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链购买顺利。


    杨丽琴戴着项链，手指抚了又抚，很是喜爱。


    时间已是下午六点。


    傅煜在夏瑾安身侧，俯身想接过她手里的袋子。


    夏瑾安笑着拒绝：“不重。”


    夏骏华这时插上一嘴：“小傅，你看看吃什么？”


    傅煜挺直腰身：“叔叔，您看是想吃些家常菜还是西餐，汤锅之类的，这附近有几家不错的店。”


    听夏骏华刚才提了一句有些饿了，估计他并不想走太远，周末遇上堵车，等位，会更糟糕。


    “你决定吧，我们都行，别太辣就好。”夏骏华说。


    傅煜神情微顿，转头：“安安，有没有想吃的。”


    夏骏华的眉头轻蹙，神情微变，觑夏瑾安。


    “嗯...”夏瑾安也因亲昵的称呼惊了一瞬，尤其是在父母面前，脸上染上一分腼腆：“吃汤锅吧，暖和些。”


    “妈，你觉得如何？”她转头询问妈妈的意见。


    “好，喝点儿汤。”杨丽琴应得很快。


    傅煜想了想位置，礼貌询问道：“隔壁街有家菌汤，评价还不错，可以提前排位。”


    夏瑾安不多挑剔，颔首：“就吃这个吧。”


    将购物袋放到车里，离开商场。


    两双人一前一后。


    傅煜在前头带路。


    天气转冷，傍晚晚风微凉，傅煜却总觉得身后发热，似有一道灼热目光，从未从他身上移开。


    他微笑回头，叔叔阿姨又似在聊天，并未打量他。


    他抬手摸了摸假发片，稳稳贴在头皮。


    稍安心些。


    菌汤罐在商业街中间段。


    提前排了号，到时可以直接入座。


    整个餐厅弥漫着热气，烘出一股菌汤的鲜香。


    位置靠近路边，还算透气。


    服务员清理上一桌留下的垃圾，将菜单递给长辈，提醒：“也可以扫码点餐。”


    傅煜没动作，接了通电话，出门。


    夏骏华看了两眼菜单，点了两道凉菜，也不打算继续点餐，让杨丽琴选。


    夏瑾安趁这个空隙，将四个茶杯倒满热茶。


    夏骏华抿了口茶，蓦地开口：“他去哪儿呢？”


    “不知道。”夏瑾安朝门口张望：“说是取点儿东西。”


    “他在北京是租房还是买了房？”


    夏瑾安差点儿被茶水呛到，惊愕抬眸：“好像是租房，北京房价那么贵，他又没工作多久。”


    “他打算在北京定居？”


    ......


    “我不知道。”


    他俩还没聊得那么深，而且这种问题，好像相亲时气氛冷下来之后硬找话题，她自然没和傅煜聊到这些。


    “北京气候干燥，空气也不行。还不如我们这个小县城。”


    这话里有话呀。


    夏瑾安狐疑皱眉，咬了咬唇，没说话。


    “叔叔。”傅煜拎着几盒礼品盒过来了，站在夏骏华身侧：“我给您和阿姨买了些礼物。”


    夏骏华眸光软了几分，脸上挂着官场里那套礼貌又保持分寸的笑：“吃顿饭而已，买什么礼物嘛。”


    他不接，也没有直接说拒绝的话，态度模棱两可。


    傅煜准备好被盘问，也准备好送礼物这一刻的僵持，


    他将礼物放置在椅子上，保持得体的微笑：“应该的，都是些地方吃食，之前给我父亲买过一些，味道还不错，您和阿姨试试。”


    “坐，别站着说。”夏骏华看了眼礼盒，不像是商场里随便买的，客气道：“让你破费了。”


    “没有。”傅煜坐下。夏骏华接着说：“你点些自己喜欢吃的。”


    “我都行，叔叔你们点，一会儿不够我再加。”


    “噢。”夏骏华微笑，没了话。


    喝喝茶，又问问杨丽琴点好菜了吗。


    东瞧瞧西看看，视线又再度落到傅煜身上：“你和安安是高中同学哈？”


    夏瑾安笑容僵硬。


    他不是调查得挺详细了吗？像是没话找话说。


    “对，我们是高中同学。”


    “高中就在一起玩儿？”


    “嗯——没有，彼此认识，但，没怎么接触。”


    “哦。”夏骏华点头：“怪不得没听安安提起过你。”


    ！


    夏瑾安瞳孔一瞪，这话听起来有点儿火药味？


    不应该吧，父亲怎么也是个得体的人，不至于为难一个晚辈。


    “嗯，那个时候安安学习挺认真的，不像我一天到晚都顾着玩。”傅煜回答的还算从容。


    “你是在北京工作？”


    ......


    又问。夏瑾安诧异的目光毫不掩饰落在夏骏华脸上，刚刚她不已经说了吗？


    “在北京。”


    “做什么工作？”


    “测绘工程师。”


    “噢，挺好，工程师挣钱。”


    “还好，现在只是初级。”


    “慢慢来嘛。”夏骏华放下酒杯：“听说你父母在做生意？生意还不错吧。”


    “就是普通的副食店，生意今年还行。”


    夏骏华略微朝他一点头，像是突然又没话了。


    五分钟后服务员端着一口砂锅过来，收走筷子计时。


    二十分钟的等待时间，实在漫长。没筷子，夏骏华也无法去吃那两盘凉菜。


    干坐着，点评这家店的生意，又提起曾经小时候随夏瑾安的奶奶去山上捡野菌子。


    在傅煜接一句野菌子鲜之后，夏骏华猛地话锋一转：“小傅，你出车祸，你父母怎么想到联系安安去北京呀？”


    夏瑾安比傅煜还先一步呆滞住，不由地捏了捏口袋里的情书。


    假装抚摸额头，她快速看了傅煜一眼。


    想听他要如何回答。


    傅煜有近五秒的沉默。


    被长辈质问，她认为五秒停顿已算长。


    她想傅煜可能在找一个借口，由于脑袋有淤血，所以运转速度没那么快。


    不料傅煜开口时，却说：“我在一本书上写过夏瑾安的名字。”


    闻言，杨丽琴也不再是偷摸打量他，带有审视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你、”夏骏华意外顿住了话：“你，写安安的名字是...”


    因为喜欢我女儿？这一句他问不出来，认为失了长辈的分寸感。留个白，让傅煜自己说。


    “我很欣赏夏瑾安。”傅煜眼神没有丝毫闪烁，镇定道：“也可以说，是带着一定的喜欢。”


    夏瑾安惊讶地张了张嘴。


    旋即不动声色喝茶。


    “她做事很认真，几次体育会参加项目她也不像很多学生会别扭，很认真在对待。”傅煜忽然笑了起来：“她也挺有趣的，会折一些折纸，自我调节能力很强，字写得也很漂亮，当时我文科成绩不好，字也写得特别难看，就有特别留意她的作文，还偷偷模仿过她的字体。”


    “叔叔应该也很喜欢练字吧。”傅煜毫不突兀地将话题引到了夏骏华身上。


    “也谈不上多喜欢，主要是练字静心。”夏骏华道：“现在社会浮躁。”


    “嗯，现在没事我也会买些字帖回家，临摹两篇。”傅煜侧头，看了夏瑾安一眼，又回到适才的话题：“那个时候模仿安安的字，养成习惯了，而且她成绩又好，读书也很刻苦，所以我才在书上写她的名字，像是我的偶像一样。把她当做一个努力的目标。”


    夏瑾安温润笑着，知道自己没他口中那样好。


    只是傅煜这样一通说下来，似将少年懵懂的喜欢，变成了一个校园励志故事。


    一个差生因对学霸的崇拜，从而走上正确道路。


    可她喉咙竟堵得慌。


    很想插话，多嘴问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我又不是班里第一名，你怎么不把谁谁谁当做目标？


    到底是没把话问出来。


    夏瑾安不停看着桌上的计时器，水墨屏滚动速度太慢，这个话题应该揭过了。


    夏骏华却没有停下，还在问：“你家里人看见书，就托人联系安安了？怎么没想过联系其他朋友？”


    “嗯，对。我父母的年龄没办法进行实验。其他人...”傅煜稍有停顿，才道：“以前的同学朋友，出去读书工作之后很少联系了，同事嘛，尤其是在北京这种公司氛围里，能交心的很少。”


    夏瑾安这时终于插进来一句：“也不是第一个联系的我，其他人没空，只有我是老师，周末不加班，有时间去一趟北京。”


    “对吧？傅煜。”她冲他笑。


    “我、”傅煜被她一看，当即有种被抓包的慌乱感。


    只是他能解释什么，她说的全是事实。


    傅煜屈指，握了握茶杯：“现在大家关系都很疏离，突然联系就提出要对方帮这样的忙，是很唐突，安安能来，我很感激她。”


    他话里的意思，夏骏华读懂了。


    或许旁人都只是找借口推脱，但自己的女儿，愿意前去帮助他。


    懂了，将要失去女儿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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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厚重了些。


    在闹钟响起的那一刻，夏骏华问：“你打算一直在北京发展，不回祁平了？”


    夏骏华的每一个问题一旦进入耳朵，傅煜便会立刻开始处理这个问题，或许有过度解读的可能，他也得谨慎回答。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对，他要留在北京，不回祁平了。


    但他同时也知晓，无论夏父如今如何看待他与夏瑾安的关系，在试探什么，父亲都想自己的女儿留在自己身边。


    可他不会撒谎。


    只声音比之适才，沉了两分：“嗯，打算留在北京。”


    “北京房价很贵。”


    “后年有一个老挝的项目能拿下来的话，加上存款，付一套三环外套一的首付勉强够。”傅煜如实告知。


    车祸前，师傅同他提过这个项目，如果能挑大梁，在老挝一年，能到手一百五十个，到时候就看他能不能行。


    夏骏华听后意味深长笑了笑：“甲方？”


    “对。项目是公司承包，我们小组进行全体规划勘察，工作量很大。”傅煜说：“不过目前还没出方案，不确定是否能接到手。几个项目组的人都在争。”


    “甲方确实好处多些。”


    “我不是很喜欢应酬，打算考上高级工程师再做几年就转内。”


    “外面跑是辛苦些。”


    “还是看具体情况吧，不知道以后的变数，目前是这样计划的。”傅煜说。


    夏骏华点点头，


    夏瑾安在一旁闷声喝汤，聊工作她不参与，工程她也不懂，只知道爸爸是在试探傅煜是否会收回扣，之前他处理过这样的案子。


    祁平的一个机场工程，他对于这类行为，十分抵触反感。


    当庭长这些年，也不少人来送礼，父亲一直自诩是清官。


    对受贿感到厌恶。


    同时也因此失去调去市里升职的机会。


    他喜欢平淡的田园生活。


    钓鱼、种花，已经足够。


    反复问傅煜是否留北京，大概是他也知，在外闯荡不易，人会因为向上爬而变得不似从前单纯。


    这是在考察傅煜的人品？


    夏瑾安后知后觉地想。


    夏瑾安放下碗筷，喝汤有些撑肚子。


    傅煜和夏骏华闲聊几句工作方面的事，没再深入到家庭和私人生活上。


    话题还算正常。


    话题到这顿饭结束。


    折返回商场驱车。


    傅煜将礼品放入后备箱。


    “叔叔阿姨，你们路上慢点儿。”


    “嗯。”夏骏话说：“小傅你好好养身体。我们先送你回医院。”


    “谢谢叔叔，不麻烦了，我母亲刚从医院那边过来，我准备带她买些换洗衣服再一起回医院。”傅煜客气退开一步，让夏瑾安上车：“你们先走。”


    “好。”夏骏华去前排驾驶室。


    留下夏瑾安。


    她故作责怪，说：“说好我爸请客的。”


    “怎么可能真让叔叔买单。”傅煜从兜里拿出一个信封：“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也理应请你吃顿饭。”


    纯白的纸张微微泛黄。


    夏瑾安意识到什么，快速接过，揣进口袋。


    随即将折叠的纸给他。


    像是秘密交易。


    “真打算给我看？”傅煜低头，小声问。


    “觉得不给有些浪费。”


    “浪费什么？”


    “嗯——三个月的时间。”夏瑾安说完，不留给他再询问的可能，坐上车。


    隔着模糊的车窗，傅煜看着她含笑的侧颜，将纸紧握又轻轻松开，生怕折坏。


    这是她花了三个月才“抄”下来的情书。


    对于她来说，写一篇本科论文，想必也比这容易些。


    夏骏华冲他抬手意识后驱车离开，


    傅煜留在原地，将信纸抚摸。


    唇边浮起深深的笑。


    *


    还未出城，夏瑾安收到傅煜的微信。


    告知她母亲到了，两人准备逛街，还说母亲说没有什么可以感谢的，下次回祁平，要请她再去吃顿饭。


    礼貌客气的话，夏瑾安便也回复一句谢谢。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她又收到新的消息。


    口吻大变。


    【刚刚那些话是和叔叔周旋。】


    【不过，我真的有偷偷练过你的字体，也真的把你当做偶像。】


    【是那种，时常心里会叫嚣着，嫁给她嫁给她的那种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