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云中鹤影、缠枝彷徨

作品:《予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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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晖洒落,斜斜地照进来,澄暖的光落在矮榻上,勾勒出窗格上的花纹。


    祁桑认命地走过去,小声问他:“一定要看么?”


    “那便同我说实话,伤成什么样子了?”晏淮鹤舒了口气,准备摘下指间减弱两人契印影响的银戒。


    她见状,连忙拽住他的手:“不用这么麻烦……不用这么麻烦……”


    待制止住他的动作,祁桑往榻上一坐,撩起一截裙摆,解开随手包扎的布条,露出里头的伤口。


    脚腕间满是藤蔓缠裹时留下的、密密麻麻的割痕,口子很细很浅,纵横交错,但盛在多而密。


    布条上沾着些血渍,看着还没有干涸,想来她脚腕上的伤口到现在都没有要愈合的样子。


    晏淮鹤只淡淡看了眼,黑沉的眸子里没什么神色,随后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去柜子旁拿什么东西。


    祁桑也不知他看出来什么没有,有些紧张地放下衣摆,准备穿鞋走人。


    可当她看清楚很快回过身的晏淮鹤手上拿着什么东西时,祁桑大概猜出自己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


    她慢吞吞地挪回原位,看着他往一旁坐下,默不作声地低下头。


    晏淮鹤将搁在榻上的小木案往里推了推,打开那盒药膏,视线落在伤口处停了一瞬,朝她淡淡道:“会痛,也给我忍着。”


    “……”看起来,他生气了。


    真是关系越熟悉,他这人就越有脾气。


    微凉的药膏抹在伤口上,激起一阵细密的刺痛。祁桑想缩回来,被他摁住,她轻轻“嘶”了口气,忍不住道:“你、你能不能轻点?”


    晏淮鹤头也不抬地回:“已经很轻了。”


    祁桑指着那盒药膏,道:“绝对是它的问题,你换一个。”


    他轻问:“现在知道痛了?”


    “我……”祁桑被噎住。


    晏淮鹤熟练地替她包扎好伤口,将她的裙摆放下来,视线落到她脸上,接着问:“还有呢?”


    她选择装糊涂,问:“什么?”


    他叹道:“手摊开来。”


    “……”祁桑一边将被抓伤的那条手臂递到他面前,一边藏好自己的另一只手,“就这只手,你自己看。”


    晏淮鹤伸手碰上她的袖口,停顿一下,似乎觉得自己此刻忽然升起的顾忌颇为欲盖弥彰,低声笑了笑,才缓缓将衣袖往上折起。随后,他又解去她那胡乱打结的细带,将缠在伤处的布带取下。


    小臂上横过三条爪痕,两深一浅,伤处仍旧是没有愈合的状态。


    晏淮鹤细细瞧着,指腹落在完好的肌肤上,语气没什么起伏,有些平静得吓人:“轻伤?”


    “也就稍稍重了一点。”祁桑嘴硬道,在她这里,能下地走路的一律是轻伤,这伤还不轻么?


    那药膏对这种程度的抓伤没什么用处,晏淮鹤又起身去取了另外一个药瓶过来。


    他以一只手抵在她手臂下方,五指张开,虚虚握着她的手臂,在开始上药前就制住了她手臂的动作,不给她后退的余地。


    祁桑看着这不知名的药粉,惴惴不安道:“你……你可不能公报私仇。”


    晏淮鹤沉默不语地将药粉撒在她的伤口处,她颤着手,瞧着架势不对劲,正准备抽回来,意外发现这药粉居然没什么感觉。


    晏淮鹤有这种药粉不给她用,先前一直都是用那痛死人的药膏,绝对是故意的!


    他似乎从她的神情中读懂什么,分神解释了句:“各有各的用处,不是故意折腾你的。”


    祁桑:“谁知道你怎么想的?我才不信。”


    “不信便不信。”晏淮鹤处理好手臂上的伤,缓缓开口,“把那只藏在背后的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她抵赖道:“可以了,就这两处,我身上哪里还有伤?”


    他只轻轻叹了口气,伸手从容不迫地拽过她的那只手,力道不大,像是怕牵动她手上的伤口而刻意收住了力气。


    两人僵持不下,是祁桑先败下阵来,卸去与他拉扯的力气,将手心大大方方地摊开在他眼前。


    白皙的手心此刻有一道中间宽两端窄的口子,血肉翻开,触目惊心。她自己倒是清楚身上的伤处哪个重些,哪个轻些,知道什么能给他看,什么要刻意藏起来不教他发现。


    他若是没有记错,她方才还在冰湖那极寒之水中泡了许久。


    晏淮鹤抓握她手腕的那只手不自觉收拢,眼神沉下来,冷冷地看着她。


    “你别训话了。我不能手痛着,还被你教训啊……”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神,垂头低眉,轻声嘟囔几句。


    他心底莫名生出一丝恼怒,便没有回她的话,只沉默不语地替她处理伤口。


    祁桑得不到回应,看着垂头为她上药的人,心间忐忑,兀自开口:“晏淮鹤,你能不能拿最开始那种态度对我?”


    这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他没太听明白,问:“哪种?”


    “不闻不问,活着就行。”


    什么叫活着就行?


    晏淮鹤闻言,气极反笑:“你是觉得我管得太紧了么?”


    “可你现在真的太过小题大做了……这点伤不是常有的?总不可能每回都押着我过来确认伤势?你是不是生怕一个没看住,我就可能出什么事?知道你是好意,但这对我来说,会是负担的。”祁桑指出他的过分担心,希望他能将这过头的关心收回去些。


    “祁桑。”他低声唤她的名字。


    她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嗯?”


    “你瞒着我下山,甚至伤成这样,我连担心你几句都不被允许了么?还是说,你依旧藏着些什么伤处不敢告诉我?”晏淮鹤淡淡开口,视线锁在她身上,寸寸审视。


    “藏着什么……”祁桑闻言,眼睫微颤,定定地盯着他看,却无法从他的神情中猜出什么,她更加不安,随即破罐子破摔道,“哪里还有伤?你不要污蔑我!真不信我的话,你自己看。”


    “我自己看?”


    祁桑被他盯得不自在,避开视线,伸出双手,道:“让你查,我问心无愧。”


    “好,那便由我亲自动手……或许会有一些失礼,请见谅。”


    晏淮鹤垂眸看她,忽地伸手扣住她的肩膀,将人拉近了些,空着的另外一只手穿过她的发丝,指尖悬在她的后颈处,停顿片刻,而后缓缓下移。