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所行政楼的前台抬起头来，看到一男一女并肩走进来。


    女性黑发黑眼，是唐洲聚居地常见的人种，笑容柔和，和蔼可亲。鼠灰色衬衫，白色西装裤，一副职场精英的模样。


    男性浅棕短发，海蓝色眼睛，一身低调合体的西装，相貌倒是出挑得有些惹眼。


    前台起身，熟练地挂上营业性笑容：


    “二位下午好，请问有什么能为你们做的吗？”


    法罗斯靠近她，将一本导览小册子递给前台：


    “你好，我们是来交流的研究人员，今天有空闲，想请你帮忙看看附近是否有值得游览的地方。”


    前台撇了一眼小册子，露出不易觉察的诧异之色，随即非常上道地接过：


    “非常荣幸为您推荐。”


    法罗斯在册子下面压了一叠纸钞，又状似不经意道：


    “对了，方便问一下，卫生间在哪个方向吗？”


    前台已经将纸钞收入囊中，非常殷勤地指道：


    “从这里往左走，尽头就是。”


    二人道谢，按照她手指的方向离开了。


    暗中塞钱这一招，虽然老套，却全世界通用。


    对方买的不是塞钱这个人的面子，而是钞票的面子。


    钱是万能的。


    在来到唐洲聚居地的第一天，老乔就给了他们通关提示。


    等走远了，秦为倾才有些纳闷地问：


    “你的潜入方式，跟我没什么区别，都说是访客……”


    “不一样。”法罗斯扫视到安全出口的位置，拉着秦为倾，迅速闪身进去。


    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


    法罗斯：


    “她收了我的钱，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会被动成为我的共犯。只要我们没在这栋楼闹出事情，她就必须为自己放人进来的失误遮掩，因为我们出事，她也跑不了。如果你和莫妮卡进来，不给她‘贿赂’，她的立场和我们就是天然敌对的，一旦发现你们超时没有离开，就会立刻告发。”


    秦为倾爬着楼，沉默了片刻，才问：


    “你是不是有政客的兼职？”


    法罗斯笑得温良：


    “多虑了。”


    ……


    上帝之眼跟着乔坐电梯上行，最后传回的影像显示，他停在了三十楼。


    等二人来到五十米范围内时，上帝之眼再度被激活，晃晃悠悠地向着乔最后消失的办公室飞去。


    二人躲在消防通道里，近距离监控着乔。


    上帝之眼贴着窗户，从缝隙里采集着二人的对话内容。


    “怎么会，真正的基因库是秘密押送的，怎么会有人拦截！？一定是有内鬼！”


    “你在这里发怒也于事无补，安德鲁上校，你带他去，务必把基因库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一个陌生的男声：


    “是！”


    “父亲，必须要优先找出内鬼！如果留着，之后肯定还会再出事情！”


    “你在试图指挥我？”


    “……抱歉。”


    乔和安德鲁上校离开办公室，来到走廊上，还在气头上，因此对着上校横竖看不顺眼：


    “我一个人去就够了！”


    安德鲁上校用一种“果然如此”的眼神看着他，神情冷静：


    “听说你们这一批残次品，在情绪控制方面有很明显的缺陷，大脑活动会受到青春期激素的影响。现在看来，不是谣言。”


    乔咬着牙，不愿让他一语成谶，看了笑话，只能闭上嘴。


    二人貌不合神也离地离开了。


    秦为倾操纵着上帝之眼飘到消防通道门口，回收了小机器人。


    楼上忽然传来脚步声。


    应该是隔了三四层楼。脚步声很轻，但声控灯确确实实在一层一层亮起。


    秦为倾下意识要推门出去，却被法罗斯拦住。


    对方在她耳边极轻地提醒：


    “外面有摄像头。”


    能够屏蔽摄像头的破坏者在拉尔手上。


    秦为倾抬眼看去，声控灯已经亮到楼上两层处了。


    他们这里由于一直在安静操作上帝之眼，所以声控灯并没有亮，还是漆黑一片，因此上头下来的人不会第一时间注意到他们。


    可是如果对方再下两层楼，狭窄的楼道避无可避，他们就会看到这两名可疑的闯入者了。


    秦为倾的右手已经摸上了腰后藏在衣摆下的手枪。


    装了消音器，但还是会发出声音。


    不是最优解。


    法罗斯按住她的手，嘘了一声，屏息听楼上的脚步声。


    两层，一层。


    就在上面一层的声控灯也亮了，只要上面的人稍微低头，就能看到角落里，黑白交界处的灰色灯影下，两个挨得很近的人影。


    秦为倾的手指已经握紧了手枪。


    一声门板轻扣的声响，下一刻，对方竟从他们上面一层的出口出去了。


    秦为倾松了肩膀，向后靠在墙上吐出一口浊气。


    她轻声问法罗斯：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下这一层？不会是你的神告诉你的吧？”


    “我的神？”法罗斯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低声反问。


    就在此时，声控灯自动熄灭了。


    一片黑暗中，法罗斯凑近她耳边，用气声说：


    “我也是碰运气，因为我的神面对这种局面，除了硬碰硬，也想不出好办法。”


    这句话有点怪，好像意有所指。


    真要去细究，好像又没有毛病。


    秦为倾听不出来，也没心思去想，转身下楼：


    “撤退。”


    ……


    “所以，真正的基因库，既不是安吉拉在送，也不是乔在送，而是一个我们不知道的人负责？还被人拦截在半路了？”


    从安吉拉那里撤回的拉尔，做了言简意赅的总结。


    “问题在于，是谁拦截了那批基因。”


    秦为倾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几人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知道基因库具体到达时间，也有动机出手的，只有诺亚。


    如果拦截的人真的是她，就说明她瞒住了这件事，把奈落小队四人当作投石问路的那个石子扔了出去，让他们来小打小闹地偷什么无关紧要的清单——


    自己则在后方发动突袭，截取了真正的基因库。


    秦为倾：


    “如果真是她……这种手段，实在是……”


    太不入流。


    她自己也是指挥官，但她绝不会把手下当成炮灰送出去。


    不过仔细想想，他们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算唐洲灰人的自己人。


    对方这么做，好像也无可厚非。


    林司青对于自己被人当成炮灰，倒是没有多少抵触情绪。


    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


    “任务继续吗？”


    拉尔冷笑：


    “什么破任务，我们不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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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应帮他们的忙，既然他们没把我们的命当命，我们也不必照顾他们的心情。”


    林司青抓他的心理抓得很准：


    “不要远程黑他们的潜艇。”


    拉尔啧了一声：


    “我倒是想。水下信号不好，真当那潜艇是遥控玩具啊？”


    秦为倾在几人斗嘴时，默默翻看了这几天写的任务日志，把整个任务线重新捋了一遍：


    “我们答应帮他们，不是源于他们的请求，而是出于德古玛先生和我个人的意愿。所以他们这样做，只要和我们目的一致，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既然基因库还在路上，我们现在肯定是拿不到清单的，但是他们用基因库做实验，一定不仅仅是这一次，我们只要找到往届的数据，也一样可以将他们的恶行昭告天下。现在他们的注意力被吸引去了诺亚那边，正是我们的机会。”


    之前的情报里就有说，在地下实验室的地址之上，建了个传媒公司做掩人耳目的空壳。


    这个传媒公司严格意义上还是隶属于实验室的，目的在于给实验项目招商引资。


    主业洗钱，副业才是招商。


    秦为倾点了点地图上那家传媒公司的地址：


    “研究所园区东南角，有他们的公司总部。”


    “又是潜入，对吧？”拉尔几乎想翻白眼，“要我说，溜到他们地下室，把变电箱剪了，趁乱摸进去，再用我的破坏者搞掉他们的备用电源，抢完直接溜。搞什么潜行？搞什么潜行？我们这些人里，除了她，有谁擅长潜行！？”


    说着，伸手一指莫妮卡。


    被点名的刺客兼战士面无表情，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林司青：


    “不要闹。”


    秦为倾听了拉尔的提议，竟然赞同地点了点头：


    “不失为一种办法。”


    林司青：


    “指挥官！？”


    你怎么也跟他一起闹了？


    秦为倾已经在往传媒公司走：


    “我们现在需要争分夺秒，所以效率是最重要的。”


    林司青脸色有些发白：


    “硬来肯定会有伤亡。药品不太够了。”


    “我知道。”


    秦为倾补充：


    “但错过了这次机会，有了诺亚的拦截在前，地下研究室一定会更难进。我们有硬闯的筹码，第一在于出其不意，第二在于……”


    她掏出了备用的便携式蓄电池。


    可以支持每个人半小时以上的电磁盾。


    林司青：


    “……是。”


    他不得不怀疑，她其实是有备而来。


    或者，经过赌场那次的失败，她也明白，这个小队压根就不擅长潜入这类偷偷摸摸的工作。


    正面刚算了。


    现在已经是黄昏。


    挂着“KAP传媒有限公司”招牌的办公楼，在夕阳余辉下，玻璃窗被镀上一层橘色的光。


    拉尔用破坏者轻而易举地让包括电子门锁在内的电子设备全部罢工，又用传统方法，简单粗暴地报废了电子锁。


    没了电的门启用机械操作，被他三下五除二打开了。


    等他们进去，门扉又无声关闭，从外面看来，毫无异样。


    方圆五十米的警报系统全成了哑巴和瞎子，任由五人零元购一样闯了进来。


    拉尔甩了甩手腕，眼里迸出兴奋的光：


    “来大干一场！”


    不想当战士的技术，不是好黑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