浮现后悔：“对不起，你是不是很介意？”


    “没有。”纪云舒很快说，“反正，你在我眼里也还是一样。”


    “一样？”


    “一样好。”她对他展露笑容，晨曦的光让她看上去温柔美好。


    桑原静默而又深深的凝望她，最后也缓缓笑了。


    “那我重新来一遍吧。”


    “什么？”


    “我叫桑原，《幽游白书》里的那个桑原。”


    纪云舒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津南人，高中在师大附中，跟你同校同届。光荣榜上的第二张照片是你，我们有过交集，但不多。”


    “我短暂地练过长跑，除此之外没什么方向。高考后去了日本留学。因为我爸给的零用钱太多，我花不完就开始研究股票和期货。那些年运气好，赚了不少。”


    纪云舒听得一愣一愣。


    “大二时候我认识了动画专业的两位学长，他们自己做了一个工作室，制作的动画短片获了奖。后来他们开始酝酿一个中国风的电影剧本，但缺人脉和资金，想拉我入伙。”


    “我把我身上所有的钱，allin了。”桑原说得云淡风轻。


    “大学毕业，我就和他们一起回国了，选在津南开始做电影，整整做了三年。我也没骗你，我在野火工作室真的只负责很杂的事。专业的东西全靠我的学长。所以我不会觉得有一个头衔就让我处在多高的地位，我是为他们服务的。


    “在这个过程中，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动力。从高中开始，我就过的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该做什么。


    “认识他们以后，我知道了，我要和学长一起，带领中国动漫走向世界。”


    桑原似乎是说完了，但纪云舒压根没回过神来。


    此番真诚的言辞信息量太大，她脑子里还在消化。


    她以为，他们的友谊可能随着节目结束到此为止。


    所以她从没想过去深入了解桑原，或者任何一个人。


    “哦。”纪云舒终于吐出一个字，慢慢说，“我叫纪云舒，一直在读书。”


    她还能说什么呢？


    “哈哈哈……”


    桑原朗然笑开，似乎并不介意她说什么，也不介意她的淡漠，只是掏出手机，点出二维码。


    “我们加个好友吧。”


    昨天分别前夜，很多人都在互留联系方式，所以他这个举动也不算唐突。纪云舒点了扫一扫。


    成为好友的消息提示音响起，她看着桑原那个简洁的动漫人物头像，又看到他的微信昵称——


    “c”。


    纪云舒微微睁大眼睛，想，桑原就是曾经在群里“拍了拍”她的人！可是，他为什么叫c？


    正蹙眉想着，这时桑原开口叫她的名字。


    “纪云舒。”


    她抬起头来，看到他浅浅的卧蚕和上扬的眼角。


    “再次遇见你，我很高兴。”


    纪云舒挠了挠额头，说：“我也很高兴。”


    “现在开始，我们重新认识吧。”他说。


    “嗯？”


    “作为朋友。”


    他朝她笑。


    朝阳在他背后升起，刹那间，光芒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