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灵盯着温序的大脑欣赏了好一会儿，直到ai再次发出催促的声音。


    该动手了。


    她感觉自己在做一件破坏美学的事情。


    俞灵精准地找到了位于脑叶之间的海马体，那个部分出现了灰色的扫描带，证明他的记忆遭受过损坏。


    至于是不是人为……俞灵无法分析。


    她用头盔尽量详细地记录下来各个视角的观察图，并且依照ai小助手的建议，采样成功。


    ……


    十分钟后。


    温序从实验台上苏醒。


    他的气色恢复了许多，不再像一具被冷冻过的尸体。


    他睁开眼后第一件事就是寻找俞灵，视线定位到俞灵倚着的折叠椅上，静止不动了。


    他哑声开口：“有什么新发现吗？”


    俞灵点点头：“有两个，我先挑重点说吧。”


    “首先是你最关心的，记忆部分。”


    “大脑里，负责你记忆的区域确实有问题。它就像个被罢免的属下，坐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的工位上。”俞灵尽可能描述自己第一视角看到时的心理。


    “听上去真可怜。”温序说，他的语气更多是一种调侃，像是为这个结果早已做了长久的心理准备。


    俞灵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斟酌着语气：“另外，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因为刚从污染程序里出来，产生了幻觉。”


    温序挑了下眉，他显然对这件事更感兴趣。


    “我好像，在你的意识空间里，看到了一条鱼。”


    温序脸色微变。


    他快速地眨了几下眼，似乎在回忆，或者说思考。


    过了很久之后，他才轻轻地说了句：“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完全是不想继续深入交流的态度！


    俞灵“嗯？”了一声，结果温序也回了个“嗯“。


    在她彻底生气的前一秒，温序才觉得解释，他看上去有些难为情。


    “我可以保证跟那条小鱼没关系。”他说。


    他的语气像在说自己养的宠物一样，一点都看不出来厌恶。


    俞灵只是纳闷，会有正常人在自己的脑子里养一条鱼吗？


    会吗？


    那是什么鱼？能用来做什么？


    “它漂亮吗？”温序忽然问。


    俞灵顿了顿，僵硬地承认：“挺……漂亮的。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不是说好了，对合作伙伴不可以有任何隐瞒。”


    温序缓缓眨了下眼睛，他的眼底还渗着血迹，脖子上的限制器已经把他那片皮肤磨得微微发红。


    她短暂地产生了一丝似乎不该对他那么凶的情绪。


    “你可以理解为一种潜意识。每个人都会有，我的是条鱼而已。”他说得很简洁，简洁到让人继续问下去的机会都没有。


    俞灵一直待在意识空间中，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她并不清楚实验小白虎在温序设定好的程序里，为温序如何治疗的，单看他现在的状态，已经稳定。


    “暂时没什么大碍了，你不需要继续紧张。”温序用纸巾沾了点温水，轻轻擦拭眼角的血迹。


    纯净的黑色瞳孔不含任何杂质，仿佛每次经历过这样的“血洗”，都会更透澈。


    在温序接收治疗的几个小时中，城防区中部又出现了混乱。


    防御所建立在海边，等俞灵知道消息时，已经迟了很久。


    她打开手环，发现公会群聊信息已经爆了，99+的内容让她的阅读速度都赶不上大家激烈讨论的速度。


    俞灵一目十行地匆匆扫过那些记录，好像是中部那边，遭遇大规模的仿生人和守卫之间的战斗。


    银河猫猫头发过来几段视频，拍摄画面摇晃了几秒，随后定格在街道上。


    一枚闪烁着冰蓝色电流的光弹砸塌了仿生植物工厂大楼的一角。


    随即更多的子弹雨一样朝那个方向打去。


    很快，有身着黑色防护服的改造人从黑洞洞的窗口中冒头，手中握着精密武器，翻窗而下，有俞灵曾经交手过的能够在高楼楼墙外攀爬的特殊改造人，还有她曾在警车上见过的沿光轨轨道跑酷的改造蛛丝人。


    炮火轰天，像是蓄谋已久的宣泄，建筑坍塌的速度太快，已经无法依赖自动复原功能。


    她从没见过那么多悬浮警车同时出动，挤满了整条街道。


    画面产生剧烈的震荡后，忽然调转了方向，银河猫猫头戴着一个比她头围尺寸大了不少的头盔，正在被前面的高个子女孩拉着奔跑。


    她的声音有些急促，断断续续，紧张中多了几丝兴奋：“鼠鼠鱼，你看到了吗？守卫好像已经抵挡不住了。我们是不是有机会从地底出来了？”


    这话说的，仿佛掘地公会这群人，一直是生活在下水道里的小老鼠们，如今，外面的猫被另一种天敌袭击，她们趁机爬到了地面上来。


    城防区要变天了。


    极地玫瑰大概是忍不住了，或者，换句话说，她们真的走投无路了。


    从那次安置在世特骏园区的大爆炸后，这次又是那规模的暴动。


    拍摄的视频结束，自动播放下一个。


    拍摄视角仍然不稳定，不过，她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辛柚的声音在背景音里响着，但没有看到人影。


    几声枪响后，俞灵听到辛柚的轻嗤。


    “呵，那群只会拿工资吃白饭的蠢货，难道连最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不要招惹一个走投无路的人，他的背后是死亡，他可以做出任何出格的事。”


    逞一时之快付出的代价过于昂贵了。


    辛柚很少会带领公会插手其它组织之间的矛盾，俞灵皱了下眉，她暂停了视频，正准备给会长拨去通讯，结果，爆弹软糖小狗的id先亮起来，她给俞灵弹来一个视频通讯。


    俞灵赶忙接通，呼唤着她的名字：“俞旋风！”


    镜头晃了一下，似乎是对方调错了角度，随后，一张满是灰尘的脸挤进镜头里。


    “师父！”


    俞灵眉心一跳，听这中气十足的语气，这小孩应该没受伤。


    俞旋风的背景里全是烟尘，完全看不清建筑，俞灵只好问：“你现在在哪儿？跟谁一起？”


    “我还在地下毛毡工厂，和会长她们一起。”俞旋风说，她个子偏矮，也是因为疾病，让她无论年纪如何增长，外表总是小孩子的模样，也因为这模样，总是会被人当作小孩来保护。


    听到她跟会长在一块儿，俞灵暂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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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下心，她问道：“你们那边怎么样了？能说清楚吗？”


    她原本可以直接下指令，让俞旋风把通讯器交给辛柚，直接让会长跟她通话，可俞灵并没这么做。


    小孩总归是要长大的，如今公会已经不能成为成员们的庇护所，如果还被事事都交给其他人来做，俞旋风始终得不到锻炼的机会，她迟早会在某次疏忽中丧命。


    俞灵在接受训练时，记忆最深的一句教导，就是永远不要把自己存活的权利交给别人，无论那人是否是自己最信任的。


    俞旋风在枪声不断地背景音中，交代着现状。


    今天上午十点钟，一封来自参天塔的公告降临到城防区指挥台。


    文件最终还是公布了关于仿生人的“清除计划”，这次连装都不想装了，条条框框里写的都是要致非自然人于死地。


    上面的内容一旦执行，意味着会让全部机械人和仿生人都回到最原始的状态——


    即只能通过人为操控才能使用“功能”。


    他们全部变成了人的“傀儡”，智能模块都会变成灰色，里面绝大多数功能都无法启用。


    “你确定是参天塔官方发布的？”


    “确定，会长都看到上面新创世主的专属签名了。”


    俞灵心中更厌烦了：“疯了吗？他想干嘛？”


    不管即将到来的末日，反而想一意孤行让第九基地整个时代倒退吗？


    这些机器里面储存着人类从物种诞生起的历史与文明。


    一旦他们被摧毁，或者说被操控，很难没有被篡改的可能。


    这根本不符合人类共同的意愿，而是温闫本人的专制。


    如果一切数据都有被篡改的可能，那就算人类渡过了这次末日，重建了基地，可曾经的资料，和延续了这么久的文明呢……会面目全非吗？


    究竟什么才是真实？


    “今天早上我去打毛毡时，听到了定时炸弹的声音，问过会长，她说公会的地盘好像被人偷偷安装了炸弹，在地底的更深处，看起来也是蓄谋已久。大部分成员已经出去找新的庇护所了，剩下我们几个，留下来排查炸弹。”


    “公会现在一共还剩多少人？”俞灵问，她本能反应，已经在交流的过程中，重新穿戴好了作战服。


    “刚才还剩下五个人，不过会长交代她们去做别的事情了，所以……现在只有我们两个。”


    俞旋风的逻辑很清晰，语速很快，但足以让听的人理解。


    俞灵说了声好，正了正头盔，回头望了眼屋子里面紧锁的房间。


    温序从实验台下来后，自己研究了会大脑样本的采样数据，等待分析结果的时候，他捞过几件新衣服去洗澡了。


    俞灵想了想，还是走到待机的实验小白虎面前：“刚才的通话你应该也听到了，温序一会出来你记得转告他。我先走一步。”


    ai此刻像个小憩的人类一样，怀里抱着一个抱枕，在俞灵靠近之前睁开了眼睛。


    眼珠轻轻动了一下，那是在接收信息的表现。


    实验小白虎：“好的，请注意安全。”


    俞灵推开门，手上动作一顿，忽然又回过头，对着调整抱枕姿势的ai说——


    “你也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