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百恬早早下楼把早餐买好，她给段恒发去消息说自己在家里面等他回来吃早餐。


    发完消息她把手机往口袋里一丢，嘴里哼起不知名的小调。


    但直到10点段恒才回到家，他肉眼可见的疲惫，这个人显得无精打采。


    段恒进门时把背包扔在了地上，他坐在换鞋凳上半天没有动作，像是整个人都僵住了一般低头看着地板。


    听到开门的声音，却半天没有看到人进来。


    李百恬走到门口就看着段恒坐在换鞋凳上才刚刚换上拖鞋。


    李百恬狐疑道：“我好像之前就听到开门声了的，难道是我听错了？”


    听到李百恬的声音，段恒暗自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平常一样。


    “你没听错，我在这坐了一会儿，刚刚有点累。”


    李百恬了然，眼里满是心疼道：“辛苦了，你今天脱班了吧。”


    段恒顺着李百恬的话点点头表示认同。


    “那快去吃早餐，吃完早餐去睡觉。要是实在太累的话，电影我们不看了也行。”


    说这话时李百恬面色如常，但段恒还是注意到她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没事，我休息会就行，我们还是照常进行。”


    闻言李百恬的嘴角微微翘起，她就如同一张白纸一样，喜怒写的明明白白。


    段恒吃完早餐，回房间洗了个澡，躺在床上补觉。


    他昨天晚上明明没有怎么睡，从昨天晚上护士给他打电话开始，就一直没怎么睡着直到今天早上。


    明明眼睛已经不堪重负几乎完全睁不开，但当他眼睛闭上时思维活跃的异常。


    他极力想放空自己的脑子，但是思想并不听他的使唤，他控制不住的回想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的事，甚至护士中家属医生都仿佛围绕在耳畔。


    他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在重新观看这正发生的一切。


    “It''slove，Yes,allwe''relookingforislovefromsomeoneelse，Arush，Aglance，Atouch……”


    手机铃声把段恒从不深的睡梦中唤醒，他的手在床边摸到手机，屏幕发出的微亮的光使他的眼睛微微眯起。


    他接通了电话，


    “喂？”


    里面传来护士的声音，她的语速很快但很平稳。


    “段医生，9床患者血压不太好，你快来！”


    顾及着家属的情绪，护士说话很委婉，但除非紧急情况护士不会打扰医生晚上休息。


    听到这句话段恒所剩无几的睡意瞬间烟消云散，他无暇去思考为什么9床患者家属已经签署了放弃抢救的协议，护士还是要喊他去病房。


    段恒立刻下床踩上鞋，也不顾穿好没穿好抬起脚就走。


    走到门口他一只手去拿着白大褂一只手开门，动作行云流水流畅，一气呵成。


    出了门，他直跑向病房。


    几乎是电话刚挂断大约半分钟段恒就已经到了病房，进入病房时他才将将穿好白大褂。


    他立刻走到患者身边，只见患者躺在床上眼睛虽然睁开却没有聚焦点，眼神涣散，意识也似乎有些模糊不清。


    段恒注意到患者的呼吸频率变得很慢，也不规律。


    旁边的心电监护一直发出警报，段恒瞟了一眼心电监护上心率的数值，显示患者的心率增快。


    段恒清楚的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患者的心功能的负荷越来越重，但它仍然执着的为机体输送血液，增加的心率，即使可能是它最后一次工作。


    患者的身体仿佛已经到了临界。


    突然患者的女儿快步上前抱住段恒的胳膊，她的声音带着悲怆的哭腔，说出来的话因为巨大的情绪波动变得有些磕磕绊绊。


    她极力稳定情绪说：“求求你了医生，你救救我妈妈吧！”


    9床家属在前些天签署了不抢救的协议，患者女儿的行为应该是临时反悔了。


    这时段恒才明白了护士把他叫来的真实原因。


    似乎没有料到女人是这个反应，旁边患者的儿子快步走过来拉住女人的胳膊，想把她拽走。


    患者的女儿似乎使了十乘的力气，男家属拽了两下并没有拽走。


    “张蕴，你听我说！妈妈在世的时候怎么给你说的，她说她不想……”这个词或许对于患者的儿子来说也很难说出口，他深吸一口气用力说，“妈说她不想活了！”


    这句话似乎触及到了女家属的神经，她放开段恒的胳膊。一把打掉男家属握住自己胳膊的手。


    她怒目圆睁的看向面前这个人，眼眶蓄积的泪水下一秒钟就要顺着脸庞滑落。


    “对！妈是不想活了，但我想让她活！”女家属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


    “你倒是不在乎，妈妈陪我的时间最长。她都陪我快60年了，当初要转去什么安宁，签不抢救协议的时候我就不答应！我后面也不应该答应！”


    女家属的眼泪逐渐模糊了双眼，她伸手把眼眶蓄积的泪水擦干，因为激动的情绪她的呼吸有些快。


    这时护士冷静得有些严厉的声音显得格格不入：“麻烦家属商量好，到底需不需要抢救！我们需要根据你们的决定，重新作出方案的调整，每拖一分钟都对病人的情况不好！”


    男家属的情绪明显更稳定一些，他说：“我们放弃抢救！至于我妹妹我会跟她说。”


    不顾女家属的反抗，男家属强硬的把女家属拉到病房外。


    夜晚的医院十分安静，即使段恒和护士在病房里也可以清晰的听见病房外的争吵声。


    按照平时护士等待上前提醒他们安静毕竟还有其他病人在休息，但此情此景这些话说出来会显得不合时宜。


    只能希望每个人可以尊重一个人悲伤到极点时的歇斯底里。


    “张蕴！妈之前也跟你说，她的病一天比一天严重，她很痛！她每天疼痛到卷在病床上的样子你也不是没有看见！”


    “我知道你舍不得妈！我也舍不得我妈！但你也要尊重一下妈的意愿。这是她的身体，他的生命，他也是有权利作出决定的！”


    男家属说完这一段话，女家属并没有再反驳，只能听见门外属于女人的低声哭泣。


    男家属推门进来，走到病床旁用手握住了患者的手，段恒看到到了男家属的眼角泪珠，眼泪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晶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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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段恒问道：“确定放弃了吗？”


    男家属郑重的点了点头。


    段恒嘴唇轻颤，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护士和段恒走出病房，把这个房间留给了病人和家属。


    女家属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推门走进了病房。


    当天晚上患者家属就联系了火葬场的人，为患者梳洗后带走了。


    因为是患者家属签署了放弃抢救的协议，医生和护士的死亡记录略微好写一点占不到了多少时间。


    段恒回到休息室时看到拐角处有一个人影闪过，他只当的是看热闹的病人没有多想。


    段恒依旧可以躺在床上再休息一会儿，也许是刚刚看到的那一幕，让他不自觉的想起自己因为胰腺癌去世的奶奶，一整晚段恒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第2天，段恒的神经难免萎靡。交完班后，他在医生办公室面前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那男人穿着有些邋遢，双手插在兜里，一只脚在地上打着烦躁的节拍，像是等的有些不耐烦。


    见到医生查房回来，他对着人堆高声叫道：“你们谁是段恒！”


    段恒有些疑惑但还是从人群的后方走出来。


    “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男人看向段恒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他冷笑一声说：“你们昨天把我妈害死了，你知道吗？”


    段恒只觉得有些无厘头刚想说什么，只听见护士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这位家属，你们自愿签署放弃抢救协议，何来害死这一说呢？”


    听到这个名词面前的男人明显一愣，目光扫向段恒仿佛又找到了主心骨。


    “你们说的什么我听不懂！别想来糊弄老子！心里有没有鬼你们自己知道！上一次我来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如果不是心里有鬼，你们干嘛对那老太婆嘘寒问暖的？”男人看向段恒扬起一个颇有些得意的笑。


    “还有你这个医生，如果不是心里有鬼，你跟这个老太婆非亲非故的，看上去倒是比我这个儿子还伤心，昨天晚上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段恒怒极反笑，他的语气依旧沉着冷静：“首先，对患者好是因为我有医德！其次我伤心是因为一条生命在我眼前逝去，我有人性！”


    男人假装镇定道：“你这是在狡辩，反正我不管要么你们医院赔钱，要么我就在你们科室门口闹！”


    似乎从来没有见过那么不要脸的人，众人一瞬间都处于震惊之中。


    身为舆论的当事人，段恒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喂，是派出所吗？我是S市医科大学附属医院肝胆外科的医生，有人医闹。”


    “对，麻烦你们快点过来。”


    似乎是没有想到段恒会直接报警，眼前这个男人恼羞成怒，攥着拳头。


    该死的他们这种大医院的人不是最在名声的吗？


    “妈的敢报警！”男人一边喊着一边找段恒冲过来。


    外科的医生基本上是男性，两个高大的医生眼疾手快直接把男人扣住。


    男人看起来凶狠，长期喝酒吸烟把他的身体掏空只是一个花架子而已。


    这场闹剧直到警察带走男人才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