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生辰

作品:《江山为棋(重生)

    定和殿中,袅袅香雾如霭霭轻云般缭绕弥漫。


    案几上摆放着的瓜果酒水皆被盛放在精致的琉璃杯盏中,杯盏折射出的华彩,更增添了几分奢华之感。


    盛装出席的夫人们,甫一进入殿内,便被案几上的瓜果吸引了目光。她们眼中满是惊奇之色,看着那些不符合时令的瓜果。


    这些瓜果虽并非特别名贵的品种,然在这冰天雪地的深冬时节现身于此,背后所耗费的心力自不言而喻。


    明安郡主实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每当她们为明安郡主的圣宠而惊叹之时,帝后皆会告知众人,此般恩宠尚还远远不够。


    就连宫中的皇子公主都需避其锋芒。


    有好事之人自以为行事隐蔽地悄然偷觑着坐在前列的福宁公主。


    福宁公主乃陛下硕果仅存的公主,身份尊贵本应受尽尊崇,然而在这宫中的地位,竟远远比不上一位郡主,着实令人唏嘘。


    年初这位公主大婚时都未曾有今日这般盛大排场。


    虽说皆是依循礼制而行,但两相比较之下,此刻明安郡主所受的待遇,愈发衬得福宁公主落寞。


    祁夕澜跟着母妃贤妃坐在前方,对那些或明或暗的目光只做不知,惬意地吃着这时节难得一见的新鲜瓜果。


    她能够平安长大成人,已实属万幸,又承蒙父皇赐封号福宁,与雁京府尹的嫡次子成婚,婚后生活亦颇为愉悦惬意。


    她深知自己这一生过得尚算顺遂如意,皆因她向来不存贪念,深谙知足之道,明了不争之理。


    上一个贪心不足,争强好胜之人,如今只能在冷宫凄惨度日。她可不想重蹈覆辙,只想安然稳当地度过此生。


    贤妃满意地看着女儿,见她并未被帝后对明安郡主的宠爱冲昏头脑,心中甚是欣慰。响鼓不用重锤,女儿的懂事让她无需过多地教育。


    趁着皇后还未到,宴会尚未正式开始,贤妃关切地轻声问:“这些时日可曾吓着了?”


    那场宫变,犹如一场噩梦,据说外面死了不少人,贤妃一直担心着女儿的安危,但后来淑妃薨逝,宫中事物纷繁杂乱,母女二人一直无暇坐下好好交谈。


    祁夕澜握住贤妃的手,回答道:“母妃放心,那些时日女儿和驸马一直在府中闭门不出,叛军虽来势汹汹,但并未攻进来。府中一切安好,女儿也未曾受到惊吓。”


    “如此便好。”贤妃感慨地叹了口气,谁能想到一夕之间竟会有如此变故,那几日的厮杀声仿佛还在她耳边萦绕,让她至今仍心有余悸,寝食难安。


    人这一生呐,平平安安便是极好,切勿贪求过多不属于自身之物,唯有如此,方能活得长久。


    祁夕澜见母妃神色黯然,手上稍稍用力,贤妃连忙收起脸上的悲伤,换上喜庆的笑容。


    母女俩默契地略过这个话题,轻声闲聊着一些家长里短的琐事。


    在她们不远处,鉴于婆母嘉阳长公主不在京中,姜婉珍便得以与母亲坐在一处。


    “怎么没带孩子过来?”姜母左右张望一番,轻声问道。


    姜婉珍微微侧身,靠近母亲,“家翁让白珊姑姑带他们去陪玉瑶了。”


    为了让玉瑶在今日生辰宴少受奔波劳顿之苦,皇后娘娘昨日便差遣白珊姑姑将玉瑶接入德清宫。


    虽然她之前为玉瑶的生辰做的一番准备如今都未能派上用场,但陛下和娘娘对玉瑶如此重视,此乃莫大的荣耀,她的心中只有高兴。


    姜母看着女儿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亦满心欣慰。


    女儿嫁了个好人家,夫家对她关爱有加,孩子们也都乖巧可爱,她想着,自己以后也可以安心合眼了。


    吉时一至,在众人言笑晏晏的交谈声中,定和殿外的玉罄被敲响,殿内原本热闹的氛围瞬间归于寂静。


    紧接着,内侍尖锐的声音在殿外高声唱道:“皇后娘娘驾到,太子殿下驾到。”


    众夫人惊诧地对视一眼,太子怎么来了?


    然而她们没时间交谈,皇后便带着两位皇子和明安郡主缓步走入定和殿。


    皇后身着凤袍仪态端庄,两位皇子身姿挺拔跟随在皇后身侧,而明安郡主则如同众星捧月般被簇拥着。


    众人齐齐跪地行礼,齐声高呼:“参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诸位夫人不必多礼。”皇后笑意盈盈地示意众人起身,随后带着祁晖珏和宁玉瑶走向主位落座。


    夫人们重新坐下时,纷纷看向坐在皇后身侧的明安郡主。


    只见她身着妃色月辉锦长裙,裙摆上绣着精致的花纹,头上戴着璀璨的珠宝头面,那些珠宝熠熠生辉,将她的面容衬托得更加明艳动人。


    一年多未见,这在外历经诸多磨难的郡主,虽美貌如旧,明艳动人,然眉宇间已不见往昔的娇弱稚嫩,取而代之的是几分与嘉阳长公主相似的飒爽英姿。


    她的眼眸中透露出坚毅神色,体态亦更为挺拔,举手投足之间都流露出从容的姿态,已不再是昔日那娇柔的少女模样,宛如一朵在风雨中绽放得愈发绚烂的花朵,让人难以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众夫人再看太子言行举止间对明安郡主所表现出的敬重与亲昵,以及五皇子在明安郡主面前言听计从的模样。


    不由思绪万千,太子今日是特意前来为明安郡主庆贺生辰的。看来即便将来太子登上皇位,这位明安郡主的圣宠也不会断绝。


    不过也是,去年郡主为了救太子生死不明,众人皆有所耳闻。


    就凭这一份救命之恩,明安郡主便能获得一份优待,更何况明安郡主之后还深入苍荻带回了重要证物。


    那些证物对于大宸来说极为重要,郡主这份功劳不可小觑。只要太子并非忘恩负义之辈,明安郡主将来的日子都不会太差。


    想到这里,家中有适婚儿郎的主母们,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自从进了太和殿就一直安静端坐着极尽低调的秦老夫人婆媳,心中羡慕不已。


    秦家可真是好福气,明安郡主这么一尊金雕玉琢的娃娃,竟被秦家娶回了家。


    虽然两家尚未正式下定,但在明安郡主和秦都司未传出生还消息时,那些消息灵通的人家皆已知晓两家正准备合婚的事情。


    如今二人平安回来,只怕等嘉阳长公主回京,这门婚事就会被提上议程。


    不过此事她们羡慕不来,自家人知自家事,这些主母们对自己儿子有几斤几两都一清二楚。


    她们家的臭小子,莫说像秦家小子那般从苍荻的围追堵截中逃出来,就连最初太子遇刺那样的危险局面,恐怕都难以存活下来,更何况还要带着手无缚鸡之力的郡主一同逃生。


    难怪秦家小子年纪轻轻就战功赫赫,在战场上屡立奇功,那是有真本事,比不得,比不得。


    对于周遭若有似无的视线,秦家婆媳仿若未觉,依旧不动如山。


    莫说现在两家还未正式下定,就算将来两个孩子成婚了,她们心中也早有打算,从未想过要借着明安郡主的势力来为自家谋取什么好处。


    今日她们来到此处,可不是为了在众人面前显摆炫耀,她们是真心实意地来祝贺郡主生辰的。


    皇后亦将秦家婆媳的表现尽收眼底,她满意地移开视线,方才开口道:“近日来,朝中诸事纷繁复杂,京中局势亦是变幻莫测,人心惶惶。恰在此时,明安平安归来,加之宫中的腊梅近日也开得正好,本宫见此美景,便想着邀诸位一同进宫赏花,共赏这冬日里的一抹亮色。也巧了,今日正是明安的生辰,这般巧合,真真是良辰吉日。”


    下首的夫人们听闻,连忙笑着附和道:“娘娘所言极是,如此良辰美景,正应好好欣赏一番才是。”


    说什么赏花,赏花不过是个由头罢了,郡主的生辰才是最重要的。


    待皇后的一番话说完,宁玉瑶将宁家的三孩子交给身旁的宫女,轻声嘱咐几句后,便站起身来。


    她对着众夫人微微福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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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朗声说道:“明安惶恐,有幸在此与夫人们一共度过生辰。明安深知今日能得此盛会,皆是陛下与娘娘的厚爱,亦是诸位夫人的抬爱。明安在此谢过夫人们。”


    众人见状连忙起身回礼,纷纷笑道:“郡主多礼了,能与郡主一同庆贺生辰,此乃我等的荣幸。郡主平安归来,又逢生辰之喜,当真是双喜临门。”


    皇后笑意盈盈地看着宁玉瑶落落大方地待人接物,一举一动都尽显优雅得体,那应对自如的模样让人不为之赞赏。


    她眼中满是欣慰,然而欣慰之中,又稍显落寞,她侧首轻声对白珊道:“明安长大了。”


    白珊听到皇后的话语,微微一笑,“郡主不管多大,都是您宠爱的孩子。”


    皇后听了,轻笑出声,眼中的落寞稍减,点头道:“也是,孩子不管多大,多懂事,都是应享无尽荣宠的孩子。”


    这边众人在太和殿中热热闹闹地赏花贺生辰,一片欢乐祥和。


    另一边御书房中却气氛凝重。


    “陛下,秧州八百里加急,嘉阳长公主已率军将苍荻驱逐出境。”传令兵站在书案下方禀报,不等屋内大臣们高兴起来,他又接着说道,“前些时日,殿下调集大批火药,强行炸开了金禹关。”


    此语一出,大臣们顿时哗然一片。


    “嘉阳长公主为何如此冒进!”一位大臣皱着眉头,满脸担忧地说道。


    “用火药炸城,如此损耗太过巨大。”另一位大臣紧接着附和。


    众臣纷纷进言,言语中都是对嘉阳长公主炸城强行入关的不赞成,御书房内顿时热闹起来。


    武将们也都眉头紧蹙,在他们看来,行军打仗最为注重的是排兵布阵,策略与战术的运用乃是重中之重。像这般粗暴行事,除去那些生性残暴的将领之外,没有人会做出如此有伤天和之事。


    但秦柏示意他们切勿多言,武将们便都按耐下来,只是心中依旧疑惑不满。


    承武帝没有出声,他凝视着悬挂在御书房中宁玉瑶二人带回来的苍荻舆图。


    他看得分明,金禹关后面就是启宁镇,必然是秦熠无法绕过金禹关,阿姐才会如此急切。


    既然阿姐是为了他才如此大动干戈,承武帝自然不会让阿姐担下骂名。


    他轻咳几声,待御书房内安静下来,才轻声道:“此事是朕下的旨意,长公主只是奉旨行事罢了。”


    众大臣听到陛下如此说,心中虽仍有疑虑,但也不敢再妄议长公主殿下。


    他们看着承武帝削瘦虚弱的脸,心中情绪复杂难明。陛下龙体欠安,每况愈下,而苍荻在大宸精心设下的种种阴谋诡计更是让陛下大动肝火。


    看着陛下愈发虚弱的龙体,再瞧瞧上首那几位稳如泰山不动声色的一品大员,有些聪明之人已然看出了些许端倪。


    对于炸关之事无人再敢置喙。


    议事结束后,大臣们陆续退出御书房。


    有相熟的大臣拉住秦柏,“秦将军,陛下……”


    “慎言,”秦柏制止他未尽之言,叹了口气,拍着他的肩膀道,“稍安勿躁,再过些时日便知道了。”


    那人便知此事暂时不是他该知晓的,不再继续追问,只是心中的忧虑并未减轻,脚步沉重地离开了。


    秦柏与落后一步出来的宁渊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忧虑,心中不约而同地想到,希望长公主殿下一切顺利。


    从秧州到雁京,官道每年都会定期进行修整,故而路面还算平整。


    祁婧惠一行人尽管心急如焚地想要疾行赶路,又不得不顾及江老神医的身体,怕老人家经不起路途的折腾,只能无奈地让马车缓慢前行。


    这一路,为了能尽快抵达雁京,众人几乎是拼尽全力。每日都是天不亮就出发,直至夜幕深沉才停歇。除了必要的睡觉时间,他们基本没有从马背上下来过。


    如此这般奔波了五日,可即便如此,他们也才堪堪走过三分之一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