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五秒的黑暗后，所有人来到了新的场景。


    毕竟是一款五年前的游戏，特效和转场都做得比较生硬，再加上受某种病毒程序的影响，剧情之间的连贯性没有那么足。


    病毒似乎直接跳过了中场画面，把剧情快进到了下一步骤开始前。


    【欲望与梦境之都：海底石城拉莱耶】


    游戏面板弹出地点提示，原本残缺的小地图终于被补全，显示玩家们小坐标的那块拼图熠熠发亮。


    【在海底长眠的神正等待着一场无与伦比的梦境，神使带来了她虔诚的信物，渴望复苏新世界的神。】


    俞灵睁眼便看到一座由灰绿色石材打造的宏伟古城，巨幕般的高墙不见顶部，一团团白色云状物从脚底滚过，带来无比恐怖的寒凉之意。


    高墙上，一道道形状规则的黑色裂口有可能是这座城楼的窗户。


    俞灵想起最开始进入莫惜尘房门时令她呼吸麻痹的遥远呼唤，她避开了目光，没有往黑洞里面深看。


    这里遍布沼泽淤泥，高矮相错的石柱是唯一能够落脚的地方。


    无数条深绿色的触手从石柱之间伸出，如风吹树叶一般，在水中轻盈摆动。


    这是一座死气沉沉的城，仿佛所有未知生物都处在沉睡中。


    俞灵尝试着移动，竟发现原本笨重的身体变得十分轻便，可以像条鱼一样在石柱之间游来游去。


    她避开那些黏糊糊的触手，从各种不寻常的诡异石块之间找到自己的队友。


    777的鞋子不见了，草帽倒是完好地盖在头上。


    他的后领被一条长矛样的石柱勾住，双腿悬空，看到俞灵后，可怜巴巴地伸出自己的双手，用泪眼投去无声的祈求。


    俞灵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放在了相对平坦的一处圆石盘上。


    莫惜尘从城堡深处自如地游过来，顶着公主那一头红发，在昏暗幽绿的海底十分明显，像是末日废墟中的美人鱼。


    俞灵找650可费了不少时间，她那雕塑身体完美融入了这古怪的环境中。


    777光着双脚把650从一堆海草中拔出来时，忍不住吐槽了句：“我的老天奶啊，队长你也太惨了，我路过这里三次都没发现你，还以为你是只变异的章鱼。”


    正说着，一股邪风推动洋流，将650的雕塑胳膊往某个角度挪了挪，正好夹住777的食指。


    “疼疼疼！队长我对天发誓这真不是在说你坏话，真的，这些美丽的海草显得您头发都茂密不少……哎呦，疼！”


    风再吹，青铜关节夹住了777另一根手指。


    莫惜尘兴许是听到了声音，下一秒就游到了俞灵面前，速度快到来不及反应。


    她对俞灵说：“神石就在你脚下，把铜像摆正，对着神殿之眼就可以了。”


    神殿之眼？


    俞灵眯起眼，朝莫惜尘手指的方向望去。


    城堡正中央的确有一块石头不同于其他建筑，橄榄形，中间的圆盘像极了守望神殿天窗的琉璃，那些复杂的色彩恐怕无法用传统的美术来形容。


    远远看，那扇窗似乎真的像一只眼睛在睥睨海底，眼神给人感觉并不是怜悯，而是冷漠的窥探。


    俞灵在这只眼睛的凝视下，能感受到它会因人类的痛苦发出嘲笑、对迈入死亡之门的人产生期待，尤其是人类阴暗恶心的欲望被揭露时，它会显得有一丝丝兴奋。


    “亲爱的孩子，让使者把铜像放到石盘上，我会满足你邪恶的欲望。”


    絮絮低语催动着公主，莫惜尘的双瞳陡然变成两片漩涡，张着空洞的嘴，朝俞灵笑起来。


    “使者，快拿出你的铜像。”


    俞灵胃里犯恶心，要将神殿后面那未知的恐怖之物奉为新世界神明，公主的口味也太独特了。


    不过，想想自己的任务，忍一时的恶心，能换来她在各大公会间的优秀口碑，也值了。


    等这任务完成了，搞不好她能直冲银弦区的赏金暗杀榜第一。


    倒时候会有无数人跑来给她送人头，她不接任务都能天天发财。


    为了自己无止境的打工幸福人生，俞灵摆正心态，从口袋里掏出那绿得发黑的小铜像。


    公主眼里的蓝色漩涡旋转得更快了，她半张着嘴，贪婪地盯着铜像。


    俞灵调整着铜像在神殿之眼视线下的角度，正对它时，铜像的双眼会亮起绿色的光。


    疯狂的夹杂着低笑的絮语速度越来越快，那明明是不同于世界上的任何一种语言，可俞灵在脑海中能大致听懂它们的意思。


    “告诉我，你想要的……”


    “我都会满足你……”


    “你只需要付出一点点的爱意……”


    “我甘愿俯首称臣……”


    公主眼中的漩涡吸走俞灵的全部注意力，她渐渐听不到其它声音。


    而那吟诵般的声音在她耳中越放越大。


    “你即将拥有世界上最伟大的爱，直视你的欲望，把它交给我，我会让你住在我的巢穴里，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


    “神与你的精神同在。”


    俞灵心脏突地一下，随之而来的疼痛拧紧了她，她不受控地单膝抵到地面上，另一只膝盖始终没有挨向石盘。


    身后扑通两声，650的雕塑倒在石盘上，777也跟纸片一样俯身贴向石盘。


    俞灵厌恶地抬起头来：“你又用了什么能力？”


    公主的语气充满同情：“这不是能力，而是神感知到你内心并不虔诚。你现在不认同神的话没关系，石盘启动的时候，你就能够理解自己了。”


    “莫惜尘，我现在在跟你对话，”俞灵咬着牙说，“你应该知道我身后这两个守卫是专门来抓你的。”


    无形之力将她往地面压了一寸，俞灵弯下腰去，仍然没触到膝盖。


    她开始发抖，指着自己说：“但我不是，我是收赏金办事的，我答应文一找到你，出去后她会给我做一套漂亮的指甲。你呢？”


    “公主”眨了眨眼，似乎在思考，一秒后，切换成莫惜尘的语气：“你想要什么？”


    俞灵扯出一丝笑容：“你是建筑设计师，审美肯定不错，不如出去后送我一套礼服？正好这周末我有约。”


    777整张脸贴在石盘上，还不忘插嘴，说话时还带了明显的口水音，像是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礼服？你一个嫌疑犯要穿着礼服去守卫所听素质改造课吗？”


    俞灵转动脚尖，反手薅住777的草帽，连带着头发也被拔起，他被迫从石盘上仰起头，疼得嗷嗷直叫，但流口水的症状缓解了不少。


    777疼得呲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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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咧嘴：“谢谢。”


    莫惜尘歪了歪头，从进入海底后，她所扮演的公主面部表情开始变得僵硬，像极了游戏缺少某个安装包时卡顿的状态。


    经过漫长的考虑后，公主说：“可以。”


    俞灵点点耳垂：“另外，我还看上了你的耳钉，那个也给我吧。”


    777在旁边瞪了俞灵一眼，满脸写着“你是强盗吗”，无奈头发还在俞灵手上，连喘气声都不敢出。


    莫惜尘再次点头，语气终于有些不耐烦，显出机器般的生硬和粗冷：“可以把青铜像放上去了吧？”


    “不行。”俞灵耸耸肩。


    红色的头发如蛇一样攀升至半空中，末梢指向俞灵的脸，阴森森的怨毒之气缠绕其间。


    莫惜尘的眼神变得幽毒：“别得寸进尺。”


    神殿之眼向下转了一个角度，俞灵脚下的石盘瞬间凹下去一块。


    膝盖离地面越来越近，俞灵胸口越绷越紧，手臂越来越低，心脏疼痛难忍。


    777头发被薅痛，朝莫惜尘大叫：“你急了！这游戏是五年前开发的，这么久都没通关副本，现在只等了几分钟就不耐烦吗？为什么不让你那无所不能的k帮忙通关呢？是不喜欢吗？”


    莫惜尘抿紧嘴唇。


    777的眼珠逐渐凸出耷落，仿佛被什么给扯着，就快掉到眼袋上了。


    俞灵的胸骨即将从体内脱离，她折过手肘，以免铜像挨到石盘。


    她现在没有任何武器，是安戈洛王国用来避灾的骑士，是多莉·塞西尔公主的一枚棋子。


    她只剩下一对力大无穷的铁拳。


    “我还有一个问题没搞清楚，”俞灵张口的瞬间，牙齿也剧烈晃荡，她含糊不清地问，“你是谁？”


    777猛地扭过头来，两颗眼珠差点被甩出眼眶。


    莫惜尘眯起眼，优雅地走到俞灵面前，以公主的礼仪侧身蹲下，按住俞灵的手背：“我是塞西尔公主，现在，把铜像放下去，我保证你不会有任何痛苦，反而会承受欢愉。”


    俞灵呵出一声气，青铜像在公主蓝汪汪的眼珠前一晃而过，她坚持说下去：“游戏角色的脸是依据玩家信息捏合的，莫惜尘通关过无数次副本，想找到历史记录并不难，困难点在实体和信息的匹配上。”


    “除非……”俞灵手臂抖得更厉害了，鲜血开始从喉咙里流出，“能够有一种不需要依靠实体就能进入游戏的方法，依靠芯片和数据，随意进出虚拟空间，操纵人物，就像是……附魂。”


    公主下压的动作猛地停止。


    青铜骑士挑起公主脸侧的发卷，她望向那双幽蓝的眼睛，眼里没有丝毫恐惧：“比起现实中，你在虚拟世界里更自如吧？k先生。”


    “可惜，”顺滑的发丝再度从俞灵指缝中滑落，“你没藏好。”


    公主鲜红的发卷一颤，摄人心魄的眼底漩涡终于慢下来。


    公主失神地愣在原地。


    明明，为了证明自己强大的吸引力，k特地没有掩盖自己的瞳色。


    明明这微小的差异是可以归咎于符合游戏形象，面前这个女人又是怎么发现的？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莫惜尘的人，掌握她从生到死的所有信息，没有人能比他模仿得更像。


    这女人凭什么看出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